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几个门生一边怵目惊心地观战, 一边嘀嘀咕咕的时候, 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胡师弟, 原来你在这里啊。”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一名斯文俊秀、风度翩翩、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青年正在信步走来, 正是裴世佳。在他稍后一点的地方, 还跟着一个身量稍矮一些、相貌颇为周正的青年,正是裴世佳的同门,丛秀峰的弟子,宋裕安。
几个金鸢峰的年轻门生有些不好意思,立即站好了, 拱手行礼:“裴师兄好, 宋师兄好。”
“你们好,又在练功啊。”裴世佳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流苏剑穗,上面还挂着刻了字的玉片,递给了那名他最先叫到的胡姓小门生:“你的剑穗落在了议事堂, 恰好被阁主找到了。方才我们与阁主有要事相商, 临走时,他顺带让我带过来还给你。”
那姓胡的小门生惊喜地接了过来:“啊!是我的剑穗,它都丢了好几天了, 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谢谢师兄专门过来。”
裴世佳摇了摇折扇,微笑道:“不客气,我们也正好可以随处走走。”
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个小门生, 忽然注意到,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宋裕安,脖子似乎带了伤,脱口而出:“宋师兄,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宋裕安的脖子上,有几道不甚明显的歪歪扭扭的红色抓痕。不像是练剑时受的伤,反倒像是女人的指甲给抓挠出来的。
宋裕安似乎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不提了。”
虽然他不欲多说,但大家都猜到抓痕是哪来的了。这位宋师兄的“惧内”之名,在崇天阁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他的修为不高不低,脾气极好,却偏偏娶了一个河东狮般的、总爱拈酸吃醋的泼辣夫人回家,还甘之若饴地供着。这次恐怕也是闹了什么矛盾,才会在脖子上出现了抓痕。
众人心生怜悯,都在默默心想“今后娶妻决不能娶这样的”,就听见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借过。”
几个人立即让开了:“薛师兄。”
日光下,薛策俊俏的面上沁着汗,对一旁的裴世佳和宋裕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径直走了过去,拿起了放在护栏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水。
论资排辈,薛策加入崇天阁比较晚,是要称裴世佳和宋裕安一声“师兄”的。可毕竟彼此不同一派,薛策又是季天沅的徒弟,唯一的火修,论起在五峰中的等级排位,他反而比裴世佳和宋裕安更高,所以纵然态度不那么亲热,也不会失礼。
喝水时,他虽然没有回头,也听见了后面的动静。放下茶壶后,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心中却颇为不屑,嘴角略微往下一撇。
宋裕安的修为并不差,性格却偏偏软弱到了这个地步。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崇天阁丛秀峰的高阶弟子,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虚张声势的泼辣妇人也管教不好。还让她骑到自己头上来作威作福。惧内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威风全无,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那个最有眼力见的胖门生,忽然看见裴世佳的左侧衣襟微微鼓了起来,仿佛是底下放了一块长方体形状的东西。从露出的那一角来看,似乎是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就好奇道:“裴师兄,那是什么?”
“哦,这个。”裴世佳将那盒子取了出来,大方地打开了盖子:“喏。”
几个门生一看,纷纷道:“哇,是姑娘的玉簪。”
“做工真精细。”
“末端雕的是莲花吧。”
薛策微微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裴世佳已经将盒子合起来了,再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去了。
……
天暗下来之后,薛策才回到了祝融峰。
此时已经是亥时末了。一天下来,他的心情都不大好。踏着沉重的步伐,路经过了他以前经常躺在那里小憩、近段时间却一次都没去过的那片悬崖,便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窈窕的背影,出现在了树下。
离得比较远,他眯了眯眼,见到她小心翼翼地踩在了一块高高凸起的石头上,一只手颤巍巍地扶着树干,爬了上去,然后,两只手都离开了树木,朝着自己头顶上的那根枝丫伸上去,嘴里焦急地说着什么:“……”
离近一些,才听出她说的话,是“快下来”。
薛策抬眼,看向那棵树,见到了树梢上趴着一团小小的影子,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垂了下来,在轻轻晃动。便猜到了,应该是她最近养的那只猫,跑到树上去了。
被她态度上疏远了一段时间,他也生出了一丝赌气的心思,并不想理她的闲事。但不知为何,脚却不听使唤。
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是冲着她来的,薛策顿了顿,先绕到了侧面,佯装恰好经过,才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戚斐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睁大了眼:“……薛公子?”
