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纨素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过来的。
她醒来时, 钟楚寰意外地还没睡醒。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看到他睡颜的时候。
她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睡这张更舒服的床。白纨素睡陌生的床时总会下意识地缩成一团,但睡在这上面的时候肆无忌惮, 大概就因为这是他的床吧。
在她夜晚来回翻身、踢开被子的时候, 他总会下意识地把她抱起来。这次也不例外,白纨素醒了, 身子一动,他的手就伸过来了。
白纨素一阵钻来钻去,才把身体从他臂弯里挪出来。她光着脚下了床, 披了件换洗的家居服, 偷偷跑到客厅里去拿睡衣。
她的睡衣落在楼下沙发上了。昨晚回来之后, 刚冲过澡的白纨素扔下小论文, 爬上钟楚寰正坐着看书的沙发,把他腿上那本占了她位置的书扔到了一边。
约会过后的气氛似乎变得更为甜腻。少女带着一身香气降落在他面前,他会意地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把她拉进怀里。
昨天是从沙发上开始的,钟楚寰把她裹在自己身上的睡袍里抱上了楼,所以衣服没在楼上。这可把白纨素给窘迫坏了, 她可不希望早上下楼时看到晨光灿烂照在一片狼藉之上, 就仿佛自己昨晚那不害臊的样子被公开处刑那样难堪。
她红着脸收拾完一片混乱的沙发, 把睡衣叠好取走, 临上楼时无意中看到了堆在门口准备扔掉的购物袋子。昨天回来后, 钟楚寰把新买的东西统统整理出来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多余的袋子整理到了一起。白纨素虽然没有一一拆开礼物, 却做了简单的收纳。而那堆袋子里有个绿色的小包装袋很是扎眼,她昨天收纳时似乎没见过。
她抱着睡衣走近门口,拿出那小袋子看了看正反两面烫印着金色的字,果然是个没注意到过的牌子。看袋子的尺寸,里面装的东西应该很小才对,但昨天钟楚寰放在柜子上的一系列新增物品里面并没有这样小东西。
白纨素回想起昨晚整理完这些东西之后,他曾经上楼在工作台边呆了一会儿。怀着好奇心,她光着脚返回楼上,先扫了一眼整洁空荡的工作台面,又轻轻拉开了工作台的抽屉。
抽屉并没有锁。那只绿色的盒子果然躺在中间的抽屉里,从摆放的位置看,应该是胡乱塞进去的。
他买了什么东西,不想让她知道也许这样东西并不是买给她的。
他一向秘密很多,也没有向她坦白,这已经让她心里酸溜溜的了。但这是首饰盒,首饰是私密的东西,又不是买给她的,这点让她尤其介意。白纨素偷看了钟楚寰一眼,嘟起嘴皱着眉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盒子开启的一瞬间,她眉心一松,眼中的恼意转为惊讶这盒子是空的。
他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这让白纨素吓了一跳,连忙把盒子丢了回去,并快速关上了抽屉。
“你起来了”听到手机响铃,本就睡得警醒的钟楚寰也翻了个身,但眼睛还没睁开。
手机上显示的是两条短信,虽非有意,那两条紧挨着出现的信息还是进入了白纨素的眼帘。
“妈妈已经出发了,我们抽空见个面吧。”
“订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见面之前给我个答复。如果决定好了,妈妈就约上她的父母,我们两家当面谈一谈结婚事宜。”
白纨素知道钟楚寰有位生母,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和他的父亲离了婚。这短信上面自称“妈妈”的,大概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了。
订婚他们才认识不久,交往了也没几天,怎么可能订婚呢。更何况她也没有父母,这位妈妈说的订婚对象肯定不会是她。
白纨素趁他起身去盥洗室洗漱,偷偷爬回床上,用手机查了那个绿色包装袋上的品牌,发现是个奢侈品珠宝的牌子,这家最有名的就是情侣和结婚对戒。
她的脸顿时因为沮丧而鼓了起来,懊恼地把手机丢在了被单上。
虽然白纨素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恋爱和结婚往往是两回事,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好事,也有不少人出于家庭原因不会和自己喜欢的人成婚,但他那么喜欢她,也会在媒妁之言的要求下和别人订下婚约吗
她想打他,想开口追问,但她更怕得到的是伤心的答案。虽然万分不愿承认,但她真的很不愿意听到他最后温柔地对着她说“对不起”。
白纨素心里也隐隐明白,若是走到世俗婚姻那步,自己一定是过不了关的。钟楚寰的父亲是位检察官,养育他的继母是医学教授,都是曾有很高社会地位的人,他的生母如今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太差。而她却是个畏罪自杀的嫌犯的养女。她自幼便头脑清明,懂得梦与现实的巨大差别。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会像别的姑娘那样披上婚纱嫁给最喜欢的人,只想着既然喜欢那就喜欢好了,离开了谁,她也自然会凭着本事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谁都要精彩。可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白纨素躺回床上,野蛮地胡乱打了几个滚,把自己裹进被单里。毛绒玩偶和手机被她抖掉了,枕头和靠垫也滚到了地毯上。好好的床顿时被弄得七零八落。她猛地埋头嗅了嗅被单上的味道,是他身上熟悉的香味。
