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一对璧人共乘一骑, 本该是一幅很养眼的画面。万万想不到, 养眼不过一秒, 璧人的其中之一就被一记横腿,干净利落地扫飞了出去。爱情剧急剧坠落, 成了动作片。

    戚斐:“???”

    不是, 在后世,她也和薛策2.0骑过同一匹马,并没有这样被他踢下马过啊。况且薛策的上下马方式,两世都没有变化。一脚踏着马鞍,接着顺势而起, 横腿跨上马。怎么会这样?

    对了, 在后世,她好像都是坐在薛策2.0的前面,他的双臂之间的。

    原来如此。刚才,师昀应该也是打算让薛策坐后面,搂着自己的。

    可薛策并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电波, 依然按照平时的习惯来行事——秋猎时, 通常要使用弓箭,且为了瞄准猎物,前方最好别有视线遮挡。估计觉得一个大活人坐在前面, 太碍手碍脚了,所以,他很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师昀, 想直接跨坐到前面去。

    戚斐:“……”

    原本,冒牌货的存在,是让她既抵触,又忧心忡忡的。但现在看到了这一幕,戚斐咽了一口唾沫,无端有了一种躲过了一劫的感觉。

    核弹,未开化的钢铁直男——并列为世上最危险的两种武器。

    枉她在后世,还老是腹诽2.0粗鲁。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更年轻的他的潜力……

    这些念头,不过在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

    当她抬眼时,薛策这记横腿的余韵,竟还没停下来。

    所有人惊骇的目光,随着师昀飞出去的轨迹在移动。只见美人摔在了草地上,“哎呀”了一声。滚势却没有因此而刹住,一边“哎哟哎哟”地发出了叫声,一边朝坡下滚去,连翻数圈,滚得满身草叶,才终于一动不动地趴着了。

    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天哪!”

    “洛小姐!你没事吧?!”

    在师昀飞了出去时,薛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表情也骤然大变,焦急地从马上翻了下来,脸色铁青地拨开了人群,冲了进去。

    师昀被两个女修搀扶了起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高高肿起了一块,发髻散乱,花容失色,娇弱地嘤咛了两声,两道鼻血就刷一下,流了出来。

    “流血了!流血了!”

    薛策又是急又是愧疚,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朝着秋猎的出口,大步冲了出去,寻找大夫。后方还跟了一串关心的人。

    并没有看见就站在不远处的戚斐,甚至连明光也忘记了。

    戚斐原本想上前对他招手的动作,微微一滞。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慢慢地敛了起来。

    也是,师昀现在对外披了一个“病弱美人”的马甲。薛策方才一脚踢飞了她,对这个玻璃做的人儿来说,这一脚,简直比被大象腿当胸踹中还严重。薛策本来就重视她,见到她被自己所伤,内疚自责、紧张得眼中只有她一个,也是很正常的事。

    追溯到上次,她因为好奇,碰过了那些准备送给师昀的雪莲,薛策就已经凶过她一次了。她已间接地认识到,“洛小姐”这个招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现在,只不过是又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去证实了一次而已。

    尽管在昨天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秋猎会亲眼目睹到薛策和“洛小姐”的亲密互动。也知道薛策之所以会与冒牌货接触,是因为他将小时候的那段朦胧的回忆,投射在了师昀的身上。但人非草木,她更不是一个可以精准地调控自己的机械人,一旦投入了感情,就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把他们的互动,当做过眼云烟,而控制着自己的心,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和打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何况,今天她还发现了,连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和她的原文似乎也是不一样的。

    这让戚斐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她之前,一直相信,薛策之所以重视师昀,主要是缘于小时候的那段回忆,让他对师昀有了先入为主的依恋和好印象。但现在,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太乐观的念头。

    也许是她一直以来,太高看自己了。

    少年薛策与师昀“重逢”,是因为小时候留下的契机。

    可他们重逢之后,多次相处,当真没有因为师昀的个人魅力,而摩擦出一点男女之间的火花吗?