薛策冷淡地瞥着她:“嗯,我路过。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戚斐看了一眼树上,叹了一声:“我今天晚上,发现我的猫不见了。它往常喊两句就会回来的,今天似乎是溜到了这附近玩,我就出来找了。果然,走到这里,就听见树上有猫叫声。可是它不肯下来了,也可能是太高了,不敢跳下来,我怎么哄都没用,又不够高……”
“就这样?”薛策轻嗤一声,大步向前,也踩到了石头上,伸长手臂,轻松地抓住了树枝,轻轻地将它往下一压。树枝上的猫咪被他粗鲁直接的举动吓得叫了一声,黄橙橙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四只爪子挠紧了枝丫。后脖子忽然一紧,被一只大手捏着,稳稳地提了下来了。
这只猫本身便顽劣不亲人,闻不惯薛策的气息,被他提在手中,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做出了张牙舞爪的攻击模样。
戚斐连忙伸出双手,接过了这只受了惊吓的猫儿:“薛公子,当心抓伤,还是让我抱吧。”
黑猫被她抱在了怀里,爪子勾住了她的衣裳,还回过头,对着薛策龇牙。
薛策冷哼一声:“你这只猫,似乎不太喜欢我。”
他记得这只猫,似乎就是裴世佳给她找来的。
“怎么会呢,它只是和你不熟悉,平时很乖的。”戚斐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嘴角带笑,柔声地哄着它,以手指搔着它的下巴:“乖乖,不怕不怕了,我抱着你。”
她大约是匆匆跑出来的,衣衫在刚才的跳跃中也有些松散了,被这只猫拱来拱去。她却仿佛并不在意,微微笑着,侧颊的肌肤在月下,能看见一层少女独有的细嫩的绒毛。
薛策的目光在那处停了停,眉头皱了皱,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了些许郁闷。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作比较——把自己和一只畜生作比较。
可还是忍不住想。这个女人现在,就连对一只猫说话的语气,还有神情,都显然比对他要好得多。
也太不知好歹了。
终于将猫安抚下来了,戚斐才吁了口气,想起了要道谢,便仰头道:“谢谢你啊,薛公子,你刚才好厉害呀,一伸手就将它拎下来了。”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语气也仿佛有些崇拜。
说的这句话,更是这么多天来,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了。
对于她膜拜的眼神,薛策颇为受用。因被她不识抬举地疏远了多日,以至于也跟着憋闷了多日的心情,似乎也散出了一口浊气,要畅快一些了。
戚斐继续说:“多亏你回来得及时,不然的话,我可能在这里站一晚上,都没法让它下来。”
薛策扯了扯嘴角,正要矜持地回上一句,目光忽然在她头上定住。
她此时侧身对着他,怀抱着猫,几缕黑发落在侧颊之上,头上的发髻,赫然是用一根青色的玉簪别起来的,末端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薛策刚刚才转变得有些许柔和的面容,仿佛一下子便结了霜,阴沉了下去。
“很晚了,你也回去睡吧。管好你的猫。它再乱走,就关着它别让它出来了。”
他冷冷地开口,警告了她一句。
然后,就当着戚斐的面,拂袖而去了。
他脸色怎么变得那么快啊……戚斐简直是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薛策刚才,好像就是在看她头顶的这支发簪。
这是今天下午,裴世佳来给她送药时,特意带给她的,还说什么也要她收下。
戚斐这具身体的原主,本身就一穷二白的,被抓来时,连鞋子都没有。女孩子该有的行头,更是一件也无。她又不能下山自己逛,就算能逛也没有钱买,既然有人送了,簪子也漂亮,便收下来了。
反正,在这个世界的背景里,也没有说饰品必须为情人所赠的说法。
她不能离开祝融峰的结界,那么,薛策肯定知道这是别人送给她的。难道他是不喜欢看见她戴着别人送给她的饰物,才会黑脸的?
戚斐这么一想,又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这样想,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她轻轻地哄了哄猫,也慢慢走回房去了。
……
翌日。
戚斐起来的时候,薛策已经离开了。每隔几日一来的默风,则带给了她一个新鲜的消息。
“斐斐,你知道吗,降龙祭马上就要来了。约莫还有几天,到时候,山下可就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半章,写不完了,合并到明天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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