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河水还在翻滚着, 敖江凄厉又痛苦的叫声让所有人的耳膜开始阵痛。
“该死的人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不分敌友的大范围攻击一下让受伤的妖怪数量大增。
那声音是直冲灵魂的伤害, 捂住耳朵也没用, 它无孔不入地搅乱着人的心神和肉体。
“救、救命啊”
实力低微的虾兵蟹将们滚成一团在地上疼得直扑棱,彼此拿着的刀枪在混乱中戳入同伴的身体也来不及喊疼。这样的伤口和敖江的声波攻击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小妖怪们打滚求饶, 大妖怪们则是纷纷用上自己的方法让声波伤害的威力变小。
杨茵茵也拿出了自己的惯用武器, 那是一串挂在腰间的小铃铛,一串五个黄豆大的铃铛小巧又可爱,看起来只是精致又平常的小饰品,但摇晃起来时, 清脆的响声以极其柔和的方式将那些荡来的声波化解于无形。
季淙茗没有没有理会敖江放的狠话,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妖怪,神情专注。但隐隐的红色却从他的耳中流出。
“虎兄,现在我们怎么办”
“干就完了敖江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要发脾气,我们也别想好过把他抓起来, 送给敖江好好出气, 说不定我们就不用受他的连累了”说话的那名大汉咆哮一声, 跃出去的身体化作了金灿灿的老虎,以一个极其凶猛的姿态朝着季淙茗扑了过来。
季淙茗的手还有些抖, 敖江的龙眼上有一层看似轻薄的透明膜,但实际上那层薄膜比龙鳞来得更加坚硬, 季淙茗费了很大得力气才将屠龙逃插了进去, 连搅动制造出更大伤口的机会都没有, 一击得手丢下宝刀就跑。
但在虎妖扑来的瞬间,无风被季淙茗扔了出去,然后从眉心贯穿了虎妖的整个身体,周围的水顷刻间被染红,未来得及晕开,季淙茗的已经动了。
在所有妖都没看清他的动作时,季淙茗已经绕到了虎妖的身后将剑柄握住,挡下了敖江甩来的尾巴。
龙头上的五官狰狞又恐怖,本该是象征着威严的神兽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打架呵”敖江被捅破的眼睛里还插着刀,血挂在他的龙头之上,让他的气势越发得凌厉起来,“这可不是什么打架啊狂妄的人类以为趁着我轻敌靠着幸运偷袭一次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吗少开玩笑了”
咆哮一般的龙吟并不能传达给季淙茗什么,他这会儿已经耳鸣了,人类的身体终究是人类。哪怕属性点加得再多,也是有极限的。
季淙茗举着剑,吃力地抵挡着对他来说十分庞大的龙尾。
“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厮杀吧我会把你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撕碎”
波光粼粼的尾巴高高扬起,季淙茗的压力一轻,但因为用力过度,他没法再立刻进行下一次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敖江的尾巴越变越大,再一次甩下时,河底发出了地震一般的震动声。
“去死”
“轰”
巨大的响动让耳朵嗡嗡作响,来不及跑远的妖毫无悬念的被碾成了肉泥。
敖江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就是无上的“神”
“你在说什么梦话呢”
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声音从尾巴下面传来,敖江一惊,虽然只是个人类,但好歹是他几千年中第三百个心上人。想到还没上手就香消玉损的美人儿,敖江有点可惜。
但他定眼看去,预料中半身不遂的场景没有出现,斐垣勾着笑,苍白的脸色因为那抹笑容显得有些过分的艳丽。
季淙茗呆呆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这个人,浑浊的水将视野弄得一团糟,但季淙茗还是在斐垣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斐垣,这里很危险”想要什么,我去帮你找帮你拿到手就好了。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吧。
斐垣侧过头看着有些狼狈的季淙茗,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上他有些脏的脸蛋。
“季淙茗,我很高兴。”斐垣说,“不是因为我想要,而是因为嫉妒。这种出手的原因,让我很高兴。”
季淙茗愣住了。
“你们一伙的”敖江看着他俩亲密说话的样子,比妒火更猛烈的是愤怒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杀意。
“什么叫一伙的。”斐垣轻笑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斐垣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敖江的龙尾上,没有任何杀意涌动,他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很好,甚至是带着温柔清新的愉悦。
