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蛾与幻境二

小说:赌取凤凰钗 作者:繁弱
    楚芜跟着谢和清进了问天阁,冷寂清静,寥若无人,只听见脚步声回响。

    正厅入门有一条长廊,两旁摆放着数尊石雕,姿势神态各不相同,底座铭刻着真身名讳,想必是历任天阙峰擂主的雕像。

    他粗略地一扫而过,两列雕像身量都差不多高,于是左手边那陡然陷下去的一块空缺便格外显眼;他刻意多瞄了两眼,不细看不知道,原来并非那尊雕像异常矮小,而是本身所塑的就是一名孩童。

    看样貌,面颊稚嫩饱满,最多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竟能摘得天阙峰峰主之位!这绝对是旷世无匹的天选之子……

    楚芜特意留心了一下底座,结果「孟弈」两字跃入眼帘,他仰天翻了个大白眼,还以为是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怎么到了青冥派还能见到这个名字?

    他十四岁时被送到北陆郢都修行,管教他的便是这位紫霄真君,孟弈。

    “谢峰主,有礼了。”前方迎面而来一人,拱手向谢和清行礼。

    谢和清不客气地问:“你这就要走?”

    对方狭长的眼若有若无地往楚芜身上瞟,答非所问道:“这就是谢峰主的新晋高徒?”

    楚芜也毫不避讳地打量回去,见对方腰间所系的青色绶绳和岫玉上刻的名字,猜这位一副尖酸刻薄相的,肯定就是奥境峰的贺音书贺峰主了。

    一旦在伐罪峰提起贺音书这名字,全峰弟子皆谈虎色变,尤其李归然脸都会吓绿,楚芜想象中该是位比谢和清还可怕的人物,今日一见也不怎么凶恶嘛。

    见他傻愣着无动于衷,谢和清横眉怒瞪他;楚芜见状,行了个礼:“见过贺峰主。”

    贺音书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这才回应谢和清道:“告辞。”

    大白天,问天阁里却摆了许多蜡烛,这偌大的正厅除却上万盏烛台,竟再也无别的摆设。

    谢和清忽然停下来,对他道:“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切忌勿要惹是生非,若无许肯不得离峰半步。”

    楚芜不明所以,正要发问,谢和清却已施遁隐术离去。

    ……就这么把他丢在这儿了?

    “什么人呐……”楚芜哼着,在问天阁内闲逛起来,比起蜡烛,他对那些石雕像更有兴趣。

    楚芜从烛台上端了一支白烛,走到先前看的孩童雕像前,他腾身飞跃至半空,足尖轻点稳落在石像手中的剑尖上,把手中蜡烛拿到小孩头顶的位置横放,看融化的蜡油滴滴答答淋到那饱满的稚童脸蛋上,心里升起一股愉悦感。

    “紫霄真君啊……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楚芜凌空站立,用蜡烛涂画雕像,玩得乐不思蜀,根本没注意到下方注视他的青衣男子。

    “师尊,他好奇怪啊,他干嘛烫石头啊?”

    稚软的童声在在脚下响起,楚芜一愣,停了手中动作,向下看去。

    一名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携俩总角小童在底下望着他,俩小童是适才问天阁开门跑出去的那两个;而男子是他第一次见,只看面貌相当清秀,眼睛很特别,上挑的眼尾下画着一弯红,衬得肤色极白,垂坠至衣摆的广袖印着一双瑰丽眼纹。

    楚芜尴尬地把蜡烛放在了雕像头顶,一时间不知该上还是该下。

    “你快下来呀!”两个总角小童冲他喊。

    楚芜纵身跳下平地,装作无事发生。

    那名男子的视线从始至终锁在他身上未移开过,楚芜被盯的后背发毛,只敢看对方袖子上繁复的眼状花纹。

    “你知道天阙峰的规矩吗?”辜焱单刀直入道。

    连行礼都免了,是爽快人,楚芜实诚摇头:“不知道。”

    辜焱广袖一挥,三排白烛倏而熄灭了,那一簇簇烛光汇成一条幼小的火龙腾飞盘旋,龙吟长啸,尔后乖巧地环绕辜焱的手化作一把青铜龙纹匕首。

    “既然你是伐罪峰弟子,我就不必做过多解释了。”

    “什、什么意思?”楚芜指着那俩小童道,“还有小孩在呢,你别动手啊!”

