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 投到薇拉的眼皮上。
细小的光点调皮地在她脸上跳跃, 她微微皱皱眉, 翻了个身, 感觉有谁走过来, 似乎在替她掖被子。
她猛地睁开眼睛, 警惕地看着对方,瞳孔中映出一张俊美的脸孔,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眸光中溢出一丝担心。
“怎么了?做噩梦了?”霍尔轻声问, “你每天都睡得这么不安稳吗?”
她倏地松口气,坐起来靠在床头,绿色的眸子里闪着开心的光芒, “我忘记了, 我昨天睡在霍尔大人的庄园里。”
霍尔勾勾唇,向她挨近了一些, 脑海里流转着昨天阿特罗临走时说过的话,“如果短期内你做不到杀死米斯特汀。不如让她真的喜欢你。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爱情可以让人原谅一切。实话告诉你, 我最近为了脱单特意去拜访了爱情之神, 祂教给我一个方法……”
可恨的是,祂没说完最关键的部分就恶意十足地消失了。
他只能自己看着来了。
“薇拉。”霍尔勾起唇角,褐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宛如盛阳下的琥珀一般,温柔又蛊惑。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慢慢地往下滑。
薇拉瞬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瞳孔受惊般地紧缩。隔着薄薄的丝质白衬衣,觉得手心简直在被火灼烧。脑海中立刻出现昨天见过的山羊头的毛茸茸的胸膛。
“霍尔大人你干吗?”她挣扎着往回缩手,同时另一只手摸向霍尔的额头,“您发烧了吗?烧糊涂了?”
霍尔拽住她另一只手,一起放在自己胸膛,“薇拉,我胃疼。你摸摸,我疼得厉害。”他立刻把山羊教的东西活学活用,然后顺势往她身上压过去,“疼得……没劲了。”
薇拉只感觉一座大山把自己压得扁扁的,简直要背过气了。她用力推着霍尔,“让我起来,你得让我起来我才好看一看啊。”
霍尔“柔弱地”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看起来痛苦极了。
“我觉得,得按.摩按.摩。”他躬着身难受地说。
按.摩按.摩?
薇拉蹙起秀气的眉毛,把嫩白的小手放在他的胃部,轻轻地揉了一下。
只一瞬间,霍尔就浑身紧绷,薄唇间溢出一声喘息,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环住她柔软的细腰,眸子里像是蕴着浓雾,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再,多揉揉。”
薇拉轻抿了下唇,低垂着眼帘,将灵性力调出来,缓缓随着指尖的按压融进对方的胸膛里。
霍尔低笑了一声,“不要用神术,我还没死。”他抬起脸,桃花眼含着一丝温柔的情愫注视着少女,“就像刚才一样就行,那让我很舒服。”
最后一个词几乎是被他含在舌尖吐出的,又沉又欲,听得她小心肝直颤。
这样的霍尔大人很不正常,简直就像春天到了。
她胆战心惊地帮他轻轻地揉,脑海里不停地在想,是不是他的什么特性显露出来了?或者因为九枚神格的原因,压抑不住本性什么的?
“霍尔大人,”她忍不住问。
“什么?”霍尔问,嗓音沙哑。
“您没有失去神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没有失去神格?”霍尔稍稍冷静了一点,眸光里透出回忆的沉思,“你大概不会喜欢那样的人,很冰冷,没有感情。整天就想着夺取所有大陆。厌恨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为什么会厌恨自己?”薇拉不解地问,在她看来霍尔大人是全天下最温柔的神明。
“我从小就跟米斯特汀感情不好,互相厌恶,恨不得对方快点死。长大以后,也互不往来。我从没想过找谁相伴一生,更不在乎诞下神子之类的事。我只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害怕我。”
“真奇怪,我就像在说别人的事。”霍尔嘴角扯出一点嘲讽,垂下眸光。
他把薇拉的手合在自己掌心,然后顺势坐起来,认真地与她对视。
“你希不希望我找回神格?”
“说实话吗?”薇拉看着他,“我希望霍尔大人找回神明的力量,但是维持现在的性格。”
霍尔弯弯嘴角,“我也希望如此,但是,你不了解神格的力量,它会完整地压抑人性。或者说,神格会把我对你的感情压薄,你会失望吗?”
“会失望,我特别怕现在的霍尔大人彻底消失,另一个陌生的霍尔大人出现。祂还是您吗?”
