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大作, 电闪雷鸣, 暴雨却迟迟未下。
直到申时一刻,瓢泼大雨堪堪突破云层, 席卷整个村落。
老宅屋舍因了是几十年前休憩,屋顶早已是破旧不堪。
原主几月前搬入这座村西老宅, 并无多余银钱休憩。
倘若不是半月前下雨, 屋顶漏雨严重,便宜夫郎眉头紧皱。原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将银子花在休憩房屋上。只可惜她仅仅给便宜夫郎卧房内的屋顶休憩了一番, 其余三间土胚房, 依旧舍不得花上一分银钱。
是以, 这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三间土柸房俱在漏雨, 只有便宜夫郎的屋内幸免于难。
两人简单用了些糕点,守在即将成为水房的正堂内, 面面相觑。
裴元邵扯了扯嘴角,他抬眸看着眼屋外瓢泼雨幕, 下了半个时辰, 这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屋外黑洞洞的一片,屋内的蜡烛受潮, 火苗忽明忽暗。
不远处的女子撑着油纸伞站于正堂内,雨水此时已将将蔓延至她的脚踝, 整个里屋漏雨非常严重, 其余几间房内的更是惨不忍睹。
柳长宁住的柴房因了屋顶乃茅草覆盖, 如今已经水漫金山。
裴元绍收回视线,低声道“这雨估摸着今夜停不下来。”
雨水顺着他鬓边的碎发一路蜿蜒往下,鸦羽色的长睫,沾上了水,不停的眨动。
柳长宁上前两步,将油纸伞撑在他的头顶。
原主家本统共只有两把油纸伞,先前便宜夫郎将完好无损的那一把,让给了她用。
这会儿自个儿撑着破了几个口子的纸伞,头发被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一小半。
柳长宁上前两步,拿走他手中破伞,将油纸伞柄塞入他手中。
淡声道“你我共用一把伞吧,这会儿雨大,你身上伤口尚未痊愈,沾上水少不得又得吃上几分苦头。”
说完她向他凑近了几步,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并肩而立。
原身并不算矮,身材纤长,即使在整个女尊国女人之中,也实属标准偏上身高,可如今与目测一米八五的便宜夫郎并肩而立,便堪堪错了一个头盖的差距。
倘若放到后世,也算男女完美身高比例。
夏日衣衫本就单薄,两人距离近,肩膀挨着肩膀,衣料相贴间,皮肤处的温度逐渐升温。
裴元邵僵直着身子,心尖颤抖,眸中茫然之色一闪而逝。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桃花眼不知所措的在屋内转动了一圈儿,最终慌乱的落于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幕上。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指着黑洞洞的夜色,支支吾吾道“眼看着今夜这雨停不下来,你柴房今夜怕是住不了人,你”
他顿了顿,乌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许是遮住了眼,胡乱的伸手拨开搭在眼前的湿发。修眉微蹙,挣扎之色一闪而逝。
半晌,犹疑的问道“倘若你不介意,不若在我屋内将就一晚”
末了似乎觉得此番言语极为羞耻。
他别开头,故作高冷的补充道“倘若你不愿,大可在柴房过夜若不是见你身板瘦弱,本公子也不愿意同你这等山野村妇,待在同一屋檐之下。”
柳长宁倏然抬头,她原本脸上的表情并不好,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的那一刻,她那双柳叶眉便一直隆成了一座山丘。
四间土胚房,除了便宜夫郎那间卧房,几乎全部漏雨,房间内的一应用品皆被淋湿。
明日,收拾屋内被打湿的一应物品,便是一向大工程。
柳长宁性虽比第一世好了不少,但本质上却是极为讨厌麻烦。想着满目潮湿的环境,一眼所见,水漫金山的场景,脸色如何也不会好。
她方才正在思考,是否提前计划,早点儿离开这西樵村。
左右凭借她的本事,即使在其他州县谋个抄书女君的职,也能有口饭吃。
不过此刻离开此处,便是违背了当初原主与县令之女签订的契约。
原生做下的事情,柳长宁虽可以置之不理,可她素来重诺。用了原主的身子,便得为她做完未做的事情。
正心思烦躁间。
没想到便宜夫郎,不仅将家中唯一一把油纸伞,让给了她。