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一个月十天或者,三天他打算怎么跟她坦白
等他坦白时,她应该把他潇洒地打一顿,还是咬上终身难忘的几口,叫他一辈子记住
“你怎么了”钟楚寰从盥洗室里出来时,看见床上床下乱七八糟,白纨素身上裹着被子,露出的小脸鼓囊囊像个粉包子,“起床了,不洗漱吗”
白纨素瞪着眼,目光落在他穿着的浴袍裹得规整的领口上。
今天他戴了奇怪的东西,是一条细链子,上面的挂坠是两个环形装饰。
白纨素脑海中突然跑出了刚刚看过的那两张网页。那好像不是环形装饰,是戒指。对哦,那个盒子里装的是肯定是对戒,就是品牌首页上展示的那几样新品的其中一对,镶嵌方形钻石的那款。
钟楚寰走上前去,抓住被子的一角,扬手一掀,白纨素像个白玉萝卜从被单里滚了出来。她半羞半恼,翻滚起来冲着他就抓。
钟楚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瞧她那副样子,简直就是被惹恼了的小野猫。
白纨素被他制住,伸出小手揪住了他脖子上的项链。
他低下头看了看她紧攥的小手,又看了看她气鼓鼓的包子脸“怎么,你想戴”
白纨素虽怒目而视,但眼里蒙了一层淡淡的迷惑。钟楚寰解下项链扣,取出其中一枚递到她眼皮子底下。白纨素吓得坐回了床上,并爬行倒退“不,我没,我没要戴。”
她心跳得突突飞快。
敢撩,敢骗,来真的却不敢了吗一枚戒指把你吓成这样
你一向这么贪,送到你面前怎么不敢要了。
钟楚寰冷笑一声,上前将她一把摁倒。白纨素还没来得及也没想得到挣扎,就被他按在了一片凌乱的床铺之上,他俯下身来将她制住,并解下了她脖子上那条昨天新买的项链。他这才松开手,当着她的面将戒指穿了进去。
“给你了。”
望着那晃来晃去的一点光晕,白纨素身子往后蹭了蹭,脸如火烧,那平常伶俐得不行的小嘴也前言不搭后语“不,我,我不敢要,这,这要什么时候戴啊。”
“等你想戴的时候。”钟楚寰靠近她,她已经退无可退,眨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看着他。
他没让她立即戴上,倒是给了她一点做准备的余地。万一,万一
项链被重新戴在了她脖子上。白纨素摸了摸那只本来应该冰凉的玫瑰金色指环,只觉得灼热滚烫。
这枚戒指镶了钻石,尺寸很小巧。她的食指尖偷偷穿过指环中心,却不敢再往下尝试。
“这是戴在哪儿的”白纨素抬了抬眼皮又赶紧放下,假装没问过这句话。脸和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你猜”
清晨七点不到,位于茂门街大十字路口的“水货”商店便开门了。为了增加客流,程若云的店里除了进口产品还卖起了早餐。每天清晨时分便开张,在这车流繁忙、行人如织的路口竟格外受欢迎。
程若云很少招呼早点生意。早餐明码标价,顾客来了,自己扫码或者丢下零钱,取走想吃的东西即可。
“老板,您的快递。”
他正斜倚在柜台边上打瞌睡,一个戴黑色帽子、穿深蓝t恤的年轻男子将一只小纸盒丢在门口的柜台上,留了句简短的话便走了。
程若云立即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从柜台内侧拿出裁纸刀,三下两下把纸盒划开。
盒子里果然是他要的东西鑫阳制药目前在售的精神类药物样本。这是他委托刑侦大队的兄弟替他分头搞到的,其中还有很不容易拿到的处方药。
程若云把这几种药片在柜台上排开,依次观察,并抽出一张打印纸,将它们在白纸上倒出碾碎。
他分别捻了捻、闻了闻,紧紧皱起双眉。并没有一种药物和那天在善育苑发现的完全吻合。但药物的工艺却是相似的,这种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质的工艺并不粗糙。
线索中断,程若云陷入深思。难道鑫阳制药为善育苑的药品是专门生产的,跟市面上所有的都不一样那么这些药品有正规的生产手续、可以给孩子们安全使用吗
程若云立即将药片用纸包裹起来丢掉,回到摆在店内部柜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旁搜索起了鑫阳制药的信息。
鑫阳制药是一家出了名的慈善企业,它的名字多次出现在慈善捐款活动和慈善相关项目上,尽管做了这么多慈善项目,公司的经营状况一直都很不错。
公司老板曲云通是个相当低调的人,几乎没有公开露过面。而当程若云查询鑫阳制药厂址的时候,竟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家药厂所处的位置距离善育苑并不远。从地图上看,它就位于善育苑的西南方向,毗邻宽阔的公路,是一片四四方方的洁白院落。
程若云立即联想到了那天雨后泥地上向西行驶的车辙,以及从善育苑后方研究中心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所看到的景色那条公路,以及那片四四方方白色的建筑。
那就是鑫阳制药厂
如果没猜错,那应该就是带孩子们出去“打工”的车。程若云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里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不一般。
他应该查一查这个鑫阳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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