    “大宝小宝,出去玩。”辜焱道。

    俩小孩朝楚芜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你要挨打咯!”

    然后嬉笑着手牵手跑掉了。

    ——还打我!

    楚芜欲诉无门,扯着颈间的纱布请求道:“前辈,能改天吗?”

    辜焱用行动回答了他,手掌一翻,那把匕首瞬息化为翱翔的火龙冲他袭来——

    楚芜拔剑一挡,眼看那火龙只差毫厘便要撞上剑气所布的灵流屏障,忽地消散了!

    接着,一群银青色天蚕蛾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在以他为轴心的方圆七尺处筑起一道拱形墙,不过短短一瞬,天蚕蛾便用身体砌成的拱墙将他独自包裹进封闭的半球形巢穴里!

    楚芜眼前一暗,那堵墙将他与光明隔离,周围并非黯然无光,天蚕蛾银青双翅上蓝眸紫眼斑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荧光,如同有上万双眼睛在凝视着他……

    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楚芜摸不清状况,不敢擅自出手,空气中漂浮着幽莹的细微光粒,连手指也沾了一些,他放到鼻下闻了闻……

    好像……有点晕?

    ……

    东海,瑞鹤仙境。

    阁内纱幔披拂,流风飘摇,楚芜掀开隔在眼前的一痕轻纱,三两步上了楼,径直往寝卧去了,他的手指勾着一串细红绳穿的银铃铛,每走一步便晃荡得叮叮当当响。

    这是数月前,他十七岁生辰那日。

    他本想给师尊一个惊喜,然而云栖岚早已坐在窗下等他了。

    时隔三年不见,师尊对他变化极大的样貌居然全无意外感,像是等倦了,垂眼冷淡道:“坐。”

    楚芜还兴奋着,手中铃铛抖得丁零当啷清脆作响,扑上去抱住云栖岚道:“师尊!我回来啦!”

    云栖岚被这么一抱,困意全消,轻轻推开他,幽邃的黑眸恰似两泓水雾氤氲的冷湖,结了一层薄冰。

    楚芜被这莫名其妙的冷淡刺伤,席地而坐拉住对方的手问道:“您不开心吗?”

    “长高了。”云栖岚垂眸端视他的脸庞,眼中柔情浮动,最终是展颜浅笑,接过他手里的铃铛,“……转过去。”

    楚芜听话地背过身,云栖岚取下他的发冠,拢住他耳后的散下的头发束成高马尾,用那根缀着银铃铛的细红绳绑起来,然后捏捏他渐红的耳垂,“你还学会害羞了。”

    楚芜顺势抓住那只修长细白的手,师尊的手掌很薄,他翻来覆去地欣赏,忽然冒出亲吻的念头,低头啄了下那玉白的手背,肤如凝脂般细滑,他还啃了一口,留下淡淡的牙印。

    云栖岚就着被他捏紧腕骨的姿势,反手掐住他的下巴,问:“你几岁了?”

    楚芜振振有词道:“十七,按寻常人家的年纪,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

    云栖岚作势要教训他,却被他躲了过去,气极反笑道:“你还早,不准胡思乱想。”

    他起身转过去,一条手臂挽住师父的膝弯,一手卡进对方的后腰,出其不意地把云栖岚从椅子里横抱了起来——放在以前这是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云栖岚身体一下子腾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徒弟抱到了床榻上。

    楚芜搂住捉住那双脆弱易折的手腕,欺身压上,耍懒道:“我以后要娶师尊。”

    云栖岚挣扎两下未果,由着向来顽劣的徒弟胡闹,轻声训他:“胡说什么,这叫大逆不道。”

    “没有。”楚芜埋头在师尊颈窝乱拱,把三年没撒的娇全部补上了,瓮声瓮气道,“没有胡闹,我就是要跟师尊在一起……我都三年没见您了……今日还是我生辰呢,您答应我吧……”