“季淙茗笨笨的,不太会说话,所以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告诉你好了。”斐垣笑意盈盈地说道,“你现在在做的这件事呢,是不能用厮杀来定义的,是屠杀才对啊”
“河神大人,您是被动语态的那个哦”
敖江已经被愤怒占据了所有心神,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在这里和他咬字眼,霸道的龙吟一出,敖江准备故伎重演,直接将他们碾成肉泥杀掉就好了
“昂”
“轰”
比霸道龙吟更为响彻的是地动天摇的震动。
人类是有极限的,但人类的极限在哪里普通人的极限不行,那就再拔高一点好了。
斐垣无视身后被他摔进深刻,河底裂成深海大裂谷的场面,转身看向季淙茗。
“疼吗”苍白的指尖点在他的耳朵里,拿出来时,一抹嫣红的血色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傻茗宝。”
斐垣拿出兑换的药,碾碎了将粉末蘸在指尖,为他上药。
斐垣的体温低,哪怕是在冰冷的河水中,他的手指还是那样带着清晰的凉意。
掏耳朵的时候总会有耳朵里痒痒的感觉,但此时和掏耳朵却大为不同,季淙茗只觉得斐垣为他上药的手冰冷的不像话。
季淙茗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他的身体,在燃烧,燃烧得很厉害。
全身滚烫。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被砸得晕晕乎乎的敖江摇摇晃晃地用四只龙爪撑起身体,暴虐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河底。
“无能狂怒。”斐垣嗤笑一声,低头碰了碰季淙茗的额头,小声地对他说,“快点解决吧,明天要上班呢。”
季淙茗整个人都是懵的,从斐垣出现在他面前替他挡下敖江那一击开始,他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对。
神游天外,欣喜、害羞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但不知为何,更多的是想要哭出来的悲哀。
是他的情绪,又不是他的情绪。
想要哭,想要大声地哭出来,好痛苦。
他因为斐垣的在意而感动欣喜,同时也因为这个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悲伤,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来自何方,只是
好痛苦。
想要发泄出来。
“斐垣”季淙茗抱住了斐垣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颤抖。
“等我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等我一下”
不等斐垣有回应,季淙茗立刻就松开了斐垣,下一秒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敖江巨大的身体上。
他不敢再多抱哪怕一秒。
会动摇
他会动摇。
不想放开斐垣,不想从他的怀里离开,只想要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斐垣,我爱你。
再不会有一个人会让我这么喜欢这么爱了
你是上天入地唯一的斐垣
敖江是没有将季淙茗和斐垣放在眼里的,区区人类,不过区区人类罢了
但就是这个区区的人类,让敖江吃了大亏。
“昂”
这一次的吼声,不再是愤怒带着无尽的杀意,单纯的痛苦化作了一声声高昂又刺耳的龙吟。
斐垣给他上的要是一粒一百万被杜妍语那几人珍惜的“神药”手脚拧碎都能复原,更不要说季淙茗身上的这些小伤了。
疲惫的身体满血复活,季淙茗的大脑空白,一股奇妙但是充沛无比的力量从他的身体涌了出来。
比刚才的剑术快得多,快得连眼睛也无法捕捉每一次的出手,快得剑身周围出现了火花。
在满是水的河中出现了电弧一般的火花。
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又连成一片,黑乎乎的无风在这样的撞击中渐渐褪去那层伪装,就像它的名字那样,风平浪静,平静得好像自始至终都不存在。
那并非因为剑的特殊,而是季淙茗。
但敖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屠杀,是这样的才对”季淙茗面无表情地落下了最后一剑,刹那之间,“咔咔咔咔咔咔”的破碎声练成了一片。
没有怜悯,没有解气,只是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
“啊”
成千上百的龙鳞碎裂开来,和皮肉粘连的那部分只是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但簌簌往下落的碎片更多。
龙鳞是龙最重要的东西。
敖江再顾不得其他,面子是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调动起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像河面飞去。
龙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水中,但腾云驾雾是他们的本能。
