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瞧着,只觉得那烈酒仿佛是浇在自己的伤口上,浑身不自在。但是梅念笙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
贾珂心道:“他怎么这样耐疼?不对,再能忍耐的人起码也有个忍耐的姿势,他这是完全感觉不到疼,刚才他在河岸上可不是这样,难道是有人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昏睡不醒?”
他心中又惊又奇,忍不住睁大眼睛,只盼着能学到几招。但是常大夫浇过酒后就开始用棉线给梅念笙缝合伤口,穿针引线,甚是灵巧,贾珂心里又担忧起来,生怕治好了梅念笙,自己已经知道连城诀和神照经,那去阎王殿报道的就是他了。
贾珂想到这里,一时恶从胆边生,从靴筒里取出匕首,想着找到合适机会便杀了梅念笙。
正筹划间,忽然屋门被人从外面劈开,七个官兵大剌剌走进来。泰阿瞧见他们,身体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大夫倒甚是镇定,微皱眉头,问道:“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那当先进来的一个官兵看也不看常大夫,他走到床前,看了眼梅念笙,脸上大喜,喝道:“就是他!”
他正想把梅念笙从床上揪起来,见常大夫挡在梅念笙身前,便伸手一推,将常大夫一个踉跄推到在地上,才冷哼道:“我们在给圣上办事,谁敢阻拦?耽误了哥几个的正事,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另一个官兵道:“赵大哥,他们是不是也得带走?”
那姓赵的点头道:“不错!不错!都得带走!没准儿都是他的同党。”
便伸手去抓人,哪想这时,一直双眼紧闭的梅念笙突然睁开眼,眼中神光一闪,抬手一推,那姓赵的就被他用掌风推到靠窗的墙壁上,贾珂心中一动,拔出匕首,隔着墙壁刺了过去。
这家客栈的价格很低廉,隔音效果很差,贾珂先前便猜到墙壁修建时一定会偷工减料,此时匕首刺去,如刺入豆腐,倒比他预料的更容易,一下便将那官兵的心脏捅穿。
那官兵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已然断了气息。
房间里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官兵尖声道:“你、你竟然敢杀他?你可知道你杀我们如同造反?”
梅念笙看着那姓赵的死了,心中也甚是惊讶,难道自己的武功又进步不少,居然轻轻一掌就夺走了他的性命?于是嘿嘿冷笑道:“你说这话做什么?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将你们都杀了,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
说完又扬手将另外三人打到靠窗的墙壁上,贾珂心中叫好,连着三下,将这三人也都用匕首捅死。
其余三名官兵见到他如此神勇,心中大骇,纷纷夺门而出。梅念笙手一拍床板,人已经借力跃起来,两只手搭在那三人的肩膀上,只听咔哒咔哒骨骼断裂之声,那三人竟然全身骨骼断裂,缩成了三个肉球死了。
他杀完这三人,也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他胸口剑伤喷涌而出。贾珂心想这倒是杀他的好时候,手刚搭上窗框,就瞧见刀光一闪,他看过去,见一个官兵站在门口,手持大刀,向梅念笙劈去。
贾珂心中一喜,忙缩回手,几乎在同时,就有人发出一声惨叫。贾珂张眼看去,原来刚才要砍梅念笙的官兵的脑袋已经被人劈成两半,脑浆鲜血等红白之物落满一地,也落满跪在他面前的梅念笙的一头一身。
贾珂心下惊惧,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使出这一刀救下梅念笙的性命,他紧紧握着匕首,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险些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忽然,他听到一个人在他耳边轻笑着说:“好看吗?”
贾珂的冷汗滴滴答答的顺着后背流了下来,他强压着恐惧,也不回头,笑道:“凑合。”
那人就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贾珂也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因此无从判断他是否还站在自己身后。倒是梅念笙反应过来,喘着粗气道:“不知道刚才是哪位兄台出手相助?可否现身让梅某一见?”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一道很斯文,很客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在下日月神教风雷堂下香主东方不败,奉任教主之命,前来迎接梅老先生到黑木崖上做客。”
贾珂在听到他说第一个字是就忙蹲下身,怕屋里的人瞧见自己。等听完他整句话,一时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他将脸埋在膝头,心道:“我记得东方不败篡位之前是光明左使,现在只是风雷堂下的一名香主,可见离他篡位还早得很呢。听他声音清亮,恐怕年纪不大,并且并不古怪,应当还是个没练《葵花宝典》的正常人。”
又想:“不好!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丸实在可怕,东方不败怕是来接梅念笙的,若是梅念笙把我供出去——不,他不需要把我供出去,只要东方不败发现我可能和他有关系,就要把我也带走了。”想到这里,真恨不得再抽自己两耳刮子:要你会游泳!要你随便救人!