    “不好,快起来。”云栖岚的声音冷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楚芜闷声不响地松了手,离开床榻,赌气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再理人了。

    云栖岚暗自懊悔自己果真不是良师之才,他这徒弟三年不见,愈发任性古怪了,满嘴胡话,不成器,不知是不是在北陆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初萌情愫也是正常的,或者该让楚芜多结识些同龄人,免得终日待在寂寥的东海,憋坏了性子。

    云栖岚思虑着,听到窗外一声高亢洪亮的鹤鸣传来。

    他扭头,见一只丹砂顶雪霜羽的仙鹤敛翅傲立在窗沿,尖长的嘴衔着一筒卷轴,回步转颈,将卷轴稳稳地丢在窗台上,展翅即飞。

    这是摇光,想必是她在弥纶台观星策术七天七夜,终有了结果。

    “小草。”云栖岚对只留一个背影给他的少年道,“你过来。”

    楚芜懂事,走到窗边捡起那筒卷轴,折回来送到云栖岚手里,目光投向别处偏不看床上,怄气道,“师尊还有何吩咐?”

    云栖岚挽回似地牵起他的手,“小草,笑一笑。”

    楚芜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笑得虚假。

    小草是楚芜的乳名,他已有好些年没被这么叫过了。

    “真生气了?”云栖岚往徒弟手里放了一粒白豆蔻,“这白蔻是一对,我把另一颗和你的生辰贺礼藏在一起了,你去找找看?”

    楚芜看一眼掌心,将白蔻还回去,认真道:“我不要贺礼。”

    “听话。”

    “我不听话。”

    师徒二人僵持不下,云栖岚被他落寞执着的眼神瞧着,终究无可奈何,妥协道:“罢了,你是寿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嗯?”

    楚芜转嗔为喜,笑起来左颊有个梨涡,他从云栖岚手里抢走方才不屑一顾的白蔻,冒冒失失地往外跑去,不忘回头朗声道:“师尊等我!我去去就回——”

    少年意气扬扬,走时只留下一角翩跹衣袂和黑发间飘逸的细红绳子,伴脚步声渐行渐远的铃铛清伶于耳畔。

    ……

    把徒弟打发走,云栖岚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雕花木匣,现在才去把贺礼藏起来。

    他这个徒弟还算伶俐,有时候也真的好骗。

    匣中放着一只莹润的玉笛,笛身布满细微蛇纹,润泽鲜丽,末端刻着一枚隽逸的「楚」字,玉是南淮的好玉,可论起雕工还是皇城的玉匠手艺精巧。

    他一生与音律为伴,送礼也只会送乐器,不知道楚芜喜不喜欢。

    放下锦匣,他拿起仙鹤送来的卷轴,慢慢展开。

    低头的瞬间,原本笑意未泯的嘴角逐渐抹平弧度,眸中满是惊惶失魂之色。

    荒谬,怎么可能呢……

    云栖岚魂不守舍地起立走到窗边,一缕月光落在案上,他把卷轴摊开平放,像要抠掉一样摩挲着那短短几个字。

    逃不过吗?和一百七十年前一样,「七杀星罚」四字就足以抹杀一切。

    一百年前他不信命,硬要赌上一切保住星乾的血脉,可如今到底是输得血本无

    归。

    星乾为魔,逆天渎神,罪孽滔天,可是他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他唯一的错,就是出生来到世上。”

    一个温婉纤柔的声音告诉他。

    几缕轻烟从卷轴纸页浮升而起,勾勒出一道翩跹倩影,幻化为一位身着彩衣、貌若海棠的女冠轻倚木窗雕栏,柔荑般的玉手抚摸云栖岚的脸颊,怜惜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她的手没有温度与实感,只是虚影幻象,云栖岚收紧十指揉皱卷轴,无声地宣泄,随后因眼框泛红而深深低下头,不愿与她对视。

    “我没有告诉孟弈,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悄悄杀了他,就当成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不行。”云栖岚的泪珠落下浸湿纸页,他颤声道,“……我不会杀他的。”

    “你必须那么做,否则这世间所有人都会替你杀他。”

    “……不行。”

    “难道你想看他变成第二个星乾吗?”