敖江的速度很快,自悟河虽然深不见底,但对他来说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粗壮的龙身冲出水面,但还未松一口气,比鳞片碎裂更为剧烈的痛楚席卷了全身。
季淙茗手里的剑滴着血,没了龙鳞护体,龙尾处足有四五平方米的碎鳞失去了踪影。
一同失去的,还有至少半米厚的龙肉。
季淙茗凭空而立,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放、放过我”敖江颤抖着求饶道。
季淙茗抿着唇,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是喜欢斐垣吗你不是喜欢斐垣吗
敖江借着这个机会,飞快地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白色的云雾里,他的力量又能得到极大的征服。
红色的血液像雨似的洒在大地上,因为龙血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地面上的植物承受不住,飞快地枯萎了下去。
“轰”
闪电与雷鸣在空中不断地传来,季淙茗没有害怕的意思,每一道闪电每一声雷鸣在他的周身自动散去。
太过烦人。季淙茗想,这样一直飞下去不是办法。
季淙茗抓住了敖江,手伸进了龙尾那个巨大的伤口。
但还不够,还没有找到。
龙的生命力很强大,哪怕是全部片成片,也能活下去。
“不要跑好吗”季淙茗喃喃道,“你在享用那些人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要跑呢捕食者和猎物,不都是这样的吗”
“作为捕食者要快狠准,不给猎物逃跑的机会。作为猎物,用尽全力,然后被捕食者抓到。”
季淙茗说“我会让你不那么痛苦的,所以,停下吧。”
一片片将他的生命消耗殆尽的做法太残忍了。
季淙茗想给他一个痛快。
但不管是虐杀,还是一击毙命,敖江都不想要。
他可是龙是河神为什么非死在这里不可他的未来
“昂”
季淙茗一边将龙肉划开,一边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龙筋。
拔出了这个,他就不能再跑了吧
“我会尽可能快一些的。”季淙茗说着,便将那条韧性十足的东西扯了出来。
敖江是条年龄近万的成年大龙,体型足够大,龙筋也粗壮得厉害。
季淙茗扯得很用力,敖江挣扎得很厉害,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龙吟配合着亮如白昼的闪电,以及震耳欲聋的雷鸣,整个临仙城都因为这样的动静沸腾了起来。
天上的动静很大,哪怕是在河里,也能听到敖江那痛苦悲愤的哀鸣。
斐垣仰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皱眉“这里也速战速决。”
斐垣要屠龙,但并不仅仅只是屠龙。
这里的所有妖,都要被清绞。
说了屠杀,那就要有屠杀的样子。
杨茵茵和蒋消言皆是一震。
斐垣说屠龙,说实在,他们从一开始并未当一回事。
尤其是在见识过了敖江的实力后。
那样的力量,不是他们能招架的,每人再多五百个复制体大概可以搏上一搏。
杨茵茵甚至在敖江出现是将逃跑的道具都握在手里准备好,只等合适的时机往外冲。
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季淙茗真的打伤了敖江,现在是处于完完全全的上风,甚至可以说是把敖江压着暴打
有、有点想要怀疑人生了。
蒋消言神色不明地抬着头死死地看着季淙茗那抹红色的身影,眼里闪着战意以及不甘
敖江不是他现在能“指染”的,他和季淙茗,差太多了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敖江疯起来不分敌我,自悟河的妖怪因为死了不少,但剩下的妖怪也不少。
“一个活口的不留。”斐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完全没有对季淙茗的柔和,命令式的口吻听着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但不管是杨茵茵和蒋消言都没那个要因此生气反抗的想法。
蒋消言将心中的那股挫败感全部发泄在了其他妖怪的身上。
敖江爱听人吹捧,这些与其说是他的狐朋狗友,不如说是用点甜头笼络起来的专业吹彩虹屁妖团。
实力虽然强,但远远比不上敖江。
蒋消言和他们打得不相上下,但因为是一对多,显得十分吃力。
蒋消言主攻,杨茵茵帮他查漏补缺,不执着和哪只大妖怪对打,只是尽可能地多杀一些。
“昂”
长啸着的龙吟声小了下去,敖江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下坠着。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巨大的龙身坠到了自悟河中,从上万米的高空中落下,那一瞬间的威力巨大得将整条自悟河都震了个干净。
“呕”
宛如核弹打击的破坏力将所有人卷得东倒西歪,杨茵茵和蒋消言连忙用道具稳住身体,来不急考虑其他,捂着肚子先蹲下去干呕。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头晕脑胀躯体发麻。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斐垣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季淙茗也被震了得大脑空白,满身是血地躺在龙肉里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黑沉沉的河面。
