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是谁

    温池没想到自己会哭, 尽管他对若桃逼迫他的行为感到非常气愤, 可后来他也想通了若桃都是在为时烨着想, 看在时烨的面上, 他不想为了这件事为难若桃。

    然而想是一回事, 事实上他还是感觉委屈。

    被若桃点了穴道喂药的记忆像根针一样扎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碰一下便能回想起那极其难受的滋味, 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越想越委屈,泪水像豆子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掉, 一双杏仁眼里包满了泪水, 被烤炉里的火光映得通红。

    哭到后面, 他哭得都抽噎了,肩膀止不住地发颤。

    卧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卧房外守着若桃和若芳以及其他婢女,温池害怕丢脸,不想被她们听见自己的哭声, 于是用双手捂着脸。

    可惜没过多久,源源不断的泪水还是从他指缝中溢了出来。

    他知道他的委屈不仅来自于若桃,还来自于时烨。

    他从未如此疯狂地思念一个人, 他恨不得立即飞到时烨身边,他甚至不知道时烨是否得到他们有孩子的消息。

    温池难过了好久,冷不丁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猛地一顿,忽然想起白天听见的那些声音, 一时间也顾不上难过了, 赶紧探着脑袋朝窗台看去。

    只见原本用叉杆支起来的窗户已经垂落下来, 不过顾及到卧房里烧着炭火,丫鬟们不敢把窗户关严实,还是留了一条缝隙。

    此时,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顺着那条缝隙传进来。

    温池这才想起他本来打算把白天的事告诉若桃,哪知道后来被若桃喂了药,他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儿再听见奇怪的声音,他整颗心脏都紧紧提了起来。

    “若桃”温池忙不迭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若桃你进来一下。”

    温池手忙脚乱地穿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双鞋套到了脚上,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若桃”

    “诶”守在外面的人应道,是若芳的声音,她一边疾步走来一边急道,“公子,你怎么了若桃站了上半夜,方才去歇息了。”

    温池正要开口,结果瞥见窗户缝隙里甩下来一条蓬松的白尾巴。

    他一下子愣住了。

    那条白尾巴在半空中晃来荡去,似乎在很努力地往里挤,不多时,一个熟悉的狐狸脑袋从缝隙外挤了进来,可由于那条缝隙太窄,狐狸脑袋挤到一半就卡得动弹不了。

    温池“”

    狐狸脑袋转向他,小黑豆似的眼睛里立即散发出可怜兮兮的味道,嘴里发出一声哼唧。

    温池哭笑不得,敢情不久前他听见的那些声音全是这只笨狐狸发出来的。

    他走过去,用叉杆支起窗户,终于恢复自由的阿孤连忙从窗台上跳下来,也不知它是刚才被吓着了还是在外头被冷着了,小小的狐狸身体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把狐狸脑袋往温池脚边拱。

    温池蹲下身,轻轻拍了下阿孤的脑袋“笨蛋,不是知道从正门进来吗何时学会翻窗了”

    阿孤竖着一双飞机耳,哼哼唧唧地用脑袋蹭着温池的手心,它才在外头吹过冷风,身上的毛带着一阵冷意。

    温池逗了会儿阿孤,才想起来他被张大夫诊出怀有身孕后,若桃和若芳就不准他再摸阿孤了,迫不及待把阿孤抱走,想必阿孤要从正门进来的话,若桃和若芳以及那些丫鬟还不一定放它进来呢。

    这么想完,又看着冷得直打哆嗦的阿孤,温池心底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他抱着阿孤站起身,想把阿孤抱到烤炉前暖一暖。

    然而他刚转身,就碰到若芳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公子”若芳道,“你没事吧”

    温池有点后悔刚才的小题大做了,他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我没事,你出去吧。”

    若芳脸上的担忧还没散去,她下意识应了声是,转眼瞧见躲在温池怀里的阿孤,顿时又诧异又恼怒“阿孤,你怎么跑过来了快从公子怀里出来”

    阿孤被若芳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蓬松的大尾巴差点扫到温池的脸,它像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温池的颈窝里,仿佛以为这样一来若芳就看不见它了。

    若芳知道阿孤不会主动从温池怀里出来,咬了咬唇,随后几个箭步走上前,伸手就要把阿孤从温池怀里抱走。

    温池注意到若芳的动作,急忙偏身避开她伸来的手“今晚就把阿孤留在我这儿吧。”

    若芳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行,公子,你需要静养,阿孤在这儿的话会打扰到你。”

    温池道“它不会打扰到我,正好我有点无聊,它还可以陪着我。“

    若芳还是不肯“倘若公子需要说话的人,奴婢可以陪着公子。”

