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搜查就需要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什么都搜不出来又打草惊蛇, 那还不如深入调查鑫阳制药厂。
“你要注意办案期限。剩下的时间没有几天了, 调查不出来任何东西,你们就得撤。”钟楚寰提醒王帆, “东西找不出来, 就把重点放在人上,表面大张旗鼓地搜, 背地里盯紧曲云通和他身边的人。”
鑫阳制药厂的老板曲云通,在药厂出事后借停产之机假装休假躲了起来。虽然一切都逃不过警方的法眼, 但对于别人来说, 他躲起来还是很有意义的。
“货”在鑫阳制药厂仓库,不管药厂老板曲云通只是个中间代管人还是其中的参与者,货物被毁, 警察摸进药厂, “庄家”肯定如同惊弓之鸟。他们可以声东击西,用调查来刺激“庄家”,对方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你说得有道理。”王帆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坐在一边的白纨素面前的果汁一口都没动,听着王帆他们的谈话, 一向敏锐的思维突然空空如也, 愣愣出了神。
七年以前, 林俊勇和薛玲在外出办事的途中失踪。林家的面包车在海滨小镇的桥下被打捞上来, 因为车上藏有大量禁药, 林俊勇一案被作为贩毒案开展调查,车祸现场无人为痕迹,林俊勇也被认为是畏罪自杀。
零星线索的案子最终结案。他们的女儿林纨失踪的第四年被人发现化名李晓依进入卫迅娱乐,疑似利用卫迅娱乐的项目给海外毒老大黄才圣大笔洗钱,在引起警方注意之时就已经与当时的财务总监双双辞职,再一次失去踪迹。
如果说贩毒这行也有巅峰,那在海外赌城起家的黄才圣堪称会当凌绝顶。他被认为是新型致幻剂“s”系列的始作俑者。二十年前,黄才圣偷偷返回故土,却在追捕中下落不明。
李晓依的身份信息是“真实的假信息”,证件是真的,但她却是假的。她是个千面女郎,在用了李晓依这层身份之后一步一步整了容,一点点将作为林纨的痕迹消除,变成证件上的“李晓依”。
她在卫迅娱乐期间没有和任何家人联络过,行事十分谨慎。
卫迅娱乐上交了所有来源不明的资金,宣称对此案并不知情。但撇不清的是魏璇与李晓依的情人关系,那件事过后,魏璇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从不提李晓依的名字。
这是王帆告诉给白纨素的案情线索。林俊勇乃至李晓依的案子,没有一样他没经手过。他从县城刑侦支队被破格调进市局重案组,已经退休病故的前公安局长是他的恩师,这位王局长同时也是检察官迟蕴青的好友。二十年前追捕黄才圣的案子是两人一同侦办的,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失去线索后,他们都没有放弃追查。
他临去世前还念念不忘的就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以及迟蕴青自杀的悬案。这起案子当中检测出来的s2,告诉他们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
钟楚寰是迟蕴青和蓝风惠的儿子,他与再婚妻子殷冬所生的儿子迟煜因为父亲身上发生的事自杀身亡,他们都是案中人。
白纨素坐在灯下,盯着姐姐的日记本挠着头。
原来七年以来,她一直感受得到,却难以窥及全貌,隐藏在身畔的巨大漩涡竟会是这样。
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深,溯及二十年之远。
如果回到二十年前,那么魏璇才十岁,钟楚寰和王帆都是孩子,她还不满一岁。姐姐林纨呢应该只是个女童。
也难怪凭着他们的本事仍然解不开这些谜,如果只身跳进去的话,恐怕会被它吞没想到姐姐,白纨素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寒意涌上身来。
本来涉足警界做神探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但此时她突然觉得这盘棋有点大,她有点渺小。之前那股无往不胜的勇气和自信顿时打了折扣,以往那个壮志凌云的她突然变了,变得有些无头无脑,在偌大的迷局当中像头走丢的小鹿,迷惘而徘徊。
合上笔记本,白纨素趴在灯下,一张脸写满无精打采。
“洗澡了。”钟楚寰从楼上下来,看见白纨素明明白天还一副胜利者的得意样,这时趴在桌前一脸的惆怅,叉起了腰,百思不得其解。
女孩子的心真是堪比六月的天。