此刻竟主动邀请她去他屋内将就一夜。
蜡烛的火苗极为微弱,忽明忽灭。
柳长宁借着细微的灯光打量过来,便看见便宜夫郎那张褪去了魅笑,清隽的脸。半湿的发丝此刻依旧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纤长的脖子,顿在喉结处。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露骨,那人的喉结上下起伏,撑着的油纸伞,摇摇晃晃。
头顶上传来他烦躁的哑声“我好看吗大水淹家,你倒是还有欣赏美色的兴致。”
柳长宁晲了他一眼,点头认真的回道“是比以往好看很多,虽然不知你平日为何伪装那副浪荡模样,可是你倘若不咧嘴妖妖娆娆的笑,却也还是一位正正经经的美哥儿。”
裴元绍耳尖动了动,两人站的极近,他低头便能见着她脸上细微的绒毛。
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多,即使说着夸赞别人的话,一双茶色的眸子内并无多大的波澜。当那双琉璃般圆润的眼睛直视过来的时候,是单纯的欣赏。
作为长帝卿的裴元绍统共活了两世,听过太多溢美之词。
或暗含se欲,或明晃晃的拍马。
他从没有见过,有人在夸赞他美貌之时,那双眼睛平静而纯粹。没有奉承,没有贪婪。只是单纯的欣赏,又仿佛只是一声再普通不过的夸赞。
她的声音清冷,在这样一个雷雨燥热的夜晚,便仿佛一道清泉,从裴元绍的心尖滑过。战栗又令人心生欢喜。
裴元绍恍惚了一瞬,垂头,低声道“正堂不能再待下去,脚底的鞋子已经被打湿。这会儿也不知道雨水什么时候停,再等下去,这一屋子的水许能没过膝盖。去我屋内待着吧你若是不愿哼孤男寡女,邀你入我闺房,便是毁我名节,我也是很不情愿。”
柳长宁看着他梗直着脖子,嘴毒心软。
便觉好笑,这世间竟有这等男子,也是活久见,头一次觉得有趣儿的紧。
她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软声道“谢袁公子心善,收留小民,往后我必当结草衔环,以身相”
“嗯”身旁男子侧头,冷哼一声。
“口误,口误。往后必当结草衔环,休夫相报”柳长宁神色专注的保证道。
裴元绍喉口一噎,“休夫”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别开视线,神色不愉,招呼尚且没有打上一句,大步踏出门外。
柳长宁手拿着蜡烛,快步跟上,为了蹭个伞,人生艰难。
便宜夫郎的卧房比原主的好上太多,因了他自个儿有银钱,又喜附庸风雅,房内一应用品皆是全新。
推开门,土胚房虽年代久远,却没有丝毫潮湿气味儿。隔得很远,便有栀子花的清香。不远处屏风上,挂着一只做工精细的香囊,香味四溢,弥漫至整间屋舍。
卧房被一展屏风分隔成了两部分,内室是便宜夫郎下榻的红木软床并一方铜镜。
外室则比较特别,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摞着厚厚的书籍,笔墨纸砚依次摆放。
外室正中央置有八仙桌,桌旁几个杌子规整的放在方桌之下。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应物品摆放规整有序,不见丝毫凌乱。
前世有句话,由物及人。
眼前这个房间,没有任何脂粉气。一应物品规整有序,并不如便宜夫郎往日表现的那等放,荡不羁。
柳长宁诧异的回头,凝了眼收拢油纸伞的红衣男子。
冷不丁的问了句“你每天装风流,活得累不累”
此番话一出,便很是直白。
往日两人心照不宣,互不打听。
便也能各自安好,除了必要的碰面、吃饭需要外,有时候一整天也看不见对方。
柳长宁本不喜探究别人的秘密,只是今日找回了原主另一部分记忆,徒然发现自己一直戴着有色眼镜,对待便宜夫郎。心中多多少少有丝补偿的念头。
是以此刻便不由多问了两句。
裴元邵垂着头,垂落的发丝,挡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流光。
掩藏于衣袖的手指,深陷掌心。
他沉默了半晌,抬眸,勾唇,棱唇微启“我”
却不料,柳长宁茶色的眸子迎着他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她淡声道“不愿说便不说,我就是好奇问问。在外装成浪荡的模样倘若很累,此刻在我面前,便稍微轻松点儿。”