薇拉感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她喜欢现在霍尔,他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他的散漫、他的玩笑、他的智慧、他的处事不惊,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好喜欢。
霍尔沉默了一下,“我没办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还是不是我。因为没有一位神明经历过这种事。”他温柔地揉揉薇拉的头,“我会臣服与米斯特汀,在祂的庇佑下生活。这样我就不会用到最后一枚神格。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就算找到了那枚神格,我也不会用它。”
“薇拉,你知道我放弃了什么吗?”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
薇拉抬起头,她当然明白放弃了什么。就算是凡人也没法抵挡成神的诱惑。何况一直执意找回神格的霍尔大人。
“意味着,”霍尔接着说,“我的神国永远无法开启,意味着我放弃永生,也意味着我要在依旧憎恨我的兄长手下讨生活。甚至碰到以前的仇人,我也只能狼狈逃窜。”
薇拉蓊动着睫毛,绿色的眸子里流转着一丝不忍心,“那还是不要了。”霍尔放弃神格的下场,比她想象的还要悲催。
霍尔揉揉她的头,“我还没有嫌弃生活艰难,你比我放弃的还早。”
薇拉继续眨眨睫毛,还是摇摇头。
“我做这一切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他轻笑着说,“我需要你也做一件事。”
“什么?”薇拉立即问,直觉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事。
“永远不许讨厌我。”霍尔轻声说。
薇拉惊讶地睁大眸子,这种感觉就像打算全力以赴地去拎一个桶,那个桶却是空的。
“只是这样?我怎么可能讨厌您?”
“以防万一,人都会变的。”
“我不会讨厌霍尔大人,无论您做什么事情,就算是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也不会讨厌您。”薇拉认真地说。
“那样最好。”霍尔勾勾唇。
他停了几秒又说,“等解决了最近发生的这件事,确认山羊头对你没有威胁。我们就离开帝欧大陆,搬到阿特罗的神国附近。”
“真的吗?”薇拉惊喜地说,“您不是要在小白神手下讨生活吗?”
“我只是这么一说,在他手下讨生活我们就永远不要见面了。”霍尔笑着说,“等到了别的大陆,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做好了为这个秘密所要付出的代价。而你,永远也不许忘记你说的话。”
“不讨厌您吗?我当然不会忘。”薇拉轻轻眨眨眼,觉得这个秘密八成是霍尔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了,他才会绕这么大个圈子让她做保证。
她现在大多也摸清霍尔的套路了,他不喜欢做没有保证的事,所以以前他一直执着于立契约。
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事情,如此缺乏安全感。
究竟是什么秘密呢?她托着腮想。
吃过早饭后,霍尔让她换上骑马服,说要带她去骑行。
他给她挑了一匹温驯的母马,而他自己则骑着一头看起来就十分倔强的黑马。
这头倔强的黑马十分有个性,霍尔让它往东它往西。让它快跑,它散步。让它散步,它狂奔。
就这样偏离了去马场的道路,往旷野中跑去。
薇拉忍着笑,骑着马追上去。
他们迎面碰见几个少男少女,她意外地发现索菲亚也在其中。
“女爵大人。”索菲亚惊喜地挥手喊道,“啊,比尔大人也在啊。”
霍尔轻轻皱了皱眉。
“咦,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你不去上学吗?”薇拉勒马停下,好奇地望过去。
索菲亚因为骑行,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今天放假,我与我的朋友们出来跑马。您瞧,这是亨利伯爵、这是奥尔特勋爵、这是帕默斯顿勋爵,这是欧西亚小姐。”她兴奋地给薇拉做着介绍。
“那位小姐呢?”薇拉指着在他们后面穿蓝色衣服,脸色苍白的少女问。“你漏了一个人,索菲亚。”她善意的提醒。
“漏了一个人?”索菲亚疑惑地回过头,确认了好一会儿才挠挠头转过来,“对,对,我怎么把她忘了呢?这是,这是……”
她足足思考了十几秒才恍然大悟,“是佩吉小姐。”
薇拉觉得索菲亚这样做十分的无礼,她担忧地向佩吉望过去,以为她要勃然大怒了。谁知她脸色苍白地望了所有人一眼,低下头嘴唇慢慢地蓊动,像是在说什么话似得。
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他们神采飞扬的议论刚才打着的猎物,还拎起兔子给薇拉看,顺便邀请她一起吃午餐。
“来吧,女爵大人,”索菲亚央求道,“我们带了许多食物,正需要多几个人分享。”
她不停地噘着嘴在马背上扭,薇拉都觉得下一秒她要掉下来了,“好吧,好吧。”她无奈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正午的阳光下,她总觉得佩吉小姐的影子比其他人的都淡些。
女孩子们在橡树旁的地上铺好格子野餐布,把装着三明治和奶油椰蓉包的篮子拿出来。还有一些镶着金线的瓷盘子,里面放着冷鹌鹑、香草明虾、李子布丁、牛肉馅饼和苹果派。高脚杯里装着气泡酒。
大家围坐在草地上,阳光暖暖地照在这里。薇拉再次有了不回塞勒姆的想法。
索菲亚笑眯眯地给所有人分食物,薇拉惊讶地看到她谁都发了,就是漏了佩吉小姐。
佩吉弱弱地坐在最外侧的地方,低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出声要食物,也不搭话。
“索菲亚,还有佩吉小姐没拿到食物。”薇拉轻声说。