梅念笙凝视着东方不败,见他一张瘦长脸蛋,剑眉星目,嘴唇略显单薄,虽称不上十分英俊,但顾盼之间,极具威势,眸色深沉,睥睨自雄,显然是个心机深沉,不甘屈居人下的年轻人。
他哈哈大笑道:“那地方我从前就不屑上去,何况是现在。东方香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吗?你也太小瞧我了,这个秘密,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们这种人。你还是安心离开吧。”
东方不败微笑道:“梅老先生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老先生和在下回黑木崖,起码能保住性命,但是待在这里可不一定了。”
梅念笙冷哼一声,道:“不必花言巧语,我马上要死了,不会上黑木崖的。”
东方不败一怔,心道不妙,忙用最快的速度闯进屋里。
梅念笙见他突然闯进来,也不惊慌,他微微一笑,一只手将站在旁边的常大夫和泰阿击毙,另一只手和东方不败对了一掌,然后瘫倒地上,头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东方不败站在他的尸体面前,瞧着他脸上那抹凝固着的微笑,觉得实在碍眼,便抬手抹掉这笑,然后伸手搭在他脖颈上试了一试,这才相信梅念笙已经身亡这件事。他是天下第一等惜命之人,以己度人,自然没想到梅念笙竟然宁可自杀也不跟他走,哪怕现在看到他的尸体,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趟差事当然不是任我行派他来做的,梅念笙身怀绝世武功的秘密眼下还没传出去,若非东方不败的手下昨晚乘的船正好和他们相邻,也不会发现这秘密。
东方不败遗憾的叹口气,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着火扔到床帐上,火焰一点点儿在这间客房里蔓延开来,将他照的红光满面。他正微笑着,忽然想起刚才在外面帮着捅死四名官兵的男孩来,这孩子行踪实在可疑,虽然他不是和梅念笙一起来的,但未必和梅念笙没有关系,没准儿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此时窗外早已经没有人影,抬眼四望,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那扇通向铜雀花巷的后门大开着,似是有人从那里逃出去。
***
贾珂一直藏在井水里没敢动弹,这水又冷又深,冻的他手脚僵硬,但好处是哪怕有人站在上面把头探进来看,只要贾珂潜在水里,那上面的人便看不见他。
没一会儿他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夹杂着几声“着火了”“快跑”之类的凄厉惨叫,贾珂心想一定是东方不败放的火,好掩盖他参与进来的痕迹,就是不知道梅念笙和泰阿是否已经落在他手上,泰阿一被折磨,一定会招供出他的身份,那他岂不是要完了?难道他现在就该去逃亡吗?
又盘算如果逃亡他该去哪里:《连城诀》里的就算了,没什么好师傅。《笑傲江湖》里武当不错,少林算了,他可不能戒色戒肉戒酒。五岳剑派里,恒山都是尼姑肯定不会要他,嵩山的左冷禅太狠辣了,华山泰山衡山都还可以。
他正比较着华山泰山和衡山三派的优缺点,忽然听到一声水桶拍击水面的声音,忙闪开身,深吸一口气,然后潜进水里。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火终于被熄灭了,井里又复归平静。贾珂从水里浮出来,见夕阳都快落下去了,他又等了一会儿,才抓住系着水桶的绳子,手脚并用,慢慢爬了上去。
贾珂的脑袋刚冒出井口,就看见一双青布靴子正立在面前,他心中一咯噔,手一松,身体立马就要落下去。偏天不遂人愿,就在他的身体落下去之前,一双手已经揪住了他前襟,轻轻一用力,就将他从井中拉上来,然后把他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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