    温池无语,但他不想三番四次地妥协下去,于是他固执地抱着阿孤不松手,阿孤也非常配合地乖乖窝在温池怀里,连眼神都不给若芳一点。

    “公子,你”若芳伸出去的双手落了空,她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这些都是若桃的吩咐,公子也不想奴婢把若桃喊来吧。”

    温池“”

    尽管温池感受到了若芳是在用若桃来压他,可不得不承认,若芳这个法子很管用,他挣扎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阿孤交给了若芳。

    他着实不想再看到若桃的脸,也不想再在这个夜里和若桃起冲突。

    阿孤察觉到温池的意图,瞬间慌乱起来,不停用爪子扒拉着温池的衣服,哼哼唧唧地叫着。

    若芳赶紧抱紧阿孤,阻止阿孤要往温池怀里跳的行为。

    温池捏了捏阿孤柔软的耳朵,本想说点什么,在若芳的注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若芳小心地问“公子方才喊若桃,可是有什么吩咐”

    温池摇了摇头“没什么。”

    若芳道“那奴婢先把阿孤送回去了。“

    温池目送完若芳和阿孤,才转身回到床上,他钻进被窝里,手里还残留着抱完阿孤后那毛茸茸的触感,不知怎的,一股前所未有的落寞感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窗户那边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温池听得真切,还以为阿孤摆脱了若芳又从窗台跑了进来,他心中一喜,掀开身上的被褥便要下床迎接,哪知道入目便是一双不知何时站在床前的黑靴。

    温池有些微的怔愣,随即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去,在烤炉里洒出来的艳红光亮中,一个熟悉的面具映入眼帘。

    这

    这是他曾经送给平安的面具

    温池脑中的神经陡然绷紧,他想起刚才放阿孤进来时用叉杆支起了窗户,难怪这个人进来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无论如何,来者不善。

    温池猛地拎起被褥扔向来人,趁着那人被遮挡了视线便要逃走,却没想到那人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烟筒,并动作极其熟练地扯掉烟筒上端的引线。

    下一瞬,一股浓郁又呛人的白烟从烟筒里散发出来,由于那人将烟筒口对准温池的缘故,只是眨眼间,温池的视线便被厚重得看不清周遭的白雾覆盖。

    温池发觉不对,忙不迭屏住呼吸,可在这之前还是没注意吸入了四五口白烟。

    那些白烟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争先恐后地往温池鼻子里钻,虽然温池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再吸入白烟,但白烟还是在一点点地渗透进他的感官世界里。

    不多时,温池腿脚发软,砰咚一声栽到地上,他喉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戴着面具的那人走到温池身边,蹲下身,飞快地点了温池身上的穴道。

    温池睁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人。

    他恨不得透过面具看清那人的脸。

    是谁

    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时锦的人还是容妃的人

    可这个人为何戴着曾经他送给平安的面具还是说平安没有死

    之前他就觉得平安死得有些蹊跷,不过既然小栓子亲口盖章了平安的死亡,那他也就没有深究下去,难道平安在那个时候侥幸逃脱了

    温池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人的名字,却始终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时烨的仇家太多了,他是时烨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来。

    此时此刻,温池总算明白时烨为何经常和他撇清关系、为何总是做好离别的准备、为何那么火急火燎地把他送出宫。

    他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追到这里来

    温池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由那人把他扛到肩上。

    他的腹部正好抵在那人的肩膀上,硌得他有些疼,他张口想说话,无奈吸入了那些白烟后又被点了哑穴,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扛着他翻过窗户,一路躲躲藏藏,竟然轻而易举地飞出了院落。

    温池分明看见在府里巡逻的侍从发现了他们,却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夜风很冷,刺得温池的脸生疼。

    温池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渐凉。

    难怪这个人敢只身闯入他的卧房,甚至扛着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府里飞檐走壁,原来这个人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也买通了府里的一些人

    这个人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地绑架他,而是很早就在策划这件事,还有可能在府里潜藏了很久。

    然而他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若他独身还好,可现在他腹中还揣着孩子。

    温池身体里的那根弦紧绷到了极致,他本就不太舒服,又一直被那人抗在肩上吹冷风,忽然间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他好像要吐了。

    温池憋得脸都青了,他拼命拍着那人的后背。

    可惜那人并不能领悟他想表达的意思,只以为他被晃得头晕,于是放慢了速度。

    温池想让那人把他放下来,结果挣扎了半天,那人还在继续往前飞奔,最后他忍无可忍,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以前温池没吃什么东西,即便经常干呕也只能吐出一些水来,可前不久他被若桃逼着喝下了那一晚药汤,在此时此刻他几乎把整碗药汤都吐了出来。

    并且那些吐出来的药汤全部被风糊到了那人的背后上

    那人瞬间静止了。

    夜风呼呼地吹,哪怕温池没看见那人的脸,也能从那人僵硬的身体中感受到他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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