    ……

    被遗忘在了校场一角的岿然不动的明光,在人潮散开后,忽然微微一动,朝着发呆的戚斐飞了过来,缠住了她的手臂,仿佛可以感觉到她的低落,轻轻地将金戟的尖儿卷了起来,想抚一下她的背安慰一下。戚斐的几缕黑发滑过了锋利的戟尖,咔嚓一声,被划断了一小束。

    明光一抖,有些心虚地将尖儿收了回来,没敢让戚斐发现她的头发被切掉了一小撮。

    刚刚带她进来的季飞尘,也追上去看热闹了。此处人多杂乱,戚斐回过神来,悄悄地带着明光,离开了猎场。

    回到了祝融峰,薛策自然是不在的。

    戚斐在那棵歪脖子树上躺了一会儿,望着悬崖外辽阔的天地,慢慢地吁了口气,才慢慢地开解了一下自己。

    可能是因为,第三次套娃,进行得太久,也太真实了。

    久得她时不时都会相信,这就是她原生的世界。

    戚斐深吸口气,告诫自己。

    不要忘记,无论是好是坏,这都是前世发生的事了。将套娃的路走完后,她就要回到未来的薛策身边,唤醒他。而若是在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想试着改变薛策前世的命运。

    师昀这座大山,是早就料到的了。既然不能一大步跨过去,那就要将心态放平。

    戚斐揉了揉眉心,决定做点正事。

    她回到了房间里,拉开柜子,将裴世佳之前送给她的灵草灵药都取了出来。分门别类了一下,将可以治疗被仙器所伤的伤口的灵药,都挑拣了出来。

    她准备送去给戎澜。

    昨天短暂与他见过一面,她回到了祝融峰。在院子里吹了一下风,等那种排斥和紧张的情绪消失之后,忍不住反省了自己一下。

    诚然,她不是圣人。虽然借用了这具身体,但她不可能连这具身体的感情,也一并继承了,去扮演原主与戎澜相亲相爱。不仅是因为她做不到,也因为,这对于原主和戎澜来说都不公平——他想要与之厮守的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而不是她这个外来者。

    但回想起来,在戎澜被明光卷住脚踝时,她这副身体里自然地爆发出的那种对戎澜的保护欲,戚斐就觉得,自己应该做得更好一些,更温柔地去理解他,情感上不能回应,她也应该做一些实质的补偿和保护。而不是指望用一两句话,就打发走戎澜。

    这些一品灵药,崇天阁的人不可能拿去给戎澜用。如果戎澜服下这些,伤口在一天之内就能好起来了。

    将原主想要保护的人照料好,也算是对她的一种答谢。

    戚斐洗了把脸,带上了草药,就出门了。

    ……

    师昀被抱到了金鸢峰上。洛红枫与季天沅并不在此地,正在丛秀峰上给万峰主逼毒,听见消息后,也立即赶回来了。

    陪着一起来的宋裕安,本身就是丛秀峰里医术甚佳的一位好手,本想好心为她看看肿起的脸颊的。谁知,师昀却异常坚持和警惕,一进房间,就将床帘一拉,不让任何人看自己的脸。

    薛策无法,只好与宋裕安一起,有些焦急地等在了院子外。

    不久后,洛红枫归来,带着两个门生,从走廊的另一边,匆匆进了屋子里,身后跟着几个门生,一进去,就将门关上了。

    直到天上的那轮曜日渐渐移到了山峦边,天空渐渐聚拢起了阴沉的云,那两扇门还是关着的。

    薛策坐在了院子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在发呆。忽然感觉到肩上一暖。

    宋裕安道:“薛师弟,我就不陪你等下去了,天快下雨了。”

    顿了顿,又安慰道:“你不必过于自责。今天洛小姐进去前,我粗略看了一下,有草垛缓冲,她应该没有摔得很严重。”

    “……”薛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你若无雨具,我可以借你。”

    “不是有没有雨具的问题,是我的夫人,此刻一个人住在山下。”宋裕安笑着说:“看这云层的厚度,待会儿的雷声恐怕不小,如果不早点回去陪着她,她就要害怕得想东想西了。”

    薛策皱眉,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

    “我知道……咳,传闻里,我的夫人,是有些泼辣凶悍。但她也会有害怕和想依赖夫君的时候。”宋裕安看他的表情,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了,语重心长道:“薛师弟,等你体会到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女人大多都是口不对心的。有些时候,一个女人嗔你,管你,醋你,甚至凶你,才证明她了紧张你。要是我一天到晚都不回家,我的夫人也视若无睹,无论我干什么,她也一句都不过问,那反而说明她不需要我了。她越是醋我凶我,我才越是安心。男人呢,要是不想让心爱的女子失望,不想让她觉得你可有可无,那就要揣度她们的心思,平时也要主动一些。”

    薛策:“……”

    他的眉毛拧了起来,似是极为不能理解宋裕安劝人“惧内”的用意。

    宋裕安之所以苦口婆心说这么多,无非是觉得薛策跟木头一样不解风情,才好心提点他几句,让他别老是等着人家洛小姐主动,还老是接不上人家抛出来的橄榄枝。

    殊不知,听了他这一席话,薛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人影,根本不是现在躺在房间里的洛小姐,而是另一个人。

