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小说:我在古代画美人 作者:沈闲辞
    既然自己提水提不起来,闻丞安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向徐云渐道谢。

    徐云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瞬即逝,而后又帮闻丞安将家里盛水的大缸装满,再每个水桶只留了三分之一的水。

    似乎还觉得闻丞安受到的打击不够大,特意叮嘱道,“如是觉得费力,还是让闻晏来。”

    闻丞安:……

    他恨!

    明天开始就起床绕着山无县跑上一圈儿!

    *

    因为姚大夫来访耽搁了一些时间,等米下锅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闻丞安决定今天的早饭就做的简单一点儿。

    “可惜没有皮蛋。”闻丞安一面点火,一面喃喃。

    “什么蛋?”

    徐云渐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直将他吓了一跳。

    闻丞安扭头,看着正站在厨房里四处打量的徐云渐,脑海里又升腾起一句话,这位怎么这么自来熟?

    “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蛋。”闻丞安含混地道,“将军还是……”

    “我来帮你。”不等闻丞安说完,徐云渐已经飞快地接上了话头,“需要我做什么?”

    闻丞安:……

    见闻丞安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徐云渐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遂解释了一句,“行军途中,条件艰苦,我也会亲自动手。”

    所以,不用担心,不会把厨房给烧了的。

    虽然后一句徐云渐并不曾出口,但闻丞安能感觉地出来。

    可是,他纠结的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啊!

    堂堂一个大将军,到底为什么非要挤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

    不过,见徐云渐一副一定要帮忙的架势,闻丞安叹了一口气,“那就请将军帮忙生火可好?”

    徐云渐眸子微弯,笑意一闪而逝,“可。”

    *

    一顿早饭,闻丞安做的无比别扭。

    实在是……

    徐云渐轻袍缓带,着实和灶下半点儿不搭调,合该坐在亭台楼榭中,温一壶酒,吟诗作画。

    “闻先生为何一直看我。”徐云渐“啪”地折断一根枯枝,扔到了灶口里,同时侧头看着闻丞安。

    半边侧脸被火光染上暖黄,整个人看起来褪去了凌厉肃杀,添了几分温柔和……魅惑?

    最后那个词语出现在闻丞安脑海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被蛰了一下,险些拿不住手里的碗。

    “小心!”

    徐云渐动作极快,一个闪身就托住了闻丞安的手,避免了那碗从闻丞安手里滑出去摔碎的命运。

    “谢过徐将军。”闻丞安挣开了徐云渐的手,垂眸道。

    “无事。”徐云渐又坐回了灶台之前,漫不经心地往灶台里扔了几根枯枝。

    看着灶台里跳跃的火光,徐云渐的眸子渐渐变得更深。

    *

    一份米粥,一份酱菜,再一个鸡蛋,若是不够的话,闻丞安还特意多蒸了些米饭。

    然而,在他邀请徐云渐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却被拒绝了。

    闻丞安一愣。

    不等闻丞安再次相邀,徐云渐已经长腿一迈,双手一撑,直接翻墙而出。

    闻丞安:……

    走正门不好么?为什么非要翻墙?

    摇了摇头,闻丞安的目光落到了已经摆好的碗筷上。

    四副碗筷。

    前世今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早饭了。

    更多的时候,是他养的那一阳台花朵在陪着他。

    说起来。

    闻丞安垂眸想着,自己前一世猝死,那些花朵无人照顾,大约早就枯死了吧。

    将回忆收起,闻丞安去敲闻晏和徐至的房门,“晏儿,阿至还没起么?”

    *

    然而,回答闻丞安的是闻晏焦急的声音, “大兄!阿至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闻丞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吃感冒药,忽然想到现在是大启朝,继而脸色大变!

    现在不比前世,发烧吃退烧药就好,在这里,风寒甚至也能夺去人命!

    原本阿至一直没有醒过来,闻丞安还以为是昨日大起大落,太累才晚起的,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发烧了!

    “怎么办?”闻晏看着自家大兄,眸子又变得和之前一般,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底。

    闻晏的心里甚至产生了恐慌。

    等阿至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又会……和自家大兄一般?

    虽然闻晏已经认定大兄还是大兄,但是……他只想要和之前一样的阿至。

    “别担心。”闻丞安直接将阿至抱在怀里,又裹上了好几层衣服,“先去医馆看大夫。”

    *

    新安府

    回春医馆

    姚大夫一面给徐至诊脉,一面皱着眉头,片刻后更是直接摇了摇头。

    “姚大夫,怎么样?”闻丞安只觉得胆战心惊。

    “我先开一副药,”姚大夫执起笔墨,写下了一份药方,“先服三日。”

    闻丞安拿过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像是他前世医生那般“鬼画符”,姚大夫写的是端正的小楷,他可以看懂。

    “一日三次。”姚大夫又叮嘱道,“不可见风,他身体很虚,需要食补,但是不能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闻丞安点头,“我明白。”

