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芯片, 就这样交给他了”白纨素望着那个穿着花t恤, 看上去和靠谱毫无关系的男子从新锐广场附近的僻静小巷里揣着裤兜离去,未免有些担心。
他随手揣进屁股兜里的, 可是她几乎彻夜未眠、深入虎穴探得的宝贝呢。
“放心吧, 他是王帆的人,会把东西直接带去市局的。如果顺利,他们很快就能查出里面存了什么。”钟楚寰远远见他上了一辆出租车,转过脸, “我们走吧。”
白纨素张口欲言, 可人已经走了,她只能垂头丧气地撅起了嘴,秀气的眉心也拧了一股绳。
这可是她凭自己的本事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 她自己还没调查呢,就被送到市局了
“你该做的就到此为止了, 把线索给警方, 不必要再深入。”她总想自己行动, 背着他单独调查,想当神探,钟楚寰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虽然不知道和案子是否有关,但好歹是她第一次独自破解谜题找到的战利品。他竟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还立即叫人把它拿走了,连句褒奖的话都没有。
本以为当了线人就可以赴汤蹈火地探案, 谁知道线人就是根电话线, 是个传声筒啊, 简直一点成就感也无。
早知如此,昨天在包房里听到的那些话,她就不应该迫不及待写了封邮件,把全过程汇报给王帆
那些肯定是关于案子至关重要的线索,是她冒险探得的。白纨素本来有种冲动,想兴奋地搂着钟楚寰告诉他的,让他亲她,夸她厉害。可这些都只是痴心妄想吧
她去刺探魏璇和“庄家”密会的事,她还得特地嘱咐王帆不许告诉钟楚寰呢。他知道了不光不会夸,多半会一脸阴沉,让她等着。
他们去海滨市场调查也根本没有带上她,钟楚寰甚至从他们正在亲热的沙发上下来穿起衣服就走,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吹凉风。
再加上今天的事她立马就不想说了,什么都不想说了。下一步查案,她一定要自己行动,什么都不告诉他。
刚刚解开谜题的喜悦蒸发掉了。白纨素心里又乱,又变得气鼓鼓的。
这封龙偷偷摸摸的,在魏璇的房子里偷了东西又翻找这枚芯片,到底是谁指使的难道是丁老太太
封龙对丁老太太言听计从,毕竟她叫他去杀人,他也乖乖地去呢。白纨素想到这里,脖子一缩,打了个冷颤。
“那个丁老太太,她不是省油的灯。”
对了,丁老太太她似乎和庄家也很相熟。老先生知道溪里庄园的事,主动引导她求魏璇带自己去溪里庄园。
她和庄家是什么关系多半是黑吃黑的金钱利益关系,否则也不会互相算计。
魏璇称老先生为前辈,那这位老先生和丁老太太在结下梁子之前一定过从甚密。
她这么阴险又这么有钱,背后肯定做了许多怕人知道的坏事。在侦探小说里头,坏人做坏事的证据都要埋在荒郊野地,放在身边不安全。
她派封龙来拿的东西,多半是她自己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不光在找这枚芯片,从那房子里还取走了一件别的。那么多现代化的保险措施都不使用,非要藏在废弃的旧房子里地板下面,足以说明这背后的事情见不得人。
白纨素虽然懂得少,但她认为自己的头脑还是干净又伶俐的,一眼看得透事情的本质这两人争夺魏璇,一个往魏璇怀里送女人,挑拨离间;一个派人监视魏璇,不让人接近。他们一定是看中了魏氏产业背后大把的钱,荣华富贵。
魏璇是阔少爷和继承人,谁得到了他的支持,谁就有魏氏江山。
那个在柜子里写下密码的人肯定不是丁老太太,否则她也不必费心搜找了。更不会是魏璇,魏璇那么狡猾,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随手送人的房子里吗
这个人,他究竟会是谁呢
白纨素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咬着嘴唇,不觉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钟楚寰,他也正低着头,眼神直勾勾落在前面的石板砖上,出神思索。
柜子里的密码,是拥有过档案室钥匙的李晓依留下的。
最大的可能性,是这房子之前被他送过李晓依。而清合雅园这幢房子,恰恰是丁老太太买了放在魏璇名下的,封龙是丁老太排给魏璇的生活助理兼司机,魏璇也并不信任,信任他的是丁老太太。
以魏璇的谨小慎微,不会在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房子里时把房子随便处理,用来讨好女人。但李晓依留下了什么东西会是丁老太太知道,而魏璇不知道的
李晓依是黄才圣的人,魏璇之前的情人。她怎么会跟丁老太太有联系冯小姐所说的“他们”的把柄,钟楚寰下意识地认为是排除了曲云通之外的“庄家”和魏璇。
现在看来,如果李晓依留下的芯片真的就是“把柄”,“他们”或许还有别人。
丁老太太是魏东海的遗孀,虽打理过一阵公司,但是不会经商。手里握着魏氏产业的大把股权,却就知道管束儿子,深居简出、吃斋念佛。
她的钱虽然在市局经侦大队的视野范围之内,但她这个人从来就没多少人注意过。
柔弱的、什么都不懂的老妇人,深居简出又思想传统古板的母亲,吃斋念佛的慈善家。现在想想,这极为朴素简陋的一切不正是最好的伪装外衣吗
丁老太太和“庄家”是老相识了钟楚寰还没忘了,丁老太太也是“白船”上的人,那条和大毒枭黄才圣有关的船。
更或许,魏璇才是外衣。当初市公安局的人要找黄才圣,而王帆盯紧魏璇,对方却以二十年前黄才圣卷土重来时魏璇才十岁加以反驳。现在看来双方都有道理,然而双方都忽略了一件最关键,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事魏璇的身后可能还有别人。