    “不,他不会。”云栖岚眼角泛红,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仍极力稳住声线。

    “你走吧,摇光。”他固执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

    细月浅淡如抓痕,勾破了沉沉夜幕。

    楚芜心旷神怡地嗅着空气中淡雅的妃莲香,手里掂着一支玉质晶莹的翠绿短笛,他找了好久才在屋顶上寻到放笛子的雕花木匣,奇怪的是每一片屋顶他都找过无数遍了,竟然最后一次才寻见这只匣子。

    师尊是不是才放上去的?他猜,极有可能,他师尊记性不好。

    不过比起这个,他根本就不会吹笛子啊。

    云栖岚出身琴修云氏一族,精通音律,造诣深远,楚芜自小耳濡目染,理应有所长,可他偏巧在乐律上是一根朽木,愚钝痴顽,不可教化。

    难不成师尊还不肯善罢甘休,要教他吹笛子?

    ——可真是想不开。

    楚芜事不关己地想,他的思绪随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流荡散乱,满脑皆是即将要见的人。

    他步履轻巧跨过石桥,灯火通明的楼阁近在咫尺,他一眼望见楼台上云栖岚的背影,白衣隔着轻飞漫舞的纱幔,茕茕孑立。

    楚芜欢欣鼓舞地飞奔而去,他上了楼,揭翻重重叠叠的纱帐,迫不及待地一躬身环住对方的腰将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师尊,我找到啦!”

    “放开。”怀中的人道。

    楚芜沉浸在欣悦里,没有发觉云栖岚僵硬的肢体,听话地将人放下来,邀功道:“师尊,另一颗白蔻和笛子我都找到了。”

    云栖岚疏离漠然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笛,问:“那你喜欢吗?”

    楚芜吞吞吐吐道:“还行吧……可是您也知道我不会吹啊……”

    “不会吹就别吹。”

    “当个挂件也挺好看的。”楚芜不做多想,又讨俏道,“师尊,您可别忘了答应我什么呀。”

    “已经忘了。”

    云栖岚袖中五指张开,指尖溢出的几根光弦绞成一柄光刃,猛然起手朝他剜去——

    楚芜被那句“已经忘了”打懵,意识到危险时眼尾已多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那是他本能闪躲,只伤到眼尾,而接下来这一剑他明知是致命的,却故意没有躲,任凭光刃刺入他的左肩。

    很痛,他不理解。

    “师尊……”最后的尾音因整没入肩胛骨的利刃而堵在喉咙里,他仓皇无措地望着对面的人,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突然了,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云栖岚分开五指,控制他伤口里刀刃散成几缕光弦,再编成一条细锁链穿透他的左琵琶骨。

    “你是七杀星罚,摇光的天罗星盘五百年来从未出过差错,我只能这么做。”

    光弦梭织的细锁冲破皮肉绕过他的后背穿进到他的右肩,穿透他右边琵琶骨,楚芜身形一晃,四肢百骸的灵脉犹如虫蚁啃噬,万箭穿心也不过这么痛了。

    就因为一个什么……该死的星盘?

    楚芜咳出浊血,拔剑挥断光弦后仰倒去翻过栏杆,像只风中坠落的红隼。

    ……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逃到墨池边,伏在池岸巨石上喘息,胸前的伤口鲜血喷涌,染红了石头。

    云栖岚一身雪衣如天上皎月,款步行至,指尖光弦绞成一条蝎尾似的鞭子,随宽袖中皓腕一转,化作一柄端秀细窄的长剑,直指他的双眼。

    “可惜了。”

    楚芜眼里映着对方翩飞的衣袂和剑刃的寒光,他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不甘心道:“理由,您杀我……总要给一个理由。”

    云栖岚冷声道:“你就不应该出生。”

