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脸上笑容未变, 脚步从容:“我们已经算不上很熟了,毕竟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好几年没见面。”
“你们原来也是同事吗?”白纨素按下电梯下行键, 口吻云淡风轻。
但乔雅显然不是涂亦潇那种思维简单的女人:“我们是学生时代的朋友。”
“你们是校友吗?”白纨素心里打鼓, 她觉得自己迫切追问关于钟楚寰的事情似乎有些心急了。不知道她刚才的问话设计得够不够自然、乔雅会不会认为她问得有点多。
乔雅略微弯下膝盖, 如珠如玉的俏脸靠近白纨素的小脸——她穿上高跟鞋超过一米七的身高相比于白纨素娇小的身板算是高挑, 脸上挂着温柔而莫测的微笑:“我是政法大学毕业的,他是金融经济大学,当然不是校友。不过,我们是因为共同爱好认识的。”
白纨素没有再问下去, 而是愣了神。
“小妹妹,你也喜欢侦探小说吧?”电梯门开了, 乔雅直起身,率先迈开脚步,踏入电梯, “以后可以多交流哦。”
白纨素进入电梯轿厢,一言未发。
她是个聪慧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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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乔雅进入法务部之后,温然等人自动前来迎接,场面一度有些热闹。
白纨素这才知道,乔雅来到这里之前是知名律所的律师,已经当上了初级合伙人,这也难怪法务部的职员明明没见过面,却都要对她十分殷勤了。
她乘电梯下了楼,来到一楼接待大厅。大厅装潢得和有些酒店大堂的咖啡吧差不多, 宽敞明亮、有绿植装点。时近中午,大厅里空空如也,只有客人等候过的桌子上还摊着些一次性纸杯、烟灰缸里堆着烟蒂,保洁还没来得及打扫。
“您好,我是行政部的,我们主管今天告诉我行政接待由我来负责。接待大厅现在有人管理吗?”
公司咨询前台的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这小丫头看着这么嫩,这张小脸简直和未成年差不多,没见过世面吧?接待大厅有什么活,哪里需要人来管理,行政主管分明就是使唤她玩的,变相流放。
两个女职员面对面噗嗤一笑,其中一个还是拿出微笑回答:“大厅现在只有一个保洁负责。既然行政接待有人管了,那你把登记簿拿走吧。”
来宾登记这种工作又累又烦,能甩给别人干嘛不甩给别人。对方正好是个实习生,多半不懂得怎样推脱。
“好,现在就给我吧。”这正是白纨素最想要的。
最初接到行政接待的指派之后,白纨素并没有生气恼怒。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不管站在什么样的位置都要得到,更何况她距离自己的目标就剩下一步之遥了。
在别人眼里,普通员工想接近那位“X先生”当然不可能。他们之间隔着29层楼,以及数不清的层级。但在她眼里,既然已经有了交集,又处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同样味道的空气,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他们只是两个不同的人而已,现在隔着的只是一扇门。
至于怎么去了解他,用什么办法摸清他,这只是时间与手段的问题。
只要他会走进这扇门,就迟早会再看见她,再跟她说话。如果坐在十层的大办公区,这反而是不可能的。
魏璇是公司老板,来宾里面肯定少不了跟他熟络的人。通过一个人的交际圈,很容易了解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更何况她背后还有程若云,整天接触三教九流的姐夫,手里有一张四通八达的信息网。
行政接待工作能有很多机会跟他们聊天、认识他们,更何况这些人的姓名、联系方式很多都会写在登记簿上,这可是一本宝贝,决不能浪费。
白纨素慷慨收下了登记簿,那两个前台姑娘还在偷笑呢。
她把登记簿放在了接待室门口的小桌子上,并把前台访客登记的牌子直接拿到了接待室门口,又把靠近接待室正门能被看到的几张桌子上扔着的水杯和杂乱的烟头给收拾了。
前台的两个姑娘看着她忙前忙后,其中一个好心提醒:“小姑娘,你是实习生吧?接待室其实不用一天到晚看着的,访客在这里本来就是消磨时间等人,接待得怎么样谁会在意呀。本来还有保洁打扫,要是看到行政部的人开始收拾了,保洁就该不干活了,那里面的活以后就全是你的了,你一天到晚不看着都不行。”
