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裂滚烫的大地,枯萎的庄稼,瘦削麻木的人群。
突然一阵马蹄声将众人惊醒。
“是不是官差来了。”
“快,大家快躲起来。”
“先把孩子藏进地窖,快点!”
一群人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转眼间,马蹄声就逼近。
骑在瘦马上的官差挥舞着鞭子怒喝:“交税了,交税了!!”
村民们脸色一苦,村里的老人跪下来哀求:“官爷,地里才遭了蝗灾,我们今年颗粒无收,没有粮食了。”
“去你娘的老东西,敢蒙骗老子。”
老人老泪纵横:“官爷,真的没粮食了,真的。”
“是啊官爷,我们没骗你们。官爷,你宽限些日子吧,求你了。”
官差大骂:“老子上次就给你们宽限了五日,你当老子在大夏天跑着好玩吗?”
“一群刁民,我看你们就是皮痒了,欠收拾。”
官差从马上下来,一脚踹在还跪着的老人头上。
老人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一脚没留力气,老人当场就咽气了。
“二叔。”
“二大爷。”
旁边几个中年人过来查看老人的情况,官差脸色一厉,扬起鞭子就重重抽了下去。
那鞭子上还有倒刺,一鞭子下去,带起汉子背上一大块皮肉。
“啊啊啊——”
汉子痛得叫出声,在地上打滚。这狼狈样取悦了官差,“叫,叫得再大声点儿。”
官差眼中闪着残虐的光,手上的鞭子挥舞得更快了。
“柱子,柱子”
“大牛,大牛哥”
“官爷求你饶了草民们吧,官爷。”
“草民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
“官爷官爷。”
地上呜啦啦跪了二十来个人,老弱妇孺都有。中间有一个孩子跑出来,“不要打我爹。”
几个官差愣了愣,对视一眼,哈地一声笑了:“小孩儿,我们不打你爹。”
众人松了口气,“谢谢官”
“啊啊啊啊——”孩童特有的尖利声迅速压住了村民的道谢声。
等他们定睛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小孩儿的脸上生生被撕下一块皮肉,呼呼冒血。
领头的官差嗤笑:“小杂.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逞英雄。你爹没教过你,老子今天就起个好心教你乖字怎么写。”
官差反手又是一鞭子抽过去,小孩儿又痛又害怕,整个人都懵了。
“小狗子。”地上的男人一跃而起,把孩子抱入怀里,愣是用后背承受了那一鞭。
官差脸上的嘲讽更盛:“哟哟哟,好一个父子情深啊,我好感动喔。”
他退后两步, “兄弟们,咱们再多考验考验这对的父子情。”他用力挥手,几个官差摩拳擦掌,挥起拳头砸在汉子的后背。
又有一人踹在汉子的腿弯:“还不松手。”
“你以为你护得住他吗。”
“一群不知好歹的玩意儿,让你们交个税还推三阻四的,贱民。”
其他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顿时尖声喊叫,哭成了一团。
有一个妇人跑过来扒拉官差,被人反手一拳头砸在太阳穴,倒在地上,咽气的那一刻,眼睛还不甘心地大睁着。
领头的官差看得心里不舒服,拔出刀,用刀尖对着妇人的眼睛一阵戳刺,直到两个窟窿血糊糊,乌浆糊了满脸,再看不出原样方才罢休。
妇人的样子太惨烈,人群尖叫着,慌乱着,连滚带爬,还有人吓得尿了裤子。
几个作恶的人却哈哈大笑,“头儿,还是你有手段惩治他们。”
“不过人死了,你再对她做什么,她也感觉不到疼。”
“嘿,头儿,我有一个好主意。”
………
正午时分,凄厉的哀嚎在这片贫穷的村子上空响起。
瘦马身手套着绳子,身后拖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最恐怖的是,两人的眼睛都被人挖了,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村子里,妇人和孩子吓得直干呕,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一群瘦弱汉子流着泪,声声泣血:“他叔,咱们反了吧。反正都是死,咱还不如拼一把。”
“可是”老人犹豫
中年汉子愤怒道:“可是什么,你没看到大牛一家有多惨吗,小狗子今年才七岁。”
老人咬紧了牙,不肯点头:“大牛一家也救不回来了,没必要为了他们,搭上一村人的性命。”
“叔——”
“够了。”老人怒道:“我是长辈,听我的。”
老人:“今日就是大牛没眼色,二哥本来就老了,死了就死了,还得个痛快。他非要上去查看,看一下有什么用,多看一眼,人就活过来了吗。”
“小狗子也是,真他娘的是个狗脾气,他以为他是谁,还敢去拦人,他死了不要紧,别让官爷迁怒咱们村子才好。”
“咱们要听话,要老实,这样官爷就不会打我们了。”
老子魔障了似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听话,老实。
旁边的几个中年男人气得直掉泪,眼中几乎要恨出血,却又无可奈何。
…………
北边,缺水的重灾区,蝗灾过后,简直是水粮尽断。
这里每天都上演着易子而食,炙烤.人.肉的血腥场面,堪称人间炼狱。
但这样苦恶的地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滋养野心和势力的温床。
难民群中,有人游走,手里还拿着粗面馒头,其他人接过馒头就吃了起来。
一个高大汉子安抚道:“别着急别着急,大家都有。”
“吴王是天上神仙下凡,特意来拯救我们的。”
“他会给我们粮食,让我们吃饱,让我们有地方住。”
“你们看看我,看看我的精神气貌,是不是脸上还带着红。”
“吴王说了,现在昏君当道,导致民不聊生,上天特意派他下凡救世。”
“看把你们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儿还有馒头,你们快拿去吃。”
一群难民顿时顾不得其他,围上来抢走了高大汉子手里的馒头。
高大汉子耐心在旁边等着,天上的太阳晒得人皮肤刺痛,他也没有多大反应。
等到其他人吃得差不多了,勉强垫了垫肚子,从而恢复几分理智。
高大汉子才装作不经意道:“其实咱们现在吃的这些粗粮馒头都是富人家里拿去喂牲畜的。”
周围的难民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高大汉子道: “嗨,你们不知道吧。咱们跟着吴王打进城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正是中午呢,富人的桌子上,你们猜摆了什么?”
