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您在外面走来走去的是有事要用书房吗”斐垣走进来的时候, 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斐程峰脸皮一抽, 心立刻被提了起来,但还是强撑道“来、来看书啊我没什么事就是吃撑了消消食、消消食”斐程峰的声音在斐垣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没事就别在这里碍眼。”斐垣越过斐程峰,推开了书房, “让人多送点蜡烛过来。”
斐程峰被这么下面子指使着, 脸上很过不去,但斐垣却没有要站在他的立场考虑问题的意思,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弹,挑了挑眉“还有事”
“没、没有了。”斐程峰尴尬地抖了抖脸皮, 无所适从地甩了甩袖子, 转身离开。
斐程峰的书房平时是侯府重地,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侯爷,而且是手握不少实权的侯爷, 书房里的机密文件很多,但现在这个“重地”已经归了斐垣。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很多的书, 斐垣没时间一一去翻看, 无数的三色军团涌了出来,钻进书里细细探查着,并非内容, 而是查看书本上残留的情绪。
人的情绪是有力量的,虽然看不见, 但会却是存在, 高兴、愤怒、哀伤每一种又有细微的差别。
依附在书本上的情绪力量会被吹走或是自然代谢掉, 但斐垣不需要知道每一本书上都有什么样的情绪,他只需要找到斐侯爷常用的那几本“书”就足够了。
煞气没有实体,被掩藏在书架后面的暗格不费什么力气地就被翻了出来,被黑色煞气牵引着飞出的秘密账本被放到斐垣的手上。
贪婪、喜悦、忐忑、愤怒、狂喜、恐惧这本书,上面萦绕的情绪复杂又明显。
斐垣翻开第一页,写的就是侯府和临仙城最大山寨的交易往来。
斐垣没有太多的惊讶,三大山寨盘踞在临仙城周围,要说没有官商勾结,那才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斐垣在书房待了一晚上,天亮了屋内的蜡烛才被吹灭。
被打击过的常月笙没再出现,被吓得心律不齐的斐程峰不敢出现,斐垣看了眼日头,今天终于不用见讨厌鬼的好消息让他稍微愉快了一些。
斐垣回房换捕头的官服,捕头虽然没有正式的品级,但制服却也是有的,只是做工实在不能说得上是精细。
“你们在做什么”斐垣回屋看到的,就是一群丫鬟拿着布料在那做着针线活。
颜如大概还在介意昨天斐垣对她甩脸子的事情,见他回来,也只是起身行了个敷衍的礼,扭着脸闹脾气。
“还不是少爷您要去衙门当差的事情吗”斐垣屋里有四个半主人似的大丫鬟,说话的那个斐垣昨天没见过,但看样子是和颜如一样的大丫鬟,她手里的动作不停,瓮声瓮气地说道,“衙门送来的那衣服布料差成什么了少爷你自小用得都是最好的,就那衣服穿上,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蛰死你”
斐垣屋里是最不缺丫鬟的,虽然只是一个晚上,但四个大丫鬟带着十多个小丫鬟赶赶工,一套布料档次好了不知道多少被针脚细密刺绣精美的官服就做好了。
颜如将线头减去,抖开衣服照着斐垣的身体比划了一下,满脸的别扭“快换上吧”
斐垣并没有很感动。如果是照着设定来的斐垣,现在该是顺着台阶凑上去和丫鬟亲亲热热说些哄人的小话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斐垣看了一眼那布料,确实比送来的好很多。
“再做两身黑色的,我不爱红色。”至于熬了一个晚上就能感动他的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的。
先不说这是她们自愿,哪怕是斐垣亲口说的让她们连夜赶出来,斐垣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颜如和其他丫鬟被气得够呛,只是小丫鬟们没有大丫鬟的身份地位,有了昨天的教训不敢把不高兴的心情摆到脸上。
斐垣不喜欢被人碰,古代的衣服层层叠叠有些麻烦,但多试一下差不多也能掌握了,又不是什么傻子。
丫鬟们的表情十分僵硬,斐垣却没有理会。衙门的佩刀不行,斐垣手里有侯府库房的钥匙,直接进去找了一把顺手的刀。
出门时,侯府下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又不敢摆到明面上。
“斐垣”
季淙茗很早就出门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到了衙门给斐垣一个惊喜的,但吃饭的时候在凳子上坐立不安,扒拉着手指头算算也有好几个小时没见过斐垣了,想要见斐垣的心情无法抑制。
于是饭也来不及吃完,一抹嘴巴提刀就冲了出来。
到了侯府大门口,他又开始害羞,靠在侯府大门旁边的墙上,时不时伸着脑袋往大门口,既忐忑又期待。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季淙茗只觉得自己真的等了好久好久,早晨并不猛烈的太阳都要把他晒化晒蔫巴了。
但那么久的等在,在看见斐垣的那一瞬间,都不值得一提了
“斐垣”季淙茗仰着笑,伸长了胳膊冲着斐垣招手。