    楚芜翻身滚过巨石,本该落入冰冷的池水,可接纳他的却是一条撕开水面的深渊裂缝——

    那裂缝渗着红光,万千鬼域囚徒凄苦悲怨的哭嚎不绝于耳,宛如野兽张开血盆大口,熊熊火焰是尖利獠牙撕咬着稀薄的裂口边缘,强劲的飓风呼啸,微茫的银铃声断断续续回响在耳际……

    楚芜眼睁睁地看自己被这条吃人碎骨的裂缝一口吞入。

    ……

    一只银青的天蚕蛾拖着波浪形的长尾停在他的鼻尖,它扑闪的宽翅长有奇特的半月纹,妖媚的眼斑如人眼般开合,驱散了笼罩他光洁脸庞的荧光粉末。

    楚芜眼睑一动,乍然苏醒——四周筑垒的青蛾轰地散去!

    映入眼底的是问天阁宽绰的穹顶和郁巍巍的雕梁画栋,顿时天旋地转,目眩神摇……

    是幻术。

    他恍惚地想,那些天蚕蛾翅膀上的粉末在作用,一旦吸入就会令人产生幻觉。

    他清醒过来,可幻境中的触感依然附着身躯久久不肯散去,双肩残留的剧痛直钻心,楚芜咬紧牙根活动了一下胳膊,欲调动体内真气冲破残余幻象,响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他悚然睁大眼,如临大敌!

    怎么可能……他全身的灵脉犹如被寒冰冻结。

    楚芜将手移至自己的肩,牵动肌肉来带的痛感使他动作一滞,姿势极不连贯地将手平放到颈下右锁骨的位置,皮肤表面平坦完好,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似曾相识的穿骨之痛……

    不远处驻望的辜焱迈步向他走来,两条玲珑袖珍的火龙一左一右交替盘旋在他的双肩上方,像是新奇别样的肩饰。

    “你还觉得这是幻觉吗?”

    楚芜凝眸望去,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

    辜焱向他提问,却不急着听他回答,而是竖起一根手指,唰地点燃一枚火球,那两条幼龙便追逐火球绕着他指尖演了一出双龙戏珠。

    “许多人都同你一样,清醒的第一时间会认为自己只是被幻觉蒙蔽了双眼。”辜焱好心地解释道,“现在你也发现了,是真的很痛吧?”

    灵脉被锁于修士就如习武之人被斩去四肢,剩下一具盛满修为却无法施展的残躯,楚芜不服气道:“你给我解开,我们重来!”

    “重来?”辜焱指尖的火球跃起三尺高,两条火龙紧追而上纠缠成一体,火焰如外衣从龙尾迅速剥落,化为一柄三尺青铜长剑,凌厉的剑锋滑向他的胸膛!

    “倘若我们真在对决之中,你现在已经死了。”

    楚芜道: “你这是耍花招!”

    “那你还不是中招了。”辜焱哂笑,“我的幻术,由无到有,从有到无,你方才所见之景便是你心中最为恐惧的一幕,你越怕它就越真,你越痛,伤越深。”

    楚芜沉思,听这意思是他能把别人锁进自身的恐惧、梦魇和回忆幻境里,并让幻境中所受的伤害化为现实?

    这倒是从前闻所未闻的能力。

    辜焱道:“你也不必惊慌,效果只维续十二个时辰,一天后便会自动解除。”

    楚芜悻悻然,佯装体力不支地单膝着地,嘴上服软道:“我认输,反正你也不打算杀我,能不能现在就给我解开啊,特别特别的痛。”

    “伐罪峰弟子从不言输字。”辜焱一步步走近,高而挺拔的身影挡住他的视野,眼尾的一抹嫣红摄人心魄,俯视他道,“并且我认为,你应该学会什么叫敬畏。”

    青铜长剑在辜焱手中融为一团火焰,急剧收缩变成一颗豆子大的灯芯,不等楚芜反应便被强有力的手一掌拍入他的心堂。

    “我不管你是谁,来青冥派又有何目的,但凡与我为敌之人,只有死路一条。”辜焱单手扶着他的肩,言语关切道,“初次见面,这盏慈怜灯便送你了,一个忠告,勿骄、勿嗔、勿贪、勿怨,否则你会饱尝阳火焚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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