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时候窗外的月亮没有被浓重的乌云遮住，如果火车内有一点光，哪怕只是一根快要熄灭的火柴所发出的的微弱光亮，哈利都能看到德拉科像是夜雾一样的灰色眼眸中带着讽刺的不敢相信。还有他右脸上睡出来的压痕，那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
哈利并不知道他错过了德拉科难得一次的可爱，但是他依然从德拉科的话里听出了那显而易见的质疑：“这辆车已经年久失修到这种地步了吗？”
“从这话里听起来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一点。”赫敏小声说出了纳威和罗恩的心声。要知道之前两年在霍格沃茨德拉科真的很少对他们和颜悦色，而那种说话时候微微抬头的习惯真的很想让人一拳打在他挑起的下巴上。
但是，自从上学期末他们在密室里看到了德拉科无比狼狈的样子之后，他们已经不太能对他的那些举动产生什么特别厌烦的情绪了……应该怎么说呢？不管怎么摆出怎么骄傲的姿态都会想到他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连头发都不如以前光亮了的样子？然后就会想，算了算了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都习惯了？
坐在窗边的哈利伸手在窗玻璃上抹出一块干净地方，他的左手还和德拉科牢牢握住，似乎这样的姿势能在这漆黑寒冷中摄取一些温暖给他们。
哈利往窗外看去，一些轮廓不明的黑色东西在瓢泼大雨里移动着，有时候视线聚焦，哈利甚至能看到他们破碎的黑斗篷在雨在风中翻飞，他们所在的地方雾气比其他地方要重一些。
“窗外有什么比夜色还黑的东西在动，”哈利小声说着，“不过我猜……应该没有人下车吧？”
似乎是要反驳他的话，走廊里突然传出了奇怪的声音。那吱吱吱短促刺耳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里的同时也加重了他们心底的担忧和恐惧——那听起来像是谁打开了车门。
“我要去问问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赫敏不耐烦地说，刚想要站起来就什么沉重的东西把她扑回了座位上。赫敏摸着那触感熟悉的毛，克鲁克山端坐在赫敏腿上，一双猫眼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
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列本应该向着霍格沃茨马不停蹄前进的火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停在了茫茫夜色下的草原上，四面除了被雨打湿的野草和土地就是望不见边际的雨幕。阴沉沉的天空中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只有一个人看清了是什么在车下叫停了这列火车，但是他却不能告诉他的同伴们那是什么。
哈利在害怕，他发现似乎拥有的越多人就会越害怕，起码他是这样。即使他脑袋里有足够多的快乐的事让他召唤出守护神，但是他依然在想如果，他是说如果他慢了一步而摄魂怪快了一步，他所有的快乐都被吸走了，那他会感受到一种怎样的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害怕，他的鼻端渐渐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孩子们，不是车上到点熄灯了吧。”忽然，莱姆斯醒了过来，操着他因为干涩而略微粗哑的声音说道。
“不是，”德拉科回答他，“看起来这辆车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莱姆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在一声轻微的爆裂后，荧光闪烁那颤抖着的光渐渐变得稳定而明亮起来了，当然，只是比较出来的明亮。
在这亮光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奇怪而扭曲起来。火光一抖一抖的不稳定地亮着，每个人眼里的光点也时明时暗。这会儿没人说话。火光照亮了莱姆斯的脸，他的眼神是哈利少见的警惕而小心谨慎的。
莱姆斯盯着自己的魔杖，是的，他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你们不要动。”他警告着其他人的同时慢慢地站了起来。而哈利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刚刚掏出的魔杖牢牢地攥在汗湿的手中。
就像哈利想的那样，在莱姆斯走到车厢门边之前，门就慢慢地开了。
包厢里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几度。
说实话，哈利一直不知道摄魂怪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物，他们是如何诞生的，又为什么会全部都守卫在阿兹卡班。还有，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杀死他们。他驱散过他们，但是也只是驱散了他们。