    宋裕安长篇大论后,见薛策一脸警惕,心道真是孺子不可教,只好摊了摊手:“罢了,我说这么多也没用,薛师弟,等你喜欢上一个人——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是看到她的时候,就心口砰砰跳,手脚不知道往哪放,被她管束也甘之若饴,还浑身飘飘然的那种喜欢,你就会明白此间乐趣了。”

    薛策望着长廊的灯,渐渐有些出神。

    宋裕安整了整衣裳,拍了拍他的肩,就起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薛策一怔,猛地站了起来,问走出来的侍女:“她怎么样了?”

    “小姐的脸颊肿了一些,庄主方才已经替她治疗过了,过几天便可消肿,身体没什么大碍。”侍女说:“庄主方才已经离开。小姐想请薛公子进去,想和你说一会儿话。”

    薛策越过她的头顶,望向了那扇半敞开的门,里面透出了朦胧的昏沉的光。

    如今在里面的人,就是在他流浪的那段时间里,唯一一个温柔待过他的人。

    那道只存在于纸上的模糊不清的身影,是他来到崇天阁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寄托了他所有期盼和幻想的人。

    但纸上的描绘,还是太少了。

    小时候,他其实想象过很多次,真实的她,作为一个鲜活的人而出现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也幻想过很多次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迫不及待想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在崇天阁长大的经历。

    然而,当他真正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真人之后,一直在他胸口里翻滚的那种激动、好奇、紧张、倾慕和思念,却涣然消失了。不仅如此,还被一种淡淡的困惑与失望所取替。

    不是因为她哪里不好。

    她美得让人神魂颠倒,性格柔弱,谈吐温柔,还介绍了他给她的养父认识,可见是很重视和他的会面的。还主动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那些,薛策也隐约有印象的事。

    这就是他想见很久的洛小姐。

    薛策说不出哪里不对,也不知道自己那种失望是从哪里来的。

    但,仿佛有了一种感觉。眼前的人,和被他写在信中的那个人,是两个割裂的个体。

    在看见她与洛红枫洛庄主融洽相处时,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第一次听见她柔声称呼自己为“薛郎”时,不知为何,薛策轻微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觉得很是别扭和古怪。

    总觉得,“洛小姐”不会这样叫他。

    自然,他从来没有将这种微妙的感觉说出口过。

    一个称呼而已,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一年来,他们书信往来过好几次。他知道她因为被收养的缘故,一直被称为“洛家小姐”,或被简称为“洛小姐”。但她其实没有随养父改名换姓,原名叫做戚斐。但薛策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选择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

    对于她的感情,其实一开始是很混沌的。

    他一直感念她收留过落魄时的自己,并将自己送来了崇天阁的那份恩情,在他心里,她占据了一个仿佛亲人又仿佛恩人的地位。他想要报答她,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所以每次得到了好东西,他都会全部留给她。如果她遇到了困难,他也愿意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她、庇护她、报答她。

    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之情。

    她一个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家世又好,虽然身体弱了些,但从来不缺乏求亲之人。二十四五岁了,都没有出嫁,薛策其实是隐约能感觉到了她剑指向他的意图的。

    按理说,他应该为了彼此的心灵相通而感觉到欢欣雀跃。可结果,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是在隐约地排斥“与她结为夫妻”的这个未来的。

    同门的师兄弟有时候谈起了女人,也会提及一个和宋裕安相类似的说法——会有一种触电般的,小鹿乱撞的感觉。自然也免不了会传阅一些描写男女情|事的书籍。

    薛策扫过一两眼,但从未将她代入过其中,更因此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他的师兄弟有时候挤眉弄眼所说的“那种冲动”。

    没有一丝一毫,指的是,连这个“没有冲动”的想法也没有出现过。

    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他就隐约明白到,男女的爱慕之情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他一方面还是在照顾她、尽力为她搜集一切的珍贵药物。可另一方面,也不会那么无知无觉了。

    薛策有些出神,在走廊前站着。

    灯笼的火光在他的面上映上了一层跃动的光影。

    烛影一动,他才仿佛回过神来。微微低头,沉稳地对侍女道:“现在太晚了,让洛小姐好好休息吧,我就不进去了。明日再带些灵药来,向她赔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土八路、封与秋、素锦绛、杯酒枕惊鸿姑娘们的地雷(づ ̄3 ̄)づ~

    .

    应该可以在4月结束前完结,前提是要日更不辍!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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