两个姑娘告诉白纨素,她的工作方式不够聪明,不懂得投机取巧。不过白纨素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介意:“行政接待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要算我的业绩,我怎么能甩给别人呢。”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微妙地耸耸肩:这小姑娘情商可真是不高,要么一入职就被发配来一楼接待了呢。她在卫迅的实习生涯,怕是一直要端茶倒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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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白纨素回到十层的工位上时,涂亦潇正装好背包,整理衣服和头发,准备下班。
“亦潇,下班的时间还没到呢。”钟楚寰的眼神虽然没离开电脑屏幕,表情也是淡淡的,语气却像是结了霜。
“就差十五分钟了,我早上有提前打卡呀。”涂亦潇看了看工区的挂钟,口吻有几分撒娇,“今天有购物节,好多同事都提前打卡走了。”
“你入职几年了,这点规则还不知道吗?”钟楚寰对她的娇气一点也没包容,“咱们部门没有弹性时间。另外,作为主管,部门员工不下班你就最好不要下班。”
涂亦潇满是委屈地看了看身边的小职员,那女孩噘噘嘴,吐了吐舌头。她只好把背包放回工位上,又坐下等着下班。
“咱们大部门的老板太冷了,白长一张自带流量的脸,本人一点热度都没有。”小职员见涂亦潇撒娇碰了壁有点难堪的样子,跟另一边的邻座低头耳语,“不吃撒娇这套。”
白纨素拉开工位上的椅子坐下,钟楚寰总算抬起眼皮看了看她。
“中午没吃饭?”
午休前正好有几个演艺公司的人来谈艺人合作,午休之后商务部门又来了人,白纨素没赶得上吃饭,现在正饿得发虚。
“你怎么知道的?”白纨素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喝了点水,但胃里空荡荡,更是虚得慌。
“我看你工卡在桌子上。”钟楚寰从自己工位上抄起个盒子推到她桌上,又递过去一个饮料杯,“现在吃。”
涂亦潇偷眼看去,透明盒子里是巧克力蛋糕,广场上那个热门甜品店里的。白纨素轻轻掰开饮料杯的盖子,里面装的饮料还是热的,一股牛奶热巧克力的香气四溢开来。
这都是女孩子最喜欢的甜品。她也不道谢,打开就吃。
涂亦潇满脸通红,冷冷地翻了个白眼。部门员工不下班她就不能下班,活干完了也得在这里干坐着,等着这小姑娘吃完巧克力蛋糕?
她又酸溜溜地看了旁边的小职员一眼。刚说完老板不吃撒娇就打脸了,董事长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人家不用撒娇就有人焐着呢,或许这就叫恃宠而骄。
“晚上想吃什么?”在地下车库,钟楚寰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身边的白纨素。家里食材不够了,要想做晚饭就得现买。
“晚上我想逛街。”白纨素的回答出乎意料。
钟楚寰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就想逛街?她这人真是几分钟就变个花样,还不带打招呼的。
“想去哪逛。”
“时代广场,”白纨素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想去新望百货。”
“你打算那买什么啊?”钟楚寰看着她笑了。都说女人上了一天班,再累也可以在购物中心重生,这话对她来说莫非也管用?
“谁说不买就不能看了?”白纨素恼了,眉头一紧,“我就看看又不要钱!我得看看我以后要穿什么衣服,别等我傍上大款了,连高级牌子也不认识,钱都要不来。”
这小姑娘又开始胡说八道,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鬼主意。钟楚寰知道以她的脾性就算自己拒绝,她也会自己去,那还不如不拒绝。
反正她有什么心事也不会跟他说,她身上有秘密,对他根本不加信任。
“那走吧。”他启动车子出了地下车库,向东驶去。白纨素用眼角偷瞄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异样了。
新望百货看上去面积不大,装潢虽然高级却也颇为低调。光顾的客人不多,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奢侈味。
白纨素当然没有逛过这种高端品牌云集的商城,但钟楚寰却觉得这里并不新鲜。如果是他一个人,平常也不会想起要来,正好今天带着她来,顺便在楼上的餐厅把晚饭解决了。
“你饿不饿?”
白纨素不答言,先走到服务台要了一本商城的购物手册。
看她翻着彩色的宣传册一页一页看得津津有味,钟楚寰有些诧异。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她是专程为了“傍大款”来研究奢侈品牌?