莱姆斯手中摇曳不定的火光照亮了过道里的那只摄魂怪，虽然它的脸完全隐藏在头巾下面，但是哈利依然能想起那头巾下是怎样一张令人恐怖的脸。他的斗篷上带着雨水的味道，但是腐烂的味道却更重。摄魂怪伸出了一只手……就在看见这只手的时候，哈利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到一样剧烈的疼了一下，也是这一下让他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抬起魔杖的动作比抓金色飞贼还要快。
——“呼神护卫！”哈利大吼出声！略微变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刺痛了德拉科的耳膜。
这喊声在车厢里回荡的同时也在哈利脑中像是炸雷的余韵一样回荡着，回响荡动记忆的水波，所有美好的回忆一幅幅展现在哈利眼前。莉莉脸上温柔的笑容、詹姆斯骄傲竖起大拇指的动作、小天狼星、莱姆斯、雷古勒斯……还有德拉科，他最重要的伙伴、还有学校里的一切、这个他们所有人努力改变的世界……没有人能让我不去为之奋斗，更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他们！哪怕只是夺走那种感觉都不行！
莱姆斯眼中的惊诧和惊喜就像是暴雨下的湖泊一样不停息地泛起层层涟漪。他看着一团银色的雾气从哈利的魔杖中喷涌而出，然后，在那团雾气之后，一只看起来稍微有些年幼的牡鹿踢踏着蹄子出现了，莱姆斯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那蹄子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牡鹿踏着如月光一样的银色薄雾，身上也散发着令人炫目的银色，他从莱姆斯身边擦过的时候莱姆斯瞪大了眼睛惊叹了一声：“哦，尖头叉子！”
在几分钟之前曾经乒乒乓乓的走廊此刻无比安静，本来被摄魂怪吓得不知所措的人们都看到了一头牡鹿用强壮的双角把那只摄魂怪撞飞，或者是直接从火车上甩了出去。
但是，实际情况是，摄魂怪没等守护神靠近就慌忙逃下火车，隐入黑暗中去了。而与此同时，所有的灯一刹那都重新亮了起来，那光芒有些刺眼，但是却让这辆车上的所有人感到了安心。火车头的位置传来了一声长鸣，脚下的地板开始有规律地微微震动——火车又开了。
哈利痛苦地呼出了一直憋着胸口的那口气。他的胸腔有些闷痛，紧握着魔杖的那只手放下来的时候整条胳膊的筋都在疼。他的手指发木，勉强把魔杖收起来之后，连着做了好半天的屈伸动作才感觉好一点。
“真奇妙，”哈利眨了眨眼睛，对着那五双炯炯有神情感各异的眼睛突然有些尴尬。他不自在地抬手挠了下鼻梁，“呃，我是说刚才发生的事，很奇妙不是吗？”
“很奇妙，”莱姆斯说，“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哈利笑了。
“不过哈利，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守护神咒的？我敢肯定这个咒语绝对不在你们一二三年级的课本上。”
“去年？”哈利不确定地说，“忘记当时是在那本书上看到了，那上面说的很神奇，说每个人的守护神都不一样，它们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觉得很感兴趣，然后就缠着西里斯求他教我。”
“大……”莱姆斯说，“西里斯他是怎么教你的？”
哈利想了一些，决定套用莱姆斯教他的那种方法：“我们在12号的壁橱里找到了一个博格特……说实话我真的费了好大劲，光是摄魂怪的画就不知道看了多少。不过想象还真是永远比不了亲眼看看，这东西长得真吓人！书上的它们可‘美’多了。”
“他的想法这次倒是跟我一样，”莱姆斯笑了一下，眼睛里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还有，守护神咒本来就是很高深的魔法，学起来当然没那么容易了，也是为数不多的对巫师心态要求比魔力要求要高的魔咒，甚至可以说它是所有魔法中对巫师心态要求最高的一个了。它的用途有很多，比如说传信，照明，保护巫师等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驱赶……”
“摄魂怪嘛，我知道。”哈利打断莱姆斯滔滔不绝的“授课”，语气带着些调侃地说，“看得出来你下了很多功夫啊，莱姆斯教授。不过这些知识等到上课的时候告诉我们，然后我们把它写在笔记上才是最好的啊。”
莱姆斯噎了一下，忍俊不禁地说：“我只是把我的教授交给我的东西告诉你们而已。”
“……嗯。”哈利顿了一下之后“嘿嘿”笑了起来。
莱姆斯很开心能看到哈利吃瘪的样子，要知道这个孩子虽然不像詹姆斯那样精通于恶作剧，但是他很擅长在各种方面打击别人的。“不得不说一句，哈利，你比我一直以来认为的还要有天赋，比我，比詹姆斯，比小天狼星都更有天赋！”
“你也不想想莉莉·伊万斯是谁，年级第一！”哈利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无奈地想：你不知道另一个我在你的办公室晕倒，垂头丧气以为自己永远也学不会这个咒语；不知道我在魔药课上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每年复习的时候都在苦背赫敏的笔记……其实哈利·波特除了飞行天赋和一颗不怕失败，想要保护的心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但是知道努力的普通男巫而已。
或许以前有一段时间可能甘于平庸过，但是总是因为责任和有了不想失去也不敢失去的东西而更拼命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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