难民们傻乎乎摇头。
也有人道:“白,白米粥?!”话说完,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他人也跟着咽口水,“我这辈子就成年那天吃过一碗白米粥,又香又糯可好吃了。”
“我运气好一点,我吃过两次。”
谁知道在难民群眼中无比的好东西,高大汉子却摇头笑了,还笑得分外苍凉:“你们真是傻呀,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不解。
高大汉子道:“我告诉你们吧,我们打进富人家里的那会儿,他们的桌子上摆了什么,摆着烧鸡烧鸭清蒸鱼,你们知道人家是怎么吃东西吗?那些富人嫌鸡皮腻得慌,撕下来给狗吃。”
高大汉子双手比划:“那狗有这么壮,一身皮毛又亮又光滑,威武地不得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见那么威猛的狗,平时不知道给狗吃了多少好东西。”
难民们恨道:“那些混蛋,我们每天吃土过活,他们有吃的,宁愿喂狗都不给我们吃。”
“是啊,我当初的田地就是被那些商人骗走的。”
高大汉子跟着一起骂:“那些商人坏得很,心肝都黑透了。”
“但你们以为光凭商人自个儿敢这么无法无天吗,有人给他们撑腰呢。”
难民们:“这话怎么说。”
高大汉子:“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完全豁出去了,攻占了县衙,搜罗一番之后,在县老爷睡觉的屋子里找到两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的金银珠宝闪瞎我的眼。”
“我们后来又去县衙的仓库,满满一仓库的粮食啊。里面的粮食都发霉发臭了。”
“王八蛋,这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恶棍。”难民们气红了眼,在原地转悠,众人挥舞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凭什么,凭什么让人这么欺负咱们。”
“他们是人,咱们也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支楞着两条腿,凭什么就能这么作践咱。”
“他娘的。老子不忍了,横竖都是死,老子拖着那些人一起下地狱。”
“不,不忍了,我也不忍了。”
最开始还是只有几个人弱弱道,高大汉子跟着一起喊:“我们不忍了,我们拼一把,拼一个前程。”
“反正都要死,咱们也要想办法在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对不对,咱们要把那些为富不仁的恶人,贪官踩在脚下,就算下了地狱,也要他们给咱当牛做马地赎罪。”
高大汉子的话太有煽动性,最后这片土地上的难民都挥舞着拳头,大声喊道:“咱们反了,反了——”
许久,有人嗓子都哑了,低声道:“还不知怎么称呼您。”
高大汉子爽朗一笑:“叫我虎哥就成。”
“虎哥好,咱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立刻有人讨好道。
虎哥:“吴王给我传了消息,今晚咱就攻城。”
难民:“哪个城?”
虎哥:“30里外的罗城。”顿了顿,道:“咱们这会儿赶路,天黑之前能赶到。吴王已经守在城外,到时候他们打头阵,你们跟在后面捡现成的就行。”
难民:“那多不好意思啊。”
虎哥:“这有啥,你们现在太虚弱了,得好好补补。等你们身体养一养,咱们再一起并肩作战。”
难民们被感动坏了,没想到现在这个世道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虎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
还有人给虎哥下跪,虎哥把人扶起来了,“莫要折煞我。”
“不用道谢,谁让我们都是苦命人呢。”
…………
天黑的时候,两三千难民聚集到了罗城外,城门大开,虎哥道:“兄弟们,吴王已经冲出去了一条路,咱们这就进去捡漏,甭管看见什么,吃的就拿,房屋就砸,有人反抗就杀了,咱今儿也当一回人上人。”
“冲啊——”
一群难民乌泱泱冲进了城内,而虎哥口中的吴王,这会儿却带着人,幽幽从夜色中走出来。
“有了这群人铺路,咱们的损失能降到最小了。”
毕竟设法打开城门容易,可想彻底攻略一座城,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守城的县令还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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