“啊?谁没拿?”索菲亚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我都分了啊。”
现在不只是薇拉,就连霍尔也紧紧拧起了眉,盯着被遗忘的佩吉小姐。
“你后面啊,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不是佩吉小姐?”薇拉说,她看着索菲亚,想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我后面?”索菲亚扭过头像盯着空气一样盯着佩吉,足足思考了了十多秒才缓慢点点头,“对,是的,我忘记给她了。真奇怪,我怎么会忘记呢?”她拿起装着三明治的篮子递过去,“你拿吧,叫什么来着,我又忘了。”
佩吉伸出手拿起一块三明治,用非常小非常小的气声说,“谢谢。”接着她很缓慢地把三明治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如果不是这样,薇拉几乎要以为她是个灵魂了。
“你们记着今天出门的时候邀请佩吉小姐了吗?”薇拉笑着问其他的人。
“佩吉,谁?”几乎所有人都迷茫地问。
“不认识。”
薇拉扭头望向“不认识”的佩吉小姐,她脸上硕大的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低着头,似乎吃掉三明治成为她最重要的事情。
薇拉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在努力的活下去。
努力的活下去……
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你瞧她的影子。”霍尔轻声在她耳边说。
正午的阳光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映得又黑又长,显出极健康的样子。
只有佩吉,她的影子浅淡得马上要消失不见。
午餐结束,少男少女们立刻又要去跑马,他们理所当然地忘记了佩吉,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边。
这正合薇拉的心意。
她递给佩吉一块圆面包和一杯气泡酒,“慢慢吃。”
佩吉吃力地抬起头,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你能听到我说话?”薇拉问。
佩吉咬了几口面包,缓慢地点点头。
“那么,你一定察觉了,大家似乎把你遗忘了。”
佩吉慢吞吞嚼着面包,表情呆滞,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薇拉问,“你认识山羊伯爵吗?”
佩吉疑惑地抬起眼,缓慢地摇了摇头,垂下眸喝了一口气泡酒。
“霍尔大人,您能看出来她发生什么事了?”她担忧地注视着佩吉的影子,想起同样没有影子的小温蒂娜,“她会不会死?”
“给她一些灵性力看看。”霍尔说。
薇拉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食物,轻轻握住佩吉的肩膀,一边给她输送灵性力,一边看着她的影子。
但是十几分钟后,她简直都要力竭了,佩吉还是一副木讷的模样,影子也没有变化。
“可以了。”霍尔拉回她的手,默默地给她输送力量,让她精神起来,“你的力量已经属于强大的治愈系,对她都没有效果。可以看出,这不是生命力的问题,而出在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薇拉问。
“可能是灵魂,”霍尔注视着佩吉缓慢地说,“我有一个猜测,但还需要看一看。一会儿我们跟着她,看看她的影子会去哪儿?”
薇拉转过脸去,看着佩吉。眼镜上的镜片完整的遮住了她的眸光,看起来麻木又无助。但是有一点,薇拉可以感觉到,她有求生欲。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什么变化了,但是她努力地吃喝,努力地跟上朋友们的脚步,就是怕自己被丢弃。
索菲亚和她的朋友们再次骑行回来。跟薇拉打过招呼后,他们把野餐的东西收拾好准备返程。毫不意外的,佩吉再次被遗忘。她的朋友们骑上马呼啦一声全走了。
她站起来朝他们伸出手,嘴巴蓊动着,但是她说的话,就连薇拉都听不见。
“霍尔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霍尔把栓在橡树上的两匹马的缰绳解开,拍了一下马屁.股,“去吧。”让它们自行跑回马场。
“我们就跟在她后面好了。”
“跟到死吗?”薇拉轻轻皱眉。这种冷眼看着一个人死去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
霍尔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救不了她,就算是米斯特汀来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是薇拉,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让这种事情在你身上发生。想一想吧,如果你跟在我后面,伸着手喊霍尔大人,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那太可怕了。”薇拉眼睛微微睁大。她转身望向已经放弃寻找朋友的佩吉,看着她慢慢跨上马背朝塞勒姆跑去。
霍尔牵起薇拉的手,一道屏障罩在他们身上。随着风的涌起,他们飞了起来,朝佩吉追去。
“我们现在必须弄清,佩吉是被遗忘还是忽视。”
“这两种有区别吗?”薇拉问。
“当然,”霍尔微笑着看着她,“如果是忽视,只是我偶尔想不到你,但你还是存在的。如果是遗忘就严重了。想想看,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的脚印,我压根遗忘了还有你这个人。”
“您是说,”薇拉眸子中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影子慢慢变没了,佩吉就会完全被遗忘或者忽视,但是她的肉体还活着对吗?”