坠落地点不在龙宫,但在这样的威力下,金碧辉煌的龙宫也没能幸存地成为了残垣断壁的废墟。
刚死去的尸体还有着温度,黏糊糊的温热血液不断涌出,还有弹性的龙肉并不硌人,甚至有些舒服。季淙茗没有动,他的脑子很乱,但似乎一点也不乱,只是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情绪。
“还能站得起来吗”
视觉一点点地恢复,颜色鲜艳过头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的眼睛里,那比血更红的颜色,格外显眼。但比那显眼红色更耀眼更好让人辨认的,是斐垣苍白的脸。
季淙茗想要伸手去触碰他,但用力过度的手臂缺连微小的动作也做不到。
甚至也无法喊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很累了吧”斐垣坐到了季淙茗的身边,黏糊糊的血他没去管,腥甜的血腥味他也没去理会,他坐到了季淙茗的身边,轻轻地用指尖将他花猫似的脏脸擦干净。
“已经很棒了,茗宝,今天我很开心,所以”他低头在季淙茗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睡吧。”
季淙茗大脑空白得过分,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斐垣,但又好像没有看到;似乎感觉到了斐垣的气息,但又好像没有;似乎觉得斐垣的手在他脸上划过,似乎又只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似乎”。
但斐垣的那句“睡吧”,季淙茗听清了。
晚安,斐垣。
季淙茗在心里小声地说着,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斐垣托起他的头,将他半抱在怀里,轻轻地将他身上的血迹弄干净。
这里到处都是水,只要随便搓一搓,加快水将血弄出去就可以了。
“季淙茗,你身上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斐垣用指甲在季淙茗的脸蛋上小小地按了下去,放开时留下了一个月牙状不深不浅的印记。
季淙茗没有受伤,连用力过度的脱力状况都没有。
会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纯粹是因为力量被导出得太多,这具身体无法承受罢了。
“系统,把属性点给他加上,在身体可承受范围内的最快速度。”
“你没有权限命令我。”很久没有存在感的系统一字一顿地蹦出来说道。
“那就算了。”斐垣随口说道,然后将季淙茗抱了起来。
“你想对他做什么”系统平板机械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慌乱。
“这句话,你还是问自己比较好。”抱着季淙茗向杨茵茵和蒋消言走去,他走得不快,但每走一步,身后的妖怪都消失了个干净。
余波未消的河里到处都是尸体,有普通鱼类的尸体,也有妖怪的尸体。
斐垣只要妖怪,所以他的所到之处,不会留下任何妖怪,无论是尸体还是活着的妖怪。
“走吧。”
狼狈不堪的杨茵茵和蒋消言抬头看他,却发现周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季淙茗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照在脸上,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等眼睛稍微适应之后,季淙茗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斐垣”季淙茗几乎是跳起来喊了一声。
屋里伺候的大丫鬟听到声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少爷,又梦见斐垣少爷啦”
季淙茗红着脸环顾四周,看清了这里是他的房间。
“我”他想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在丫鬟的眼里,他应该是早早就睡下了的才是。
“要起来吗这会儿衙役都正当差呢”大丫鬟揶揄地说道。季淙茗这几天天一亮就起来勤奋练剑,对他的打趣不少,但回到了以往撒娇赖床的样子也不错。
“啊,那我得赶紧去”季淙茗连忙起来。
“老爷说了,您今个儿好好休息也成。这几天累坏了吧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能把您弄醒。”
季淙茗眨眨眼,有些茫然地问“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
大丫鬟神神秘秘地说道“龙昨个儿可是出大事情了呢”大丫鬟将昨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季淙茗的记忆也渐渐回笼。
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上天那一段,他就没记忆了,只记得最后有什么碎片从敖江的身上飞了出来。
“我自己来就行。”季淙茗拒绝了大丫鬟要帮他刷牙洗脸的服侍,洗漱完坐在凳子上等早饭的时候,季淙茗试着翻找了一下。
但怎么都没看见那块发着光的小碎片,倒是
一串亮晶晶红彤彤的糖葫芦安安静静地浮在空间背包的正中央,四周空荡荡只有它一个的存在,显眼得厉害。