自打从政务广场见完王帆回来后,钟楚寰一直冷冷的不大高兴,面对她嘲笑他计划失败,最终王帆还是允许她成了线人,以耀武扬威为目的的挑衅和没话找话爱答不理。她虽然高兴极了,却也怀疑她是不是把快乐建立在了他的不情愿之上,钟楚寰这次是不是真生气了。
但此时见他虽然披了件浴袍,身上却还是干的,似乎并没打算单独洗澡,白纨素就又得意起来。
他还是想跟她亲近的嘛。
“哥哥,”白纨素转悲为喜,迎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扯了扯领口,拿小巧玲珑,没什么像样起伏的雪白胸脯使劲往上贴,“洗澡之前,我有事想请教你。”
“你说。”钟楚寰低头看着她这张如糖似蜜的小脸,就知道她心里有算盘。
白纨素歪了歪头“你可不可以教我点东西啊。”
他冷笑了两声,那张嘴又开始带起毒来“你想学什么学坏坏你可都会了,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我想学好。”白纨素笑得眉眼弯弯,踮起脚尖,粉润的唇贴到他嘴角边,“你教我点本领好不好跟踪、偷听、隐身、破译什么的。如果能再教教我打枪啊,开锁啊,探囊取物就更好了。”
钟楚寰笑出了声,对她的色诱丝毫不为所动,拎着她睡衣的领子将她提到了一边“那些都叫犯罪,我们是警察。”
“噢。”白纨素脸上的甜蜜笑容顷刻消失,变回了百无聊赖的表情。
“那你也教教我,”她有些扭捏道,“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查案子啊。”
钟楚寰见她羞得脸红,倒是真乐了“你才知道自己除了打架喝酒收小弟,什么都不会啊你还是好好读书,好好毕业吧。”
他言下之意不就是她当线人自不量力么。她好歹还读过书啊,虽然不会什么奇技淫巧,只凭自己单枪匹马收了那么多小弟,那也算本事要是像他那样有技术,不就正好锦上添花了吗
既然什么也不会,那老老实实听王帆的话就行了。要是王帆只给她布置点不痛不痒的任务,还用一纸协议把她管住了,让她乖乖的什么也不许做,那岂不是中了圈套
“你就教我点嘛。”白纨素不甘心,放下姿态撒娇。
钟楚寰并不上当,盯着她的脸靠近了两步,声音也放低了些“你之前说过当上警方的线人就改口叫我什么来着”
白纨素瞪着眼睛,嘴唇动了动,脸颊微红。她把这事忘了,而且当初她的确想空手套白狼来着。
现在白狼没套上,只套到一张狼皮,这糖当然不能随便给了。
“叫你老师,跟你学习知识。”她边大言不惭地说,边吞了吞口水。
钟楚寰气得差点笑出声。论朝三暮四、出尔反尔,论坏,没人能和她比高低。
“我们这行不流行叫老师,”她偷钻空子,他就歪曲概念,“得叫得文雅点,叫先生,主要是跟别人介绍的时候。在家里可以把先生翻译得再通俗一点。”
钟楚寰单手环在了她细腰上,无表情且无波澜的脸上尽是索要的意味“会吧现在叫吧。”
白纨素红透了脸,借口频出“我们还不是那关系呢。”
“身份证拿来,现在就去办那层关系。”
“反正你就是不肯教我”
白纨素恼羞成怒,绕过话题耍起赖来。她气鼓鼓的,抓起桌上的药片就要往嘴里送。
从王帆那里回来后,白纨素思来想去,还是买了片紧急避孕药。钟楚寰提醒她这对身体不好,万一有什么他也愿意负责,但毕竟这事他们两个都有份,而处置权在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听了他的劝告,白纨素倒是有点犹豫了,药放在桌上一直没吃。
她现在分明已经当上了王帆的线人,他想尽办法管着她,百般阻挠她行动。这种妄图破坏她大事的坏人怎么能一起过日子,一丁点被他拴住的风险都不能给他留。
“不许吃。”钟楚寰一把抢过来,药片不偏不倚,被扔进了厨余垃圾桶。
她气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看来他心意已决,是想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不让她继续做线人、参与查案了。
对于钟楚寰来说这是原则问题。王帆是被她娇滴滴的样子蒙蔽了。在自己的管束下她还这么能闹,无法无天,让她知道了那些奇技淫巧还了得,这小姑娘不把天给捅穿了啊
他转身上了楼进了盥洗室,白纨素越想越坐不住。一会儿脱了衣服进浴室缠着他,一会儿抹了一身的芳香,爬到床上薰着他。不管她怎样活色生香,把她诱人的招数都使尽,钟楚寰就是雷打不动,毫不松口。
夜里关了灯,她特地脱掉睡衣,那冰冰凉凉的身子小鱼一样钻进他怀里,纤细光洁的两条腿在他腿上乱蹭。少女的肌肤玲珑剔透,摸上去涩涩的仿佛能沁出水来,听着她那带着丝丝甜香气、不安分的吐息,他才有些把持不住,抱着她翻过了身。
白纨素揽着他的脖子,本想说两句甜话再要些好处。但她躺在那儿,迎着月光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还是那样冷清,像透明的冰湖之水,眼角却摇曳着灯火般的暖红。