“也许。”
薇拉被霍尔牵着手飞在佩吉的身旁,一路上没有人注视到他们,更没有人多看佩吉一眼。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塞勒姆城外。
霍尔的眸色立刻变得有点复杂。
“您是害怕米斯特汀大人知道您又来了吗?”薇拉抿嘴一笑。
霍尔点点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祂的真实之眼没有修好。”
佩吉的家在西区的一条富人街区,路边种植着高大的橡树,街道两旁都是带着庭院的花园式住宅。
冬日的暖阳徐徐洒落在平整的街道上,就连负责洒扫的清洁员都穿着整洁的制服。
佩吉缓慢地牵着马走进一座宽敞的庭院,朝正在闲聊的两名仆人走去。但是仆人们丝毫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就像索菲亚一样,完全把她遗忘了。
佩吉怂拉着脑袋,拿起缰绳自己去马舍放下马匹,然后步入门厅。
薇拉和霍尔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进到客厅坐了一会儿,看到她走到二楼的一间小卧室管正在梳妆的贵妇叫母亲。
但是至始至终,没有人理会她。她就像一个隐形的人一样,颓丧地走回自己的卧室。
这是个看起来布置的很用心的房间。到处都是粉色的毛茸茸垫子。华丽的桃花心木四柱床上的床品也全是粉色的。大玻璃窗上挂着粉色的波纹织布窗帘。墙壁的置物架上摆放着女孩子喜欢的小装饰品,角落还有半平台钢琴。
薇拉走向樱桃木矮柜,这上面放满了相框,里面都是佩吉和家人或者朋友的合照。看得出来,她总站在中间,一副开朗的模样。
此时,黄昏来临,庭院的松柏全被染成了金色。壮观的自然描绘成一副天然的油画。
佩吉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天空。
薇拉尝试跟她说话,但是看起来她似乎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外界的反应都没有。
“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薇拉脸上挂满了担忧,走廊里响起了女仆们唤小主人下楼吃饭,但是没有一个人记得这间屋里还住着佩吉小姐。
佩吉身上的悲哀传递到了薇拉脸上,她很怕她就这么突然死去,没有一个人知道。
霍尔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抚地拍拍,“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我们能记着她。”
“对啊,霍尔大人,”薇拉突然精神一振,“为什么我们没有忽略她的存在呢?”
“我想,这里面有个位序的关系。像佩吉这种层次低的人,跟她差不多的人就会被影响。我快接近神明的层次,而你的灵性体非常特殊,我想这都是原因。”
“如果是我呢?”薇拉转头看着他,“如果我被迫中招了,您的层次比我高,会不会不受影响?”
霍尔皱皱眉,“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你不会像她一样的。别说这种话诅咒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呸呸呸吗?”薇拉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
佩吉终于看够了夕阳,她缓慢地走向放在角落的钢琴。打开盖子后,她沉默地看了很久,慢慢地把双手优雅地放上去。
薇拉看得出来,她似乎不太记得起琴谱了。但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大脑即使遗忘,手指还是有记忆。
一串流畅的音符在她跳跃的指尖下流出来。
薇拉认出来,这是一首欢快的曲子。但是在佩吉手下却被弹奏得极为舒缓又哀伤。
“看她的影子。”霍尔轻声说,伸手拉住薇拉不动声色地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佩吉惨淡的快要消散的影子瞬间浓烈起来,变得无比的清晰。
薇拉几乎看见影子上映出了一张诡异的狂欢的笑脸。
她惊诧地发现,随着影子的浓烈,佩吉的身体却慢慢变淡,变透明。而影子也马上也与她脱离似得慢慢分开,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
佩吉像是有所感应地停下弹琴,扭头看向影子。
影子“咯咯咯”地发出笑声,捂着肚子笑得快要抽过去。
霍尔神色凝重地飞快洒出一道光芒,光芒穿过影子在地上腐蚀出一个深坑。但是影子丝毫没有变化。
它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很好奇为什么脚底出现一个深坑。它缓慢地转向霍尔,再次发出疯狂的女孩子的大笑,伸出黑色影子的舌头,“略略略”了几声后,穿过墙壁消失了。
“为什么不抓住它?”薇拉惊讶地问。
“影子就好比光的对应,没有实质。除非是死亡之神,否则没有谁能对影子和灵魂造成伤害。”霍尔沉声解释。
突然,“咔嚓”的清脆声在佩吉上身响起。
薇拉惊恐地睁大眼睛,半透明的佩吉像玻璃一样碎裂了。无数带着颜色或是没有颜色的碎片,缓慢地飘荡在空气中,慢慢融化消失。
与此同时,相框中所有的佩吉也一同消失掉,就像她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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