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洗澡水抬进来，清爽的皂角香味氤氲在房间里，小侯爷嗅着都觉得舒服不少。
小厮们下去之后，他迫不及待掀开被子，下床之际看一眼还挡在床前的林将军，上翘的唇角迅速垮了下来：“你怎么还在这？”
林将军看着他正在解开衣襟的手顿了顿，视线落在他身侧的床上：“你身上有伤，一个人不方便，我伺候你。”
“不敢当！”一个“伺候”，虽然让小侯爷嗤笑出声，毕竟大名鼎鼎的林将军伺候自己，真是笑话！
但他确实习惯了洗澡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服侍，既然林将军想当他的小厮，哪有拒绝的。
他能想象得到林将军因为做错事想要弥补的心理，虽然他不太想的起来两人最后为什么会滚在一起，但他确定是自己先动手挑衅的，林将军最多也就是个正当防卫。
但……最后的受害者确实是自己，所以小侯爷没法责难林将军，但也能便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补偿。
他张开手闭上眼，林将军楞了一下，立刻意会地走上前，帮他脱衣服。
淤青比起早上，看起来更加可怖了，甚至有些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斑斑驳驳分布在白皙的肌肤上，林将军眼眸暗了暗，眼神中泛着危险的火苗。
小侯爷毫无危机的敏感度，他自己也发现身上的伤痕言重了些，撇了撇嘴，抬起手臂用手指点了点小手臂上一块青黑。
意外发现触感竟也变得有些粗糙，真不知道林将军用了多大的力气。是经过了多少蹂.躏才搞的这样吓人。
他啧啧两声，又哼了一声，转头对上林将军正好看向他的眼神，愣怔一瞬之后狠狠瞪着林将军，满脸写着都是你弄的，我非常不高兴。
林将军微微低着埋着头，脸面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到表情。
小侯爷动作幅度非常大，无时无刻不在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还悄咪咪踢了林将军好几脚。
林将军搀扶着他的手，走到浴桶边上的时候，小侯爷盯着浴桶忽然停住了。
以往只要走上两三层台阶再跨进去就好了，可他今天……
走路的摩擦程度都已经是要他的老命了，两条腿还要分那么开，岂不是需要硬生生将伤口拉开，小侯爷想都不敢想那得痛到什么程度。
林将军看出他的犹豫，也不征询意见，两手扣住抓住他的两条胳膊使劲一抓。
小侯爷只觉得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轻飘飘被放到了浴桶里。
回头对上林将军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抿了抿唇，先转开视线，慢慢坐了下来，等到水面覆盖到他的胸口处，感受着水纹在胸前的震荡，他突然别扭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非常小，要不是林将军内功好，怕是都听不见。
*****
仅仅只是浸泡在温热的水里，小侯爷就觉得浑身上下的皮肤就像是终于活过来一般，他呼出一口气慢慢靠在浴桶壁上。
双手张开搭在浴桶壁上，微微眯上眼睛，享受至极。
只是随着热水的流动，身下传来的刺疼越来越明显。
小侯爷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林将军，发现对方背对着自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他偷偷将手伸到后面，想要更多的刺激缓解刺疼。
起痂了？这么快？
小侯爷摸到硬硬的壳子，本来小心翼翼，但没想到被热水浸泡之后的痂本来就有些脱离伤口，在他轻轻抠了一下之后竟然就直接脱落了。
失去了铠甲的伤口被热水狠狠刺激了一下，很疼，但莫名很爽。
尤其是痂抠掉之后，里面的软肉就像是重新接触到新鲜空气似的，伤口的难受程度减轻不少。
水面轻轻震荡，隐藏在水下的手小心移动着，他小心翼翼清理着伤口，小侯爷时不时睁开眼偷看林将军有没有注意这边。
“好了吗？”林将军忽然发声，小侯爷猛地睁开眼，指尖狠狠戳到伤口，疼的他脑门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林将军转身听到他的叫声迅速转身，就看到小侯爷五官近乎扭曲：“怎么了，很痛吗？”
这是很痛两个字就能形容的吗？！小侯爷都快被气死了：“干嘛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那一下真是狠，但痛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咬着牙忍了忍，也就过去了。
但——
这林将军是扫把星吧，遇到他之后自己就非常倒霉。
不！
自从他回到京城之后，自己就倒霉了。
一想到满心欢喜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姐姐，正在家里期盼和林将军的婚事，小侯爷的心脏就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甚至都没精力瞪林将军了。
“抱歉，我只是觉得水快凉了，要再添一些热水吗？”林将军问道。
“不用了，我洗好了。”小侯爷没精打采，低着头讷讷回答。
林将军很是自然地走过来，等小侯爷站起身之后立刻用一张毯子将人裹起来，然后抱到一边榻上擦干净，塞会到了被窝里。
小侯爷抓着被子：“衣服呢？还没到吗？”
也不知道这烂被子什么材质的，粗糙的很，磨的人皮肤疼。
