巨大的摩天轮缓慢的旋转着,舱内希尔双手撑在透明的玻璃上,鹅黄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窗外。
天空的颜色斑斓的炫目,随着摩天轮舱室缓缓升空,视角随之移动,目之所及的景色不断变化着。
这种感觉和身处港黑大楼首领办公室里那种睥睨的威视不同,也和充满未来科技的观光电梯里的速度、失重感不同。
时光的流逝,都跟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变得缓慢了起来。
兰堂静静的观察着希尔。
他对这个让他终于回想起记忆的小姑娘怀着感激之心,同时也对这个过分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和自己之前一样失去了所有记忆,那么为何失去所有记忆的她好像从来不会产生迷茫、不会怅然若失、不会质疑自己?是随遇而安还是她的特殊?
兰堂深刻的体会过没有丝毫“过去”的记忆所产生的强烈不安定感,这种感觉使他差点在时间的洪流中遗失自己、否定自己。
所以兰堂对希尔产生好感的同时又有着强烈的探究欲。
“希尔喜欢摩天轮吗?”兰堂此时此刻想要认真的和希尔进行交流,于是他有些生疏的主动拉开话题。
嗯?希尔把注意从窗外转移过来,移到兰堂身上。
“喜欢哦——我喜欢所有令我产生乐趣的东西。”希尔笑容甜美,似乎意有所指。
“是嘛……那么希尔觉得记忆这种东西很重要吗?”兰堂继而定定地望着希尔,直接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问题。
“很重要,因为记忆是感觉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意识标准,也是我们自我感觉到生命在持续的最重要的衡量标准。”希尔这般肯定的道。
“哦?那为什么……”兰堂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希尔会如此回答,他以为希尔对记忆并不是那么看重。
“‘那为什么你会表现出一副对失去的记忆不在意的态度?’是这么说吗?”希尔轻轻眨了眨清澈的眼眸,问道。
“是……”兰堂已经有点习惯希尔的说话节奏了。
“嗯,其实我很迷茫哦——刚醒来的时候。好像刚刚脱离母体的胎儿,被弃置在寒冷的街道上,内心也空虚无助着,完全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呢。”
是了……和自己刚失去记忆时空荡荡的游离在街头时的感觉一样。
那么——是什么令你改变了呢?
希尔。
兰堂有些期待的睁大琥珀色的双眼。
“后来,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产生了新的记忆,遇见了有趣的人,了解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想到有趣的事,希尔开心地抬起头,看了兰堂一眼。
只见他不明意味的望着自己,似是蜘蛛想要接近却怕惊扰了停靠在花瓣上的蝴蝶——这种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失去所有记忆后我遇见了哒宰、林太郎……还有兰堂先生,大家都是矛盾又温柔的存在呢。”希尔继续说道。
是的,别人眼中捉摸不透、危险无常的太宰治,深不可测、杀伐果断的森鸥外,残忍无情、心狠手辣的兰堂在希尔眼中是——矛盾又温柔的存在。
太宰治对死亡的渴望、对生存的向往,当初对自己隐晦的善意提示。
森鸥外对自己的企图,对自己的关心。对——‘关心’,他的利用和欲望是真心的,对自己日常流露的关心也是真心的,也许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潜意识。
兰堂对记忆的执念、对记忆的恐惧,以及现在对自己毫无自觉的逐渐纵容。
大家都是有趣的人呢,希尔愉悦的眯了眯眼睛。
“也包括我吗?”兰堂有些不确定的问,像是根本没想到自己在希尔眼中会是这样的形象。
“是的哦。”希尔肯定的回答。
“是相比失去的记忆,‘创造’记忆也很重要……是吗?”是如此简单的道理吗?
