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唔唔”
“别、别过来。你、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森白色火焰熊熊燃烧, 凄厉的惨叫声、咒骂声、求饶声与种种胡言乱语接连不断在宫室中响起,只可惜被良好隔音的厚重墙壁挡在了里面。
“我想做什么”少年自言自语的声音随之传来,“嗯我想要整个炼血宗。”
以晏危楼洞见二重凝真境的真实修为, 在寒云寺便可轻易脱身。
只不过当时他还不想舍弃“徐渊”这个身份, 顺便也有些好奇幕后之人的意图,这才如此配合, 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几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绑了来。
然而, 来到这里不久,晏危楼便改变了想法。
这地宫宽敞又阴凉, 环境优美, 壁画精致, 空气清新, 还自带一群任劳任怨的下属、一个现成的已经被搭建好了全部框架偏又隐于暗中无人知晓的组织。
这一切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原本只想看场戏便离开的晏危楼不想走了。他不光要看戏,还要将戏班子也抢过来。
换句话说,炼血宗,他要了
那么, 首当其冲要处理的就是某个挂着炼血宗宗主头衔的家伙,对于已经将炼血宗视作囊中之物的晏危楼来说, 这个人未免太碍眼了。
尽管赵重之同样是通幽二重凝真境的修为, 但晏危楼并不在意,即便对方修为再高一个小境界, 他自认也能凭借远超对方的战斗经验与技巧将其击杀。
但晏危楼也不会盲目轻敌。
这里毕竟是炼血宗的主场, 在众目睽睽下直接对赵重之动手不吝于与整个宗门为敌, 谁也不知地宫中有多少机关陷阱, 说不定便会让他中招;还要考虑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赵重之会不会找到机会逃走;最重要的是,对于一宗之主出手,首先就要杀掉冲出来为对方战斗的下属,而这些人不久之后可都是晏危楼的苦力,多杀一个都是浪费资源
经过思考,晏危楼决定将人单独引到他选定的地方,一个不易逃跑、又没有机关陷地,更不会受到其他人干扰的环境里。
炼血池就是晏危楼选定的目标。
空荡荡的宫室中,黑衣黑发黑眸、一身气息冰冷淡漠到极致的少年,低头看着如死狗般躺在自己脚边的瞿方,此时对方的身体还在像濒死的鱼一样抖动着。
少年神情无动于衷,轻轻甩了甩指尖上的一缕森白火焰。
“嗤”
火焰擦着瞿方的手臂而过,直接焚烧掉他大片的血肉,将淌出的血液瞬间烧干,随即落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将那厚重的石板烧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瞿方瞪大眼睛,瘫软的身体没有丝毫动弹,似乎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毫无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痛苦之色。
只因他早已经历过比这强烈千百倍的痛苦就在一刻钟以前以至于如今的这点小伤无法在他麻木的感官中多停顿一秒。
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所拥有的白色火焰似乎能够在虚实间转换,化作实体能够焚毁血肉,化作虚幻能够焚烧灵魂。
而就在方才,他已然经受了焚魂炼魄的一刻钟。瞿方相信,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比那更痛苦更绝望的事情了。
不愿再去回忆自己方才涕泗横流、一时咒骂、一时乞求的丑态,瞿方万分不解地抬起头,注视着少年冰冷俊美的面容,在记忆中搜寻了半晌也不曾发现丝毫两人可能相识的蛛丝马迹。
瞿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分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这人二话不说便对自己施加如此惨无人道的酷刑
“嗤”
又是一缕火焰在少年指尖燃起。
那飘摇的森白色火焰极其微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瞿方只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瞳孔紧缩,身体微微颤抖着。
“大、大人,有话好说”
“哦”少年淡淡俯视着他,终于开口,“你想死得痛快点吗”
按照正常逻辑,要想让其他人屈服合作,总要先礼后兵,被拒绝后再用强,但总归要给人一点甜头。
晏危楼却反其道而行之,照面就是一顿酷刑,随后又是一顿冷酷无情的威胁,甚至连对方的性命都不能担保,只保证让人死个痛快。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偏偏瞿方却屈服了。
若是没有体验过天渊劫火的威力,晏危楼这话问出口,瞿方定然嗤之以鼻。修行者的意志之坚定绝非普通人可比。反正都是死,他怎么可能就为了死得痛快点就屈服于敌人,让敌人得意