柳长宁指了指他的眼角,缓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谎话的时候,眼角的泪痣会极细微的抖动,唇角勾出装腔作势的弧度很丑。”
裴元绍愣愣的立于原地。
他张了张嘴,总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却发不出声音,心口鼓鼓胀胀。
烛火下的女子,眉目舒展,她并没有追问,坐在八仙桌旁,从瓷碟中,拈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糕点的碎屑落在她的唇角,她似有所觉,伸出殷红的舌尖,将唇边的碎屑,扫入口中。
裴元绍眸色深深,他的视线,羞耻的顿在她紧闭的唇上。
长衫下的地方不知为何,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他夹紧双腿,呆呆愣愣的低头。
眉目间隐忍又羞耻,夏日衣衫单薄,即使双腿紧闭,他似乎也能感觉到到腰腹之下支撑起来的红色衣衫。
他恼火的瞪了眼腰间银白色的束带,心中暗骂,关云云办事太不上心,买来的衣衫如此紧绷,露骨,伤风败俗
裴元绍垂头,他甩着袖子,甚至用了丝内力,闪身,狼狈的飞奔入内室。
柳长宁抬头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里。
她将口中的糕点吞入腹内,视线便聚集在屋内石头铺就得地面上,那里有一排排整齐的湿脚印,一直蔓延直屏风内。
柳长宁冲着屏风内影影绰绰的男子,不放心的问道“可是伤口沁了雨水”
裴元绍一个踉跄,险些歪倒,他背身,疾步走至松木床上,拉下床帐。
深深的喘了口粗气,方哑声道“换衣衫,再看戳瞎你的双眼”
这么恶毒
柳长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怕死的继续道“真的没事倘若伤口”
“没事,没事”裴袁绍双手捂住,锦被下翘起的羞耻,脸色红白交加。
耳边传来那女人喋喋不休的问询,声音清冷,明明如山涧清泉,却在他心底突然升出的火焰上,添油加柴。
裴元绍抓紧被褥,背脊僵直。
他墨色的眸子中既是酸涩又是茫然,捏紧锦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这般羞耻的地方,完全的遮掩住。
两世为人,裴袁绍第一次有了男儿反应,本是该高兴,他很行,可是此刻却只恨不能钻入地洞。
宫内的教养公公,教过他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动了情,受到了女子身上诱香影响,想要安抚它,需要那女子好生对待。
可是
他茫然的觑了一眼床帐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身形。
那女人方才根本没有散发诱香
他曾被母皇扔进过发情的女人堆里,进行训练,闻过那种味道。
他体质特殊,女子于他来说,便是一副轮廓,前世今生,没有女君能令他生出今天这般羞耻的冲动。
裴元绍眼睛中泛着抹茫然的猩红,屋外的农女根本没有发,情,她散发不出诱香,她甚至她不行。
倘若依照教养公公传授的经验,他是怎么在没有诱香的情况下,生出那等羞耻的心思
他舌尖抵着牙齿,只有疼痛感才能让整个人保持着应有的冷静。
倘若不是诱香,那是什么
是前些时日发现的怪病所致难不成他那不知因何得来的怪病,已经恶化扩散至下腹那般羞耻的地方
裴元绍眼睛越睁越大,恍然大悟,又很是苦恼。
倘若病在那等耻辱的位置,他此番事了,回到金陵城又该如何找来太医诊治。
长帝卿这辈子谋略过人,长袖善舞,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患上了这等难以言喻的怪病。
心口传来阵阵无望,抬眸便对上屏风外,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翘唇,身上燥热缓缓消退,可心头却有着沉甸甸的压抑。
生了这等怪病的他,即使身在皇家,女子也定是不会要的。
可笑他还曾觉得屋外那人,往后的夫郎定不如自己。
看来是自己刚愎自用了。
身体没有得到安抚,羞耻的东西逐渐降温。
裴元绍这才敢换了身衣衫,绕过屏风,故作无事人一般,走至八仙桌旁。
柳长宁手持一卷图画书籍,即使书里全是图画,她也看的目不转睛。
珠光忽明忽暗,将她那张稍显白皙的脸侧晕出一抹淡黄色的光,裴元绍的视线从她那双葱白的指尖,转移到了她的脸上,眸色深深。
柳长宁歪头“发什么呆坐”
她放下书卷,从八仙桌里侧托出一把木凳,缓声招呼道。
