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西水镇, 春意正浓,暖和的日光洒在青春蓬勃激情澎湃的运动场上,几名身高腿长的少年, 竞相疾跑。
“秦子弋!加油!秦子弋!加油!”
秦子弋隔着几米的距离就被这竭尽全力的呐喊震破耳膜, 他抽空看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脸红脖子粗的乔半月。
他在第四跑道, 像一阵风从他们身前经过时,露齿一笑,只听后头又传来一道更大声的“秦子弋加油”,陡然让他脚底生风。
“卧槽……”向泽拿手指掏了掏一只耳朵,扭头震惊地瞅了乔半月几眼,吐槽道,“乔半月,小点声,别整的跟奥运会现场似的。”
乔半月呼呼喘着气,满脸紧张激动地盯着秦子弋的身影,压根不愿分心搭理向泽。
向泽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怀好意撞了下身旁的贺琛, 揶揄:“秦子弋魅力不小啊,你那个都没这么给你加油。”
贺琛:“滚。”
秦子弋参加的是男子四百米, 距离终点仅剩十米远的距离时,他意外地发现乔半月已经在终点处了,她张着嘴喊加油,双手拍的那叫一个响亮。
第一次有人如此不顾形象, 喊破喉咙地为他加油,秦子弋心里还挺震撼的,牙根一咬,一鼓作气超了前面的对手,率先冲过终点。
“啊!!!”
乔半月一声尖叫,立马跟个小迷妹似的跑到秦子弋身旁,将夹在手臂上的脉动递给他,赞不绝口:“秦子弋你太厉害了!第一名!就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太牛逼了!”
少女肉嘟嘟的脸粉红粉红的,不知是用力过猛所致还是被紫外线刺激了,隐约可见细细的毛绒。
她的脸很干净,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像是有星星,那张莹润的嘴启启合合间,小巧的白牙跟着忽隐忽现。
秦子弋接过她的水,摸了把她的脑袋,大大方方地笑着:“等会我也去给你加油。”
“别吧?”乔半月忽而表情一僵,为难起来,“我是去丢脸的。”
“重在参与嘛。”秦子弋喝了口水,拿拳头轻轻捶了下乔半月的肩膀,“加油。”
班上没有女生报名铅球比赛,向泽看乔半月胖,好说歹说让她报了名,说请她吃好吃的,让她随便丢,不用在意输赢。
没能抵抗住吃的诱惑,乔半月便报名了铅球比赛。
铅球比赛开始后,扔铅球区域被观众团团围住,乔半月站在参赛人员中等上场,场外站着秦子弋他们,让她紧张的手心出汗。
“哎,你们觉得乔胖能扔几米?”秦子弋看着草地上笨重的铅球,语气思索起来。
向泽说:“她那体格,七八米都不成问题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秦子弋犹犹豫豫摇了摇头,摸着下巴看乔半月,“她也就胖点,没什么力气的。”
“你又知道?”向泽立马朝秦子弋投去一个狐疑的眼神,哼哼一笑,“我说你俩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刚她给你加油,妈的,老子耳膜都要破了。”
“我有你妈!”秦子弋掐住向泽的后脖颈,往下用力摁了下,“我们可是纯洁的友谊,她打过我,我觉得不疼。”
“舍不得用力呗!打我的时候可疼了!跟戴琳儿有的一比!”
“那可能是你比较欠。”
很快,铅球比赛开始了,乔半月中间上场。
只见她撸起来袖子,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臂,慢慢吞吞地走近铅球,满脸写着紧张与嫌弃。
“乔半月加油!”秦子弋拍了拍掌,第一个开口给她喊加油,语气有几分豪爽。
乔半月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默默咽了口唾液。
她吃力地抱起一个四公斤的铅球,右手将铅球移至肩部时,她咬紧了牙根,显得很吃力,甚至有些站不稳,前后摇摆了下。
“诶诶诶!拿稳啊,别把自己给砸了。”秦子弋突然显得比乔半月还着急,嘴里碎碎念。
向泽扶了扶额,无奈也对乔半月拍了拍手掌,“加油,使劲扔就完事了。”
几秒后,乔半月眯起眼睛蓄力,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铅球丢了出去。
不曾想,她扔的时候身体转动的幅度太大,那被扔出的铅球,竟朝观众区飞了出去。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纷纷躲开,那铅球直直砸到秦子弋脚边,把秦子弋吓得脸都白了。
“这位选手!你怎么回事!”裁判被这种情况吓了一跳,气汹汹地指责乔半月。
乔半月惊魂未定,慌慌张张跑到秦子弋身前,上看下看,焦灼道:“对不起啊秦子弋,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秦子弋摆摆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拍了拍胸口。
冷静下来后,他拾起铅球,哭笑不得道:“你不能那样扔,你得这样扔。”
他给乔半月做了个示范动作,乔半月却哭丧着脸,“我没扔过我不会啊。”
“上体育课让你练你又懒,知错没!”秦子弋叹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赶紧的赶紧的!”裁判开始催促乔半月了,摊开手往两边挥,“都散开点,散开点!以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
于是乔半月再扔铅球时,观众们躲得老远。
乔半月觉得窘迫,只想赶紧逃离,剩下的两个球草草扔了,结果最远只扔了三米。
周围窜出几声笑声,乔半月难过极了,慌忙逃窜。
秦子弋追上乔半月,扯了扯她的袖子,歪头瞧她,失笑道:“怎么还哭鼻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以后再也不扔铅球了!”乔半月擦了下发红的眼睛,委屈地压着嘴角,“都怪向泽,诱惑我参加!”