晚上七点通话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昨天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就是你说的秘密吗”
季淙茗藏不住话,昨天晚上就明里暗里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斐垣。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但哪怕季淙茗不说,斐垣都能猜到,更别提季淙茗把各种重要提示全部透露了个干净。
“嗯”季淙茗很活泼地一连点了好几下脑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斐垣,“我、我能和你一起当捕快吗”他的脸有点红,像是害羞,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好意思。
斐垣看着季淙茗看了好一会儿。
斐垣屋里的丫鬟都会帮他连夜赶出一套制服,季淙茗就更不用说会有新制服了。
捕头和捕快的衣服有点不一样,但总的可以归结成一个字丑红底黑边,当捕快的没什么权贵,衣服料子也只比粗布好上一点,衣形更是随意得厉害。在这种没有统一制版大工厂流水线的古代,手工制作出来的衣服很受缝纫者水平得限制。
所以街上的捕快,衣服都丑得要死。
但换了布料,换了裁缝绣娘,照着他们的身形去做,仔细做出来的衣服,那就相当漂亮了。
季淙茗的皮肤白,本就是健康的肤色,红色的衣服一上身,让本就白皙的皮肤彻底变成了白里透红,收腰收腿,将季淙茗锻炼得匀称有力又修长的身体裹住,窄腰大长腿,一派青春阳光且英姿飒爽。
比起衙役,更像一个洒脱的少年侠客,只是多了几分庄重威严。
“很、很怪异吗”季淙茗见斐垣久久不语,有些忐忑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很好看。”斐垣上去牵住他的手,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走吧。”
季淙茗被牵着走了几步,脸色爆红。
“斐垣你、你也特别好看”季淙茗将徘徊在舌尖好久的话喊了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烧得眼睛都有些难受了起来,但他却很努力地盯住了斐垣的眼睛,“斐垣,你最好看了”
斐垣爱穿黑色,哪怕是夏天,也是一身黑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容貌本就过于黑白分明,阴郁的气质配上那一身压抑的黑色,给人喘不过气的恐怖。
哪怕是曾经的斐垣,也从未穿过红色。一年四季的校服在身上套着,白蓝色的校服将少年人干净清爽的气质衬托得完完全全。
但那也不是红色。
“心动了”斐垣抬眼看他,嘴角像是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黑沉沉的眼里罕见地带上了些许调笑的意味,亮晶晶的。
季淙茗脸更红了,但他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超级心动”
斐垣的皮肤太过苍白,没有血色,红色的衣服在他皮肤上晕开,像是多了一些健康的气血,虽然将黑白分明的五官冲淡了不少,但这样却正好。
阴郁的气质散去了大半,有了人气,有了笑意,有了光。
咚咚咚咚咚
季淙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跳动得像是快从胸腔和食道冲出来的心脏,要爆炸了。
“那就再心动一点吧。”斐垣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拳,季淙茗手掌的触感和温度越发的明显。
有点高兴。
很奇异的感觉,从心脏处奔向四周的情绪,让人愉悦。
很陌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为某一件事,为某一句话,有这样单纯且愉悦的感觉了。
“季淙茗,我很高兴。”
季淙茗一愣,想要再看斐垣,但斐垣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的手快步向着衙门走去。
斐垣他是害羞了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地跑出来的时候,季淙茗吓了一跳。斐垣,怎么可能会害羞呢
但身体却先一步克制不住地勾起了笑容。
斐垣在害羞
这个事实,让他不知为何,由衷得感到高兴。
高兴得想要哭出来。
一个衙门就一个捕头,斐垣这个空降的捕头来了,原本的捕头要么降要么升,总归是要给斐垣腾出位置来的。
季重阳会做人,虽然不喜欢斐垣,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给他使绊子。上一任的捕头愉快升迁,今天和斐垣交接完工作,明天就能正式走人少奋斗十年了
“你们平时做什么,今天也继续。”斐垣往师爷椅上一坐,脚往桌子上一放,一副纨绔子弟的嚣张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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