那是那天晚上斐垣给他买的。
一串糖葫芦上面有六粒山楂,季淙茗舔了一口,斐垣吃了季淙茗舔掉那一口的一粒,还剩下五粒。
季淙茗很宝贝地清空了空间背包,只将它一个放在里面。
五粒被红色糖浆裹着的山楂和竹签被季淙茗珍惜又宝贝地放在空间背包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然后再放回去,接着就是捧着脸傻笑。
马上要去办正事,季淙茗告诉自己不要多看,抓紧时间去衙门询问昨天在自己失去意识后倒地发生了什么,但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那里飘。
系统久久地看着他,犹豫片刻,关掉了自己。
总有一天,季淙茗要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在到来之前再让他多高兴一点,再让他多幸福一点。
这样,才能为了爱的那个人,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
系统想,我只是为了确保事情的成功率才不是感情
“怎么啦仇老师,想说什么就快说呀”
仇博依看着手里的红衣厉鬼调查报告,为了寻找厉鬼的“人类”身份,他们接着身份的便利将河东县柳叶村的人口数据都调了出来。
四百多户人家的排查并不容易,四百多户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们弄错了”仇博依突然大喊。
“什么弄错了”几人懵逼地看着突然大叫起来的仇博依。
“呼”仇博依深深地开始吸气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用简洁通俗好懂的语言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如果他的假设是正确的话,那么他们就危险了
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几百个玩家的天地。除了他们这些玩家还有这个副本的原住民。
副本内的玩家确实只有几百人,但根据临仙城户籍的等级资料来看,这个副本的人口是一百五十万。不算黑户。
从一开始,他们要面临的危机,就不是除自己以外得玩家斗争。
而是一百五十万劳力为他们构筑的奢华世界。
一百五十民众为他们生活物资、挥霍资本、统治满足感,以及无上的虚荣心。
为什么进入这个副本世界人人都是王公贵族呢
为什么不给任何的任务让他们去斗争乱斗呢
为什么不设定固定的升级路线呢
仇博依现在才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这个副本,是以现实为模板但又将之“美化”只针对玩家的“乌托邦”。在这里,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金钱、地位、好奇心、满足感、虚荣心全部,都可以被满足。
现实有什么好呢除了高科技,还有什么好呢经济压力、住房压力、父母压力、家庭压力、法律限制、道德规范除了网络,其他的什么也比不上这里。
洗衣机吗洗个衣服还要自己扔进洗衣机,洗完了还要自己晾晒折叠整理,哪有直接脱下让小丫鬟去洗来得方便反正受累的又不是玩家。
在这里,无论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生活,还是给予生杀无视法律站在权力顶峰的精神满足,都可以得到。
现实真的有那么好吗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在这里吧会给你一切你所想要的。
所以,留下吧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告诉你们”仇博依的表情严肃认真得称得上是可怕。
陆汾糖几人看到仇博依的认真,也立刻端正了态度,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
仇博依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晚上吃什么”
仇博依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好几次,话到嘴边,但又吞了回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仇博依是个很理性的人,他试图用各种办法来将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固定下来,但往往都是以失败告终。
“集合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龙吟吗”仇博依接到消息的时候立刻就猜出了大概的原因,“好的,那我等一下先去包厢检查。”
因为昨天晚上的“异常”今天的临仙城显然有些不对劲,路上的行人表情古里古怪,八卦又克制,好奇又惶恐。
城主下了禁令,不允许在大庭广众讨论昨天晚上的“异常”,但人的好奇心和八卦心是没那么好掐灭的。大庭广众不让,那就私底下自己说着玩呗
陆汾糖现在是茶楼的老板,接到集合得消息早早就过来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进了包厢。
唯独让他们来的斐垣还没到。
几人在包厢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昨天太过顺利,又没有任何的人员伤亡,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