裴元绍颀长的身形微僵,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一下木凳,这才坐了上去,眼角余光瞟到八仙桌上的书册,伸手将书籍拿至身前,问道
“此书好看吗如何全是图画,没有文字注解,你竟然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柳长宁挑眉,故作不解的道“闲来无事,便想着读书人都是手持书籍,很是风雅。我这不也想熏陶一二。”
裴元绍侧头,狐疑的觑了她一眼。她的眼内清光潋滟,脸上却满是遗憾。
裴元绍一时竟觉得可怜,不假思索的回道“倘若你想看,问我便是。那些读书人有什么好羡慕的也不过是些枯名钓誉之辈,酸腐书生。士农工商皆为臣民,你你且也不比她们差上多少,只出生不同罢了。以后若想学习,我有时间,教你读书识字也不是不可。”
柳长宁猛地咳嗽一声,抬眸便见他一本正经的脸。
扯着唇角,佯装欣喜道“你是认真的吗那怎么好麻烦你,你平日早出晚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倘若因了教我看图识字耽误了时辰”
裴元绍抿唇,他思考了一瞬,低声道“嗯,往后每日申时之后,倒是可以教你一二。”
他低头,双眸紧盯在书册的卷边上“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本公子心善,姑且给你讲讲这本书册的内容。”
柳长宁张了张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拒绝的话说不出来,眸中划过一抹苦笑。
这是本地理志,所画图片乃金凤王朝郡县地理位置图与人物穿着。
柳长宁买来,主要是了解这个时代的交通,为往后云游四海,安家落户做准备。
没想到便宜夫郎倒是古道热肠,盛强难却。
他认真的翻开书页,声音低沉,少了平日的轻浮,竟出乎意料的好听。
裴元绍见多识广,往年皇宫内珍藏孤本众多,他俱看过,如今讲解一本简单的杂书,信手拈来。
他声音极缓,没说到一个州郡之时,将风土人情地理位置,包括当地官僚局,也一一道来。
柳长宁原本懒散的神色,便在他有详细的解说中,越来越专注。
因了对这个古代一知半解,便宜夫郎又博闻广识,时不时地引申内容,上至朝堂风云,下至王朝的历史,所言全是柳长宁知识盲点。
柳长宁越听神色越认真,甚至开始主动问出心中疑惑。
无疑裴元绍是个好师长,柳长宁也是位敏而好学的好学生。
两人一问一答,烛光摇曳,身影拉长拖曳在地上,交错在一起,便真的像那等真正妻夫一般,夜晚红袖添香,一室温馨。
戌时一刻,屋外依旧大雨瓢泼,没有丝毫停歇迹象。
已至深夜,窗柩外黑洞洞一片,只偶尔有一两只蝉鸣叫。
裴元绍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了眼不远处的沙漏。侧头,身旁女子精神抖擞,神色专注,见他合上书籍,脸上甚至划过一抹遗憾。
裴元绍棱唇张了张,将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继续。”给咽了回去。
他烦躁的捏了捏泪痣,也不知这女人最近对他下了什么毒药。但凡她露出遗憾的神色,他竟不受控制的想要满足她。
裴元绍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难不成是因为看她太过可怜
孤家寡人,身板瘦弱,又被家中极品亲戚欺负,端的一小可怜。
倘若如此,自己生出恻隐之心,倒也不足为奇。
裴元绍眼中不由露出两份怜悯“你往后若想听我给你讲书,每晚都行。今日夜色渐深,烛火下看书时间过长,容易坏眼睛”
柳长宁迟疑的对他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方道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醍醐灌顶,多谢。天色不早,我们应是到了就寝的时候”
裴元绍被夸翘起的嘴角倏然僵在脸上,脑内空白了一瞬,退后两步,警惕道“就寝,我们你想与我本公子同床共枕”
柳长宁抬眸,茶色的双眸中含着丝笑意,打趣儿道“可以吗”
“登徒女”裴元绍迎着她的视线,眸中恍惚一闪而逝,故作凶狠,拔高声音骂道。
只见她别开视线,垂头,茶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地面。