他皱着眉，头发丝都在嫌弃：“我可不要跟你身上那件一样的，穿着太难受了，我要街角那家百年老字号的，他们家布料出了名的轻柔光滑，穿起来非常舒服。”尤其是他现在浑身都是伤，只有穿那样精致的才会好受些。
“嗯，吩咐过了，是那家的。”将军端着托盘，拉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
“真的？”小侯爷挑眉，不相信地问道。
“是真的，买错了的话，就让他们再重新去买。”林将军试了试粥，因为是装在特殊材质的盅里，粥还是热乎的，正好可以入口。
“麻烦死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还等着回去呢！”小侯爷不满撇嘴，看林将军也早就换了一身衣服，但依然是灰黑色，衣料看着也不是那么精致，袖口连个刺绣都没有。
身为一个将军，这样的穿着简直太寒酸了。
“既然知道那家的衣裳好，你还穿那么破烂做什么？难不成朝廷还会少了将军的俸禄，还是说将军清廉给谁看呢？”小侯爷对林将军的敌意太大了，身体舒服之后就控制不住地想说一些讽刺的话。
“在漠北，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这么多年就我习惯了。”林将军也不跟他计较，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衣服还没回来，先吃点东西吧，我之前就已经让人去给老侯爷传话了，他知道你在我这边，不需要赶时间回去。。”
“什么？！”小侯爷瞪圆了眼睛，一个激动差点直接坐起来，“你告诉我爹我在你这里？”
“嗯，你放心，我让人传话，昨晚在街上偶遇，我瞧着你醉了，就带你回来了，是我疏忽，没第一时间派人告知。”
这就相当于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小侯爷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将军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面色如常：“趁热吃吧，回去也赶不及早饭了。”
洗澡非常消耗体力，小侯爷确实感受到饿了，香甜的粥味冲进鼻子，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本来不想吃的，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南瓜粥吗？”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嘴巴子。
“是，是用老南瓜熬的，还放了点糖，甜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林将军将碗抬起来一些，让小侯爷能清楚看到碗里被熬的绵软的南瓜块。
熬得时间不会很短，因为每一粒米都像是炸开了似的，糯软绵密，香甜可口。
第一口，小侯爷就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他本来还想挑刺，但没想到林将军家的厨子竟然意外地符合自己的口味，幸亏没拒绝。
美味是无罪的。
在林将军的投喂下，小侯爷不知不觉喝下去两大碗粥，暖融融的粥进了肚子，刚才还有些狂躁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住。小肚子都要鼓出来了。
小侯爷咽下最后一口粥，见林将军起身，急忙拦住他：“我饱了，不喝了。”隔着被子，他伸出来纤瘦的手臂，满足地揉了揉滚圆的肚子，眯着眼睛打了个饱嗝，觉得无比熨帖。
“嗯。”林将军低低答应一声，利索地收拾了碗筷。
小侯爷侧着躺在床上，歪着脑袋定定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由得想塞北的生活究竟何种艰苦，他想起昨晚在林将军身上看到了不少狰狞的疤痕，若是算上小伤，怕是更要数不清了。
穿的衣服也不好，这些琐碎的杂事也要自己做。
果然人的优秀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挣的。
小侯爷虽然嫉妒林将军得到了大姐姐的爱慕，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输的还算是心服口服。
大姐姐能嫁给这么能干优秀的人，于她也是好的归宿。
就在小侯爷为自己夭折在摇篮中的爱情沉痛哀悼的时候，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
很小，还带着些微试探。
小侯爷又想到京城一直传言林将军的脾气非常不好，三两句话说不对就会抽到砍人。
但通过今天的接触，小侯爷再一次深切明白了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也不知道是谁在污蔑林将军的名声。
虽然他一直一副死人脸，但还是没有谣言中那么夸张可怕的。
甚至还有几分好说话。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理亏的缘故。
就在小侯爷思绪乱飞，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将军提着一个包袱走进来，打开正视一套素白的衣衫。
不仅是他平常穿惯了的那家店，还是他喜欢的款式。
小侯爷眯着眼睛，唇角不自觉就勾了上去，同时心内也松出一口气，他正不知道饭都已经吃完了，还和林将军两人独处一个房间，该说些什么好。
这下，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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