但如今,经历了焚魂炼魄痛苦的瞿方几乎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晏危“大、大人有何吩咐,小人必万死不辞”
只要不再经受之前那种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滋味,他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那么,想办法把赵重之骗过来,越快越好。无论用什么办法。”
把赵重之骗过来
瞿方呆了呆,随即便强忍住身体与灵魂中烧灼的痛苦,拼命压榨着自己的大脑思考起来。
“有、有了大人,我有办法了”
人在生死危机中总能百分之二百地压榨出自身的潜力,更何况是面对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瞿方不过思考了十几个呼吸就有了主意。
“可以利用血丹。”
他讨好地看向晏危楼,信誓旦旦地说道“赵重之天赋一般,能够在二十出头便突破到凝真境,其实是动用了魔道中揠苗助长的秘法,再想进阶千难万难。因此他格外看重血丹。”
“一旦发现血丹炼制出了问题,他一定会亲自来查看。”
而如何伪装炼药失败,对瞿方而言轻而易举。短短一刻钟不到,炼血池中突然传出一声像极了炼丹失败的轰响。
事实证明,瞿方的确很了解赵重之。就在他制造出炼丹失败的假象后不久,赵重之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不对劲,随即迅速赶了过来。
血丹关系到赵重之将来的晋升希望,即便他平日里再谨慎,此时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也有些乱了方寸。
“瞿方你这废物”
第一时间赶到炼血池所在,刚刚推开宫室大门,赵重之刚要斥骂,神情便是一怔。
“阿正你还活着”
出现在他眼前的,除了一脸麻木的瞿方,赫然还有一个被绑在墙角的萧无义,他双手双脚都绑着玄铁锁链,神色冷然,还在不断挣扎。
“怎么,看见我活着,你很失望”
萧无义冷着脸讽刺了一句。
赵重义却半点不生气,反而欣喜若狂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望着一样失而复得的珍宝。
“太好了,还有救。”喃喃念了一声,赵重之露出一抹笑来。
别误会,他并不是突然良心发作,庆幸萧无义没死。赵重之所说的“有救”指的当然是他千盼万盼的血丹。
由于萧无义此时双手双脚被缚,赵重之也没怀疑什么,只以为时机未至,萧无义还没有被丢进炼血池。只要萧无义这个珍稀的唯一药材还没用掉,即便炼制失败一次也无妨,大不了再去收集其他已经消耗的药材。
之前心神一直系于血丹之上,入殿之后,他的注意力又彻底被萧无义吸引过去。直到此时,赵重之才算放松下来。
他长呼了一口气。
唰
就在这一刹那,他瞳孔一缩,头皮发炸,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脏中炸开,身体还不曾反应过来,一点流光已然从天而降。
无声无息,不含半分杀意与煞气。
电光火石间,赵重之只来得及抬起头,一点锋利的剑尖倒映在他瞳孔中。
没有辉煌灿烂的剑光,更没有呼啸如雷的剑吟,这一剑像是一缕自然而然飘来的微风,一抹随风而落的雪花,像是暗夜随风潜入的雨点,不曾惊动任何人,唯有凉意落在皮肤上的瞬间,才让你切实发现它的存在。
这是一记沉默的刺客之剑。
原本还在喜滋滋地等待血丹出炉,突然得知炼血池出事,憋着一口气赶过来,又发现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短短一炷香功夫,赵重之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好几次。而就在这最松懈的时候,晏危楼出手了。
他本身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光明正大与人决斗的情结,也不在乎下毒、用蛊,还是背后偷袭,因此他选择了最简单最省事的方式。
结果也不出晏危楼的意料。
冰冷锋利的剑尖准确无误刺入心口,鲜血汩汩而出,赵重之身形一歪倒在地上,惊愕的双瞳中这才倒映出那暗中出手的刺客身影。
那是一个黑衣黑发、神色平静的少年。他一只手握在剑柄上,另一端的剑尖插在赵重之心口,直接将之钉在了地上。
一股极其锋锐的真气顺着剑尖在赵重之心脏中乱蹿,不断破坏着他的血管经脉,让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是谁”他重重喘了一口气,“是谁派你来的是为了阿正而来吗”
晏危楼没有回答,猛然拔出长剑。
这就是一柄普通材质的铁剑,在乾坤戒中不知储备了多少柄,由于他刚才灌注真气过多,刚刚拔出来,撤去真气,剑身便片片碎裂,落了一地。
“不,我想要的只有炼血宗而已。”随手丢下剑柄,晏危楼平静地回答了一句。
赵重之黯淡的双眼中猛然爆出一阵强烈的光“你要炼血宗我可以给你,我可以把整个炼血宗都给你”
“别杀我我愿意主动臣服我还可以帮你帮你”他艰难地喘着气,“对了,血丹你知道血丹是什么吗我愿意”
“放弃挣扎吧,这些我都没兴趣。”
晏危楼摇了摇头,无动于衷。
心脏被真气破坏,赵重之目光开始涣散,嘴上更是开始胡言乱语“不,你有兴趣的,我还知道很多秘辛,我很有用别杀我,救救我”