地面上积了一滩水,她的布鞋是湿的,因了家中并没有多余的绣鞋,为了不唐突他。在他房内,便一直没有换下来。
裴元绍方才为她讲解人文地理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此刻视线落在她那双湿淋淋布鞋上,再多余的狠心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裴元绍心中暗忖,明明知道她不行,他方才骂她登徒女是不是过分了
想及此,再看看她脚边那滩碍眼的水渍。
他扎了好半晌,一脸不情不愿的说道“今夜收留你睡在我床上也不是不可,但是你与我之间必须得隔着一块木枕,倘若你敢越线,我便”
他冷哼了一声“我便一鞭子抽死你。”
柳长宁原本盘算,爬在便宜夫郎外室的八仙桌上将就一晚,正兀自可惜,倘若今夜有月亮,打坐尚比爬着睡觉好。却没想到对面之人竟忽然如此友好,不仅主动教她“识字”,竟能让她上床
她震惊的抬头看向他,一向淡漠的眼中异色连连。
裴元绍看着这农女一脸感恩戴德神色,唇角微弯,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他轻咳一声,故作冷淡道“看什么看,即使本公子貌美心善,却也由不得你直视。你既想如读书人那般有气度,便须知,盯着哥儿看的女子,万不是什么好女君。”
柳长宁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两人洗漱完毕,中间隔着一块木枕,分被而眠。
这是张极大的木床,足够容纳两个人翻滚。
柳长宁睡在靠墙一侧,便宜夫郎便靠着床沿和衣而眠。
今夜月亮被乌云遮盖,房内无光。
乌漆嘛黑,柳长宁清晰的听见身边的人,急促的呼吸声。
她有些好笑,侧身,木床发出一阵吱呀声。
身边男子的身子随着她侧身,便愈发紧绷。
柳长宁勾唇,安抚道“放心,就是借张床,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
两人本就在一张床上,柳长宁侧身,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裴元绍的耳侧,他敏感的抖了抖。
双目倏然张大,并不敢侧头,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哑声警告道“你侧过身睡。”
说话的声音似从齿缝内蹦出。
柳长宁得了便宜,这会儿极为有耐心。也不与他多说,转身,对着土墙闭上了眼睛。
这张床放了软垫,睡起来既不如被褥那般密不透风,又很是柔软。
柳长宁很长时间没有在这样舒适的床上睡觉,合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裴元绍听着耳边匀称的呼吸声,僵硬的贴在床板上,如溺水的鱼一般。呼吸急促。
身下那处羞耻不知疲倦,精神抖擞。
身上有股莫名的火,即使掀开被褥,也觉得燥热难耐。
裴元绍抿唇,他想,善心大发便是自我折磨,明日便要将这农女赶出他的卧房。
西樵村,昨日下了场瓢泼大雨,今日乡道间坑坑洼洼,泥泞难走。
村正此刻忙碌的紧。
身后跟着一堆流民,他得将这群人,挨家挨户给安置妥当。
琅嬛郡位于金凤朝与北戎交界处,时常发生叛乱。因了前方打仗,边境的村民很多便会逃乱分散到他们这些离战事远的村落。
上一任女皇有过规定,但凡因战事逃乱流民,各地郡县不得驱赶。
是以这么多年,但凡战事发生,有流民涌入,村正便开始忙活。
将这些人挨家挨户分配,对于西樵村村民来说,便是多一碗口粮换来一个劳动力的事儿,很多村民也愿意接纳此种安排。
将这批流民全部安排好,已经日上三竿,
村正扭头,对着身后最后一位衣着简陋,形似乞丐的男子,问道“你确定要去西村柳长宁家当暂住”
身材高大的男子丰唇微抿,他垂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村正叹了口气,捏了捏荷包内刚被此人孝敬的一两碎银,不由多说了两句和善话儿“你可想好了,村西柳家那侄女儿,可是个没多大本事的人。倘若你去她家接住,糙米饭可能也吃不饱。”
粗布麻衣的男子抬眸看着背着太阳的方向“村正,将我带入便是。”
“罢了,倘若往后你当真吃不饱饭。可以去我家寻我,大抵也不过帮你再找上一家借住的庄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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