    就好像是饿极了的人不能吃饱一般,身体太虚,补得太重,不仅达不到好的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

    让闻晏留下照顾徐至,闻丞安拿着药方准备去相邻的药铺抓药,一出门就撞上了满面肃容的徐云渐。

    “如何?”徐云渐一把抓住了闻丞安的手,语气里是明显的焦急。

    闻丞安晃了晃手里的药方,“姚大夫让先抓药。”

    徐云渐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之后,便递给了秦副将,“去抓药。”

    “是,还请将军和闻先生稍待。”秦乐山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等秦乐山离开后,闻丞安和徐云渐一时间相对无言。

    终于,闻丞安见徐云渐满身郁气,不由得开口安慰,“徐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平心而论,徐云渐职责在身,战事结束后便立即亲自折返,为此甚至连陛下亲设的接风宴都敢缺席,已然十分难得了。

    “其实,该责怪的应该是那些心生贪念的奴仆。”闻丞安垂下眸子,徐至的经历,让他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无良保姆。

    徐云渐仍旧沉默。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闻丞安便知晓,这个人仍旧在自责。

    一瞬间,闻丞安似乎明白了今日早晨,这个人不肯与他们同桌用饭的原因。

    是怕徐至看到自己会生气。

    闻丞安叹息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点儿什么。

    “若是我直接遣人将至儿接到边塞……”

    徐云渐站在闻丞安的面前,身边行人如织,显得他分外落寞,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但是闻丞安却听清了。

    “你们打仗的时候,还能顾得上一个三岁的孩子么?”闻丞安轻声问他。

    徐云渐沉默了。

    “所以。”闻丞安道,“错并不在你,错的是心生贪念的奴仆。若是硬要从你们身上找错处的话,那也是错在识人不明。”

    “可是,”闻丞安的声音变得悠远,“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若是可以看透每一个的内心,那也就不会是人了。”

    “是人,就有可能会被蒙蔽,会被利用,会被欺骗。”闻丞安声音轻缓,“被蒙蔽,被利用,被欺骗之后,我们该做的是痛定思痛,并且引以为鉴。还有,尽力弥补被伤害的人,而不是一味自责。”

    “徐将军,”闻丞安定定地看着徐云渐,“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良久,徐云渐才轻声道,“多谢。”

    *

    秦乐山的动作很快,闻丞安抱着抓好的药,站在回春医馆的阶前,回身看向徐云渐,“徐将军,你不进来看看阿至么?”

    徐云渐眯起眼睛,似乎是不堪忍受直射的阳光,半晌后,迈开脚步,跟在闻丞安的身后,进了回春医馆。

    *

    担心徐至的病情会出现反复,闻丞安准备先煎一碗汤药喂徐至喝下,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再回家慢慢调养。

    只是,回春医馆里还有许多其他需要煎药的病人,负责煎药的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闻丞安一时间很是茫然,他不会煎药啊,前一世他吃的都是制作好的中成药,冲水服用即可,现在……

    闻丞安低头,该放多少水?煮多长时间?大火还是小火?

    “我来。”徐云渐伸手,从闻丞安的怀里拿出一包药材,取过一个刚刚空闲出来的药罐,轻车熟路地煎起药来。

    闻丞安很是惊讶,“你居然还会煎药?!”

    在闻丞安的印象里,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将军,抑或是贵族公子该会的事情啊。

    徐云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慢地扇着烟,“跟着军医学会的。”

    闻丞安张了张嘴,最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军医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伤痛,和死亡。

    *

    因为徐至感染风寒,闻家这段时间飘满了苦涩的药味儿。

    每一次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汁熬出来的时候,闻丞安都忍不住皱眉。

    而徐至每次面无表情地将药汁喝尽,闻丞安都要胆战心惊地咽一咽口水。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生病!

    闻丞安的决心更加坚定,一定要勤加锻炼,绝对不能生病!

    不然的话,闻丞安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倒是先被那药汁给苦死了。

    *

    随着徐至身体渐好,再加上有闻晏照看,闻丞安也稍稍闲了下来。

    将徐云渐煎好的药送进去,又盯着徐至喝完药睡下后,闻丞安便返回了书房。

    比起之前,书房里多了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的,是这段时日徐云渐遣人送来的各种颜料。

    大启朝绘画用的颜料是从各种矿石中提取出来的,提取工艺极为繁琐且费时,所以这些颜料的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

    知晓了这一点之后,闻丞安就暂时放弃了绘制彩色美人图的想法,只是不曾想……

    想起自己婉拒时徐云渐那满面的失落,闻丞安就鬼使神差地收了下来。

    事后再是后悔不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默认了徐云渐那愈发自来熟的行为。

    伸手拂过书案上只剩上色的画像,闻丞安执起一支毛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饱蘸了朱砂,缓缓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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