“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件衣服,什么牌子和款式的?你告诉我,我带你去……”他差点就把“买”字给说出来了。
怎么,还想给她买衣服了?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得一多,可能头脑是有点糊涂。他们什么关系,就开始想着给她花钱了。
“我们去逛逛吧。”白纨素抬起大眼睛看了看他,他又不好拒绝。
他们先从一楼逛起。白纨素挨家挨户地看包、看鞋、看衣服和手表。不仅要看款式,还要打听打听这奢侈品的衣服鞋包,和普通的东西有什么不同。
在二楼的一家男士西装店,白纨素面对着货架上展示的西服外套若有所思。
“女士,给您先生挑西装啊?”西装店的店员当然也是西装革履的。白纨素见钟楚寰尴尬地站在店门口,满脸写着:我像是口味这么幼稚的人吗?
她就来气。
“店长,您家的西装和外面的高仿有什么不一样,怎么辨认真假啊。”
“我们家的西装都是纯手工缝制。”店员解开一件衣服的扣子,掀出衬里,“像这种通用码的,看一看衬里就知道了,都是手工上衬,扣眼也是手工锁的。尤其是西装驳头这里,这是我们的特殊工艺,机器绝对仿制不来。当然,量身定制的基本都是全手工,不用机器。”
白纨素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插着兜毫无兴趣的钟楚寰,上前就把他西装扣子给解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带不打招呼就扒别人衣服的啊!他慌了片刻,可白纨素显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扒开看了看他衣服的衬里。
“这是对门那家的半定制款,价格没有定制款那么昂贵。其实我们的工艺差不多,只是特色不一样。”
白纨素一把把他的衣领扔掉,瞪了一眼钟楚寰,骂了句:“奢侈!”
怪不得他跟乔雅那样的女人才有共同语言。
钟楚寰也瞪着眼,还皱着眉:我奢侈?我怎么了?我一个公司高管,不能穿定制衣服?
白纨素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娶一个又小又任性的太太,生活一定很有滋味吧?”店员拿出了自己认为的幽默与风趣,并递给钟楚寰一张自己的名片,“加上面这个号,有新品的时候可以找我预订。”
钟楚寰苦笑着接下这张名片,就如同接下了一个黑色玩笑。
转头看着店外,白纨素已经站在二楼大厅中央的一家轻奢首饰店的柜台边发呆了。
他把名片揣在衣服口袋里,悄悄走到白纨素身后,见她在这柜台边一言不发,双眼直直地盯着柜台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顺着她的目光摸下去,钟楚寰看到的是一只玫瑰金手环,上面镶的碎钻有三种颜色。
公司里上班的年轻女性多多少少都会戴着点配饰,当然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但是白纨素似乎一样也没有。
“麻烦把这款拿出来看看。”
白纨素正盯着柜台里的珠宝首饰出神,陡然听到身后传来钟楚寰的声音吃了一惊。
“您要看哪个颜色啊?”柜员很快就过来了,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块柔软的垫布铺上,春风拂面地招待。
“白色。”
柜台里展示的珠宝亮晶晶的,白纨素得承认自己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住了。不过之所以盯着那只手环看,正是因为那天在公司里看见沈溪戴着粉色的那款,想起了关于沈溪的事。
“我们这款手镯是最新出的,设计也非常特殊,两边都可以打开。”珠宝店的店员又开始展示自家商品的绝活,“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锁扣,是非常漂亮的一个设计,但是扣得却很紧。打开其中一边,戴上时合在一起稍微一用力,听见‘啪嗒’一声,手镯就扣紧了。”
店员在垫布上摆弄完手镯,又递给钟楚寰:“您在女士手上试一试,这个是最小号的,她戴正合适。”
他接过手镯,把它打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白纨素,意思是叫她伸手。
他的脸此时明明比冰雪还冷。
第一次遇见他时,心里那股烧灼般的怯懦之意又冒出来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令她无法拒绝。她竟然乖乖伸出了苍白又纤细的手腕,眼看着他的手拿着那只手环,手腕轻轻地穿过它的开口。
他把手环一捏,接口处发出“啪嗒”一声,仿佛什么东西锁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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