他在地上费力地挣扎着,像是被压在巨石下的虫子。语气也渐渐转为怨恨。
“为什么我不甘心”
他还要吞血丹,入天人,要率领炼血宗,蚕食东黎武林,将来与北斗争锋他要纵横天下
“你是谁你是谁”
“我好像没有为人答疑解惑,让人死而瞑目的义务。”晏危楼没有回答,反而皱了皱眉。
“况且,这样的姿态,太难看了。”
他本以为这位前世隐忍多年,一朝席卷大半东黎武林,最终被悬天峰所杀的炼血宗主,好歹也算一位人物。便是死到临头,也该有尊严地坦然赴死。
只可惜,他似乎看错了。
“既入江湖,便该有被杀的觉悟。如此摇尾乞怜,不过徒增笑柄。”
手指轻弹,一缕火焰弹射而出。
宫室中顿时恢复寂静。
随即,晏危楼一掌轰出,将那石质的大门彻底轰开,顿时石块飞溅,响声不绝。
瑟瑟发抖缩在一边的瞿方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却也不敢多问。
倒是萧无义,或许在他看来,只要比赵重之死的晚,自己就已经赚了。因此他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看着赵重之的尸体,他快意地笑了两声,又好奇地看向晏危楼,非常自来熟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晏危楼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般回答“日行一善。”
制造机会帮助别人趁乱逃走,拯救弱小无辜的正道少侠。可不就是日行一善吗嗯,没毛病。
尽管那位弱小又无辜的正道少侠就是他自己的化身。
同一时间,地宫中。
轰轰轰
随着炼血池所在的宫室中响起连绵不绝的响声,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多时,墙壁坍塌,瓦砾纷飞,一波又一波大动静惊动了所有人,四面八方都有人闻声而去。
“是敌袭有人潜入进来了”
“在那边在炼血池”
“宗主也在那里”
一连串脚步声响起,不知多少人向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夹杂着一股肃杀无比的血腥气息。
地宫震动的同时,瘫坐在地牢里满脸担忧的谢淇同样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便看见地道中无数人匆忙而去的背影。
“搞什么名堂这些家伙内讧了吗”
他先是有些困惑,低骂了一声,紧接着便露出喜色“不对,难道是我爹他们终于找过来了我不用死了”
“并非如此。”地牢外,有人轻声答道,“不过你的确不用死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淇惊喜地抬起头,便看见一袭青衣的少年出现在几步开外,衣衫齐整,恍若无事,正微笑着看向他。
谢淇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声“徐渊你没死啊咳,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做成药丸子了呢。”
“侥幸而已。”
作为时间投影化身的晏危楼微笑着摇摇头,还不着痕迹吹捧了本尊一把。
“恰好有一位神秘人闯了进来,要寻赵重之麻烦。那人实力非同一般,牵制了大部分人手,我便趁机逃了出来。”
不等谢淇再说什么,他又道“趁现在他们自顾不暇,我来救你出去。”
这可是见证他合情合理由弱变强的工具人,万万不可有失。编写好的剧本,没有谢淇这个重要人证亲自见证并替他宣扬,单凭他自己确实费时费力得多,还不容易让人相信。
如此想着,晏危楼的语气前所未有地真挚“咱们一定能顺利离开这里。”
谢淇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
在这种时候,明明有机会早点跑,却不愿抛下他独自离开,可见“徐渊”是何等地正直善良
而他,居然还曾经斤斤计较,只因与谢渝的一点矛盾,便迁怒于对方,几次三番针对。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被“徐渊”连累而在心中埋怨
与他相比,不计前嫌的“徐渊”真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好人啊
这一刻的谢淇万分羞愧,忏悔道“徐兄,之前是我对不住你。”
晏危楼“”
这人又脑补了什么
没时间想太多,少年徐徐伸出手,谢淇这才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一柄从未见过的长剑,苍凉古朴,锋锐无双。
剑光一闪,伴随着幽幽轻吟,由千锻钢铁打造的牢笼直接被整整齐齐斩成几段,切口平整光滑,如切豆腐一一般。
“好了,快走吧”
不远处的地宫中央,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波动,似乎发生了一场恐怖的大战。将更多的人吸引了过去。
趁着周围没人,两道人影迅速离开地牢,向着不远处的地道而去。
“对了,这柄剑”
“哦,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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