“是但也并不全是哦。”希尔有些模棱两可的说,“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信任’吧。”
“对自己的信任?”兰堂皱了皱眉,不解的问。
[“那是源自灵魂中的,发自内心对自己绝对的信任,这种信任维系了我的理智和精神。是无论缺失什么,我即是‘本我’的那种坚定感,况且‘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找回来’,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你要相信,最好的尚未到来——我是这么觉得。”]她的眼神澄澈坚定、不含丝毫的迷茫。
那是一种坚定地,好似不论海枯石烂、斗转星移、万物的变迁和命运对她的剥夺都无法令她作出一丝改变。
原来,这就是自己所缺失的东西吗?出于对自己不够“信任”,以至于迷失在对过往的缺失中,以至于愤怒于如此轻易的就被夺走一切……如今又如此觊觎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似是不解,又似有些释然的思考着。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哦。”像是知道兰堂在纠结什么,希尔轻轻的握了握兰堂苍白冰冷的手,“即使拥有相同的境遇,人也不可能是相同的个体。”
“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迷茫、你的执着、矛盾,都是真实的、源于你内心的渴望。所以兰堂先生的话,做自己就可以了。”希尔温和地看着兰堂,像是在看一个需要鼓励的孩子。
“嗯……”
兰堂怔愣了一会儿,似是想通了什么,终于露出了一个水波般舒缓的微笑。
做自己吗……
此时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舱室里落满了柔和的阳光。
兰堂感觉身体此时又变得有些暖洋洋的了。
等摩天轮停了下来,已是渐黄昏。微风轻轻拂过,希尔压了压有些微皱的裙角,被兰堂从舱室内牵出来。
望了望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是远在天涯的港黑大楼,希尔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的身体很健康,但是总是不知缘由的容易感到疲累,希尔并不喜欢走路或者做其他的运动,一点都不!
——包括之前和森鸥外、太宰治出去逛服装店也是,她累了的时候就直直的站在原地赖着不走,任由怎么劝说绝不移动一步,直到他们无奈妥协。于是一路上都是娇惯的被森鸥外抱过来、被太宰治背过去。
兰堂发现身边的脚步声停止了,他不由得向身后看去。
“怎么了?希尔。”
只见希尔停留在原地,鹅黄色的大眼睛闪了闪,无助的望着自己,像是一只在林间迷失方向的小鹿。
似是理解了希尔无言的话语,兰堂无奈地走到她面前,背过身去,蹲下道:“上来吧,希尔,我背你回去。”
“嗯!”希尔愉快的趴到兰堂看似单薄、但是异常有力量的背上,卷曲柔软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紫罗兰香味,身下的大衣柔软舒适,趴在上面感觉良好。
“出发吧,兰堂先生!”希尔紧了紧搂着兰堂脖子的手臂,脸颊蹭了蹭他幽香丝滑的发,快乐的说。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他们身上,洒在粉白色和乌黑色交织的发上。
*
港口黑手党首领室。
森鸥外定定地望着面前这张“港口黑手党三月财产支出表”的第一行,已经持续了一分钟了。
他挠了挠头,又揉了揉额角,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的说道:“港口黑手党这个月又是入不敷出,基层的成员寻衅滋事、完全不服管教,武器商人扣押待交付的枪械,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样下去完全不行啊……”
坐在一旁的太宰治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溢出的泪花,懒洋洋的说道:“所以说森先生你作为新首领为了与前代区分开,还是太仁慈了啊……财务暂且不论,反正港口黑手党穷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不听命令的基层成员就要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武器商人的话就要设计拿捏住他的把柄,狠狠地威胁后再给他些甜头……”
“真是太棒了!太宰君。”森鸥外打断了太宰治未尽的话语,即使身为首领的威严被自己的学生质疑,森鸥外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倒不如说——
“那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严惩不听命令的下属、拿捏住武器商人……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真无聊啊,森先生。”太宰治格外阴沉的看了森鸥外一眼,既而恢复漠然继续埋头看文件,“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抱怨起来。”
“哈哈……现在我正是缺乏能用之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教了你那么长时间,就帮帮我吧……‘先代派’贼心不死,敌对组织蠢蠢欲动,这个首领当的真是很为难呢。”森鸥外抓了抓头,苦笑道。
透过落地玻璃,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突然说:“太宰君,希尔酱和兰堂君已经出去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没有希尔酱甜甜的叫“林太郎”来排解苦恼的心情,真寂寞啊。
“哈?我怎么知道,不是森先生你让兰堂先生陪小希尔出去的吗?”太宰治不满的说,比起在首领室陪森鸥外这个老男人,他宁愿背着小希尔去坐摩天轮,再把她背回来——来回背两次都行。
此时,兰堂的办公室。
兰堂给熟睡中的希尔掖了掖被角,又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然后走出休息室,对站在办公桌前的属下说道:“去禀告首领,就说希尔小姐在归来途中睡着了,等她睡醒,我会亲自把她送到首领室。”
“是。”身着黑西装的属下恭敬的告退。
兰堂在办公桌后坐下,开始着手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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