“要不是现实世界还有我妈,我都不想回去啦”
陆汾糖的年龄小,家庭也简单,现实世界对她来说没太大吸引力。三年的魔鬼高中生活让她对手机的依赖很小,这里虽然没有方便的各种高科技产品,但没有压力。家庭富足,生活完全称得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一让她眷恋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有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反正出了这个副本,没过几天还要进入下个副本,那还不如继续在这个副本待着呢
陆汾糖感慨得十分自然,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糖糖,这个想法最好别要。”杨茵茵掀开面纱,认真地盯着她,“一旦有了这个思想,马上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陆汾糖的感慨也就是顺着那个氛围那么有感而发一下,里面有多少真心不知道,反正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但杨茵茵的认真是她所没料到的。
“放心吧”不管怎么说,杨茵茵都是在关心她,陆汾糖感激地说道,“哪怕不考虑我自己,我也得想着我妈呢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副本恋恋不舍不想回家呢”
最好是这样。
杨茵茵不是真的陆汾糖,而是真心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糟糕。
很不妙,太不妙了
这是一个让人沉迷的副本。
舒心的生活,没有生存压力,富足的家境,放纵的家人,雄厚的靠山背景,都将玩家们的生活堆向了舒心自在。
不管是想走种田发家路线、后院宅斗路线、升官发财路线、位极人臣路线、武林升级路线,甚至是修仙爽文路线,都可以被满足。
没有便利的高科技不是问题,甚至因为低科技的背景,自傲的满足感才能无限被满足。
太糟糕了,这个副本,太糟糕了。
陆汾糖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但在杨茵茵看来,陆汾糖已经很危险了。
这个世界,她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唯一让她牵挂的母亲,也有了容貌、性格一模一样的“替代品”。人是会产生感情,是容易寄托情感的生物。
对着那个爱她关心她为她着想,和现实中的母亲别无二致的翻版,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杨茵茵甚至怀疑,陆汾糖时间长了会将那个冒牌的母亲当成自己真正的母亲。
只是目前还没到那个阶段罢了。
杨茵茵也只能隐晦地提醒她,毕竟事情还远没到那种程度,说得太严重,反而会让陆汾糖过度恐慌。
那样事情会变得更糟糕也没准。
“吱呀”门被推开,斐垣的身影一出现,杨茵茵立刻就站了起来。
杨茵茵找了个借口将斐垣找了出来,就他们两人。
季淙茗看着斐垣。
“等我一下。”斐垣和杨茵茵去了茶楼外面的一条巷子里。
“斐垣,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在斐垣未到场的这一段时间里,大家的聊天氛围还不错,所以在杨茵茵看来,这个副本里,也只有他们两个还是“正常人”了。
“不会有事的。”斐垣却是一副不太想多说的模样。
杨茵茵有些着急,她知道斐垣在所有人中只在乎季淙茗,所以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这样,只会让季淙茗的处境更糟糕。”话出口的瞬间,杨茵茵感觉到了一股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不讲理杨茵茵彻底见识到了陆汾糖说的,斐垣就不是一个能指望和他讲通道理的人
“都是假的,有意思吗”杨茵茵几乎是咬着牙,低吼着发出声音。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经历了昨天那样的惨状后,她还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斐垣,在她自己看来几乎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身体颤抖不止,那是属于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超强直觉,她的身体,在提醒她。
“季淙茗很高兴。”斐垣抬头,看向茶楼的方向,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都在那座茶楼里以交流情报为由聊天说笑,这个时间,季淙茗几个也毫无疑问地待在他们常去的包厢里喝茶吃点心听相声看小品。
“你就不怕拖到最后无法收场吗到时候季淙茗也会死的不是吗”杨茵茵的大脑在颤抖,她告诉自己别说了,但嘴巴却不听使唤。
“不会的。”斐垣平静但笃定,“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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