不知是不是眼波里有温泉,融化了那处冰雪,让它变得潋滟,也令她心旌荡漾。
白纨素伸出纤细的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从额头到眉骨,又划过眼眶,在他那颗泪痣上点了点。
那一片燃烧的雪,可真烫。
滑到嘴边那些用来交换利益的甜话突然说不出了。她喜欢他,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交换利益,应该想要什么要什么,想给什么就尽情地给,交换全身心才是真正的喜欢呢。
“别再跑了,留在我这,做我妻子吧。”
钟楚寰可不像那么会告白的人。但当体温升高、头脑发热时,在黑暗中说出的私密的话偏偏甜如蜜糖,又辛辣滚烫。白纨素喜欢他这么冲动的样子,一想到这一面只属于她自己,她就又欢喜又得意,忍不住在他耳垂上咬了咬。
他的手指从她腰间滑下,又自膝窝里溯游而上,双唇在她唇边若即若离盘旋了一会,用温润的热气将她燎得脸上身上都开始发烧。她软了又化了,主动把小嘴送上去,身体贴紧,沉溺在温热的流动着的甜蜜里,又温柔又肆意,所有的热情都写在了脸上,脸红如火烧。
良宵苦短,一觉醒来,白纨素才又有些怅然若失。
对自己真心恋慕的人,就是不能像对魏璇一样讨价还价、交换利益。
还是死心塌地认了吧,喜欢就是喜欢。
可她还是不甘心,既然坐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上,怎么可能不查案呢她迟早要让自己名副其实。
钟楚寰见她活蹦乱跳地跳下床,翻箱倒柜换上自认为最漂亮的一套衣服,又拿起之前给她买的那些化妆品仔细化妆,就知道这姑娘贼心不改,又有了新算盘了。
财法中心也有他的眼线,就算他今天不在公司她也闹腾不了,而他正准备借外勤的机会去见一个人。
时代广场白天的气氛区别于夜晚霓虹灯上、潮湿喧嚣的繁华混乱,广场中心的地下酒吧白天放着优雅迷离的蓝调,窗明几净,空旷静谧。
空气里带着雨后杂草丛生的清新湿意,或许还有一丝海风干涩的咸味,穿过遮蔽了朝阳的绵云,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些许海市蜃楼般飘忽不定的气息。
时代广场再往南走,就是城区的老街。那里老店毗邻,节奏缓慢,连午后的阳光都仿佛有种菲林胶片一般的古早味。
钟楚寰打了车,一个人来到地下酒吧。这间酒吧实际上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半地下建筑,天井上方是步行广场匆匆的行人脚步以及景观喷泉,它处在绿化之中,像一座浮出水面的小岛。虽然有着落地的大玻璃窗,能照进来的光线却只停留在窗边和吧台之间的几步之遥。
穿黑色t恤、戴墨镜的男子独自坐在离吧台很远的位置上冲他伸了伸手。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放在桌上,帽檐朝着门口的方向。
程若云很会选地方,这里人流密集,视野不差,白天又客人稀少,很适合谈事情。
“坐。”程若云用下巴指了指小桌对面的位置,很不客气。毕竟三天前他回到店里,见白纨素根本就没在店里住着,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第一时间就是找钟楚寰算总账。没想到他还说自己出差了,他们家素素早傍魏总去了。
程若云气得不轻。第一次约见钟楚寰,见了面莫名火大,本是想二话不说和他打一场的。
但看他人高马大的,万一打坏了,妹妹那么娇小一个姑娘以后都照顾不动,为了白纨素也就算了。
程若云是属龙的,自认为龙虽然威风,但也能说话,属于智慧生物,不会横冲直撞,而是能伸则伸,能缩则缩。
这个人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好歹门面不错,妹妹带出去有点面子。另外长这么高的个子也比没长好,最起码能修修电灯什么的,就让白纨素勉为其难跟他过吧。
劝了自己一周天过后,程若云的心情勉强好了那么一丢丢。他在三跟钟楚寰强调约法三章,必须管住了白纨素,不得让她接触案子,用尽一切手段也要使她远离魏璇,如果办不到,他就把嫁出去的妹妹收回来。
“她这个年纪,毕竟学业最重要,长兄如父知道不教育不好她我也有责任。”程若云说得很有道理,而他虽然不是白纨素的亲兄长,确实也是位尽责的好大哥。
钟楚寰虽然表面嘲讽“你本事是比我大,那她下次爬墙的时候,你替我把她收回来吧。”但还是答应了程若云,替他好好照顾白纨素。
作为条件,程若云答应把自己从海滨市场打探来的情报带给钟楚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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