“噗,你自己抵抗不住诱惑还怪别人了。”
“你怎么这样。”乔半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刚怎么帮你加油的。”
“好好好,都怪向泽那个傻逼。”秦子弋憋着笑,手指从鼻间擦过,拍了拍她的背,“别难过了,哥请你去小卖部。”
乔半月一下子亮起了眼睛,“你请客?”
“五毛以内,你随便挑。”
两人从小卖部出来时,秦子弋看着乔半月手里提着的一大袋零食,心在滴血,鄙视道:“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下次请回你就是了啊,小气鬼。”
“你别忘了每次到小卖部都给你带吃的人是谁,说我小气,你良心被狗叼了。”
乔半月耸肩,吐了吐舌头,走到边上的垃圾桶去扔垃圾。
垃圾桶旁有一棵树,乔半月记得一年前这棵树下还没有垃圾桶,她就是在这棵树底下对秦子弋倾心的。
关于秦子弋的很多事情,她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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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半月第一次注意到秦子弋,是高一入学军训之时,那时的九月艳阳高照,站在烈日下,不出五分钟便汗水湿襟。
对于乔半月这种胖子,夏天和军训对她来说是最折磨人的,中途解散休息,她如获赦令般一屁股坐到树底的地面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半月,喝口水吧。”林善顺便帮她把水瓶拿了过来,递给她。
“谢谢啊。”乔半月接过水,仰头喝间,几抹军绿色伴随着蓝天映入瞳孔,少年带笑的侧颜就像是一把箭,直直射到她心上。
他高瘦的躯体套着迷彩服,好看的手上下抛转着一瓶冰镇矿泉水,不用看也能准确接住,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汗渍,几颗整齐的白牙抓人眼球。
从乔半月的角度看去,他就像头顶着太阳,她觉得他笑起来比阳光还阳光。
路过的少年突然斜了下眼,眸光从乔半月身上掠过一瞬,乔半月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一下子乱套。
乔半月就是这样肤浅地对秦子弋一见钟情的,秦子弋的长相不算出众,她却因为他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而沉沦。
正处青春萌动时期的乔半月开始了漫长的暗恋时光,她每天趴在教室走廊上看秦子弋打球,或者有意从篮球场旁经过,只为了近点看他,让他瞅自己一眼。
那时的高二还是采取文理分班制,乔半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听到秦子弋选择理科,她便也跟着选,只为抓住那一点靠近的机会。
结果是被上天眷顾的,她与秦子弋非但同班,还成为了前后桌,成为前后桌那一天,她激动的整夜都在无限遐想。
理所当然的,日复一日的相处间,乔半月与阳光开朗,平易近人的秦子弋日渐熟络起来,甚至互相称兄道弟了,正是如此,藏在她心底的爱意才更加难以启齿。
秦子弋喜欢逗乔半月,老说她可爱,带她打游戏时总让她跟着他走,他还喜欢捏她胳膊的肉,说很好玩,以至于乔半月时常陷入一个错觉。
秦子弋是不是也喜欢她?
可又觉得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他对大家都是笑脸相迎的,跟谁都能玩的来,不过是跟她稍熟几分而已。
她便继续单恋着,不敢破坏那一份友谊。
高三临近毕业那会,看上去无比健康的秦子弋突然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他整天躺在医院里,隔三差五做化疗。
乔半月第一次去医院看秦子弋时,差点没能认出他来,一瞬间泪奔,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竟然全身都臃肿起来。
生病后的秦子弋精神状态很差,别人跟他说十句话,他迟迟才答上来一句,甚至不怎么愿意见同学,乔半月每次去探望,总被他催着离开,让她回学校复习。
高考前十天,乔半月又去看了秦子弋,秦子弋的情况更加不乐观了,谈吐费力又不清晰。
乔半月握着他肿硬的手,哭的稀里哗啦,抽抽噎噎地对他说:“秦子弋,等你好起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藏了很多年的秘密,你想听吗?”
被她握着的手轻轻动了动,他想听。
“那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乔半月一大早又搭车跑去了秦子弋在的医院,可是,病房空了。
秦子弋在她高考前两天死了。
生命永远定格在阳光灿烂的十八岁。
那天是乔半月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她漫无目的走在烈日曝晒的街道上,整张脸都是泪水,日光照在上面,是火辣的刺痛感,她心脏疼得嗓子哭不出声了。
后来她回了家,躲在房里肝肠寸断,傍晚时,她收到了一份快递,寄件人——秦子弋。
包裹拆开,乔半月取出一封信,上面有着秦子弋的字迹,一看就是他生病时写下的,写得歪歪扭扭。
“乔胖,如果你收到这份快递,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很遗憾没能陪你一起高考,也很遗憾没能听到你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现在说也行,我应该能够听到的。”
“真是难过,没想到我会这么早死,还想大学后谈一场浪漫的恋爱,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那就祝你能够有一场浪漫长久的恋爱吧,不过找男朋友时要擦亮眼睛,你这么蠢,别被骗了。”
“对了,以后少吃点垃圾食品,如果可以,减减肥吧,或者别再胖了,那样对身体不好,虽然你胖的很可爱。”
“其实有挺多话想对你说的,但我现在写字太费劲了,还这么难看,而且我好累,不想写了。如果可以,请记住我久一点。”
“祝你高考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平安喜乐。”
秦子弋寄过来的包裹里,除去信,还有着几多张考试时他用过的草稿纸。
上面有着各种验算公式和英语单词,有他不记得怎么写而在上面试写的字,也有一些他做完卷子无聊画的画。
还有乔半月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别骂我...毕竟世事无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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