怪不得他们这么久以来盯着魏璇,他分明在明面上,却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查不到
饶是钟楚寰这么有耐心,三年了,真的什么都没有摸出来,这真的正常吗
抽丝剥茧,又有人浮出了水面。
可想要查一个藏得这么深,这么暗,甚至没什么人见过的人,简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钟楚寰深吸一口气,却仿佛身处极深的海里。漆黑的海水令人窒息。
一个人的身后永远都有另一个人,你想象不到的人。水是那样深,比海还深,细思极恐。
调查方向又多了一个。
还记得当初案情毫无头绪、一筹莫展之时,王帆曾经感叹过“要是能在魏璇身边也安个人,盯着他就好了。”这简直一语成谶。这么错综复杂的脉络和关系网,线人只有这么几个,是远远不够的。
他不由把目光从手里的硬盘芯片上面移开,投向了白纨素。
能接触到,也真的接触到过丁老太太的人,可巧身边就有一个呢。
她去庄园的那件事在公司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不少人闲言碎语,说她在庄园里逗留了好些天,受过魏氏产业最大的股东丁老太太的款待,可惜魏总最终没瞧上她,玩腻了就丢了。
这些闲话钟楚寰可不信。魏璇似乎没得到她,还对她馋得很呢。
得到了会更馋。她是个什么样的迷人精,他自己心里有数。
只不过他问起来魏璇家里的情况,白纨素就只是说“魏总的豪宅像宫殿一样豪华气派,花园那么大,餐厅那么宽敞,家具每件都是上万的,吃穿用都是最高级的,床可舒服了,浴缸能坐下七八个人,比你的小破房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对她这些肤浅的回答假装充耳不闻。钟楚寰当然不信她想方设法进入魏璇的生活领域,去他的庄园做客就是为了当魏太太、攀高枝,一定是为了她姐姐李晓依。
她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因此只字未提。
他甚至心里笃定,白纨素其实暗暗下过决心,如果李晓依出了事,她把责任归于魏璇,定会用自己的美色作为诱饵,为姐姐报仇。
以女人的本能作为利刃,为情义去冒险赴死,这是他不愿意让白纨素当线人的原因,也是王帆一定要他把李晓依的事加以隐瞒的根由。
殷冬也曾说过,道不同的人是不相为谋的。两个同样命运的人选择了不同的路,这样看来,如今正并肩而行的他们,本来却并不同道。
也许她不在意成为谁的刀,只要能手刃仇人就行。但钟楚寰却一点也不希望魏璇身边那只耳朵是自己要保护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因此不想求她去搜索情报,生怕她越来越得意,越陷越深。
他虽然爱她,也并没放弃和她较量的那一面。
但钟楚寰终于也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白纨素正看着他,他也正好停下了脚步,看着白纨素。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心事。
而且还是同一件心事呢,有趣。
白纨素红唇一弯,一双漂亮的明眸也眯起来笑了。她见钟楚寰冰冷的唇角歪了歪,像冰山裂开了一样,真别扭。
论好看,那还是他被她勾得神魂颠倒,过分快乐情不自禁的时候笑得好看。
刚刚还身心合一、缠绵如火的两个人,在互相试探心中所想、彼此隐匿和猜测,电光火石的你来我往中,又悄悄地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最终还是钟楚寰先开口。
“你认为”他的目光转了转,“封龙为什么要来拿这枚芯片”
白纨素理所当然答道“封龙是丁老太太的人,当然是丁老太太让他来的。”
这话正中了钟楚寰的下怀,他顺势问“丁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去过庄园吗,她是怎么招待你的。”
白纨素可没那么容易中计。他是问她套取情报来了。
“哥哥,你问我呀”白纨素的嘴巴像樱桃汽水,又甜又辣。
两人面对面驻足而立,眼神交汇。那里面有交缠,也有抗衡与博弈。
钟楚寰脸上浮现出一句无奈的“嗯,不然呢”
“态度呢你求我呀。”白纨素的意思当然是要讨好她。他这朵高岭之花不是不稀罕她牺牲色相、卑躬屈膝地讨好来的东西么她偏要把他的花瓣都揪掉,看看他怎么掉花粉,怎么低声下气哄人。
“你又想要什么啊”她心里不知在跑什么鬼马。钟楚寰好言好语相问,白纨素偏不吃这套,小脸一扭。她就是鬼马少女,狡猾又记仇,睚眦必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呀。”
这姑娘气性真大。一件事情惹她了,随时随地要咬人。钟楚寰叹口气蹲下身,搂着她的腰,温言软语“求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纨素瞧着他这副折了腰的样子,威风劲儿全没了,乐得合不拢嘴。这比求婚也不差多少嘛。
她可得意坏了“我要吃冰激凌蛋糕。”
“就这”钟楚寰愣了愣。
“就这呀。”她那双清可见底的眼睛显然是认真的。
好吧,她可真简单。
“我买给你,那你现在告诉我吧。”钟楚寰贴近她的脸颊,白纨素红唇靠近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让他瞬间变了颜色。
“丁老太太是老妖怪,她想杀我。”
溪里庄园的事情,真是令人目瞪口呆。
白纨素进入溪里庄园后,丁老太太先是慈眉善目地款待。到了夜间,却派封龙谋杀她,还企图伪造事故现场。
看样子,她是熟手。
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讲,一个人反复作案时很大概率会使用同样的手段。除了一次侥幸成功,下次更会追求稳妥之外,每个人都会有其独特的心理惯性。
冯小姐说过,“庄家”处理掉她和李晓依是同一思路。那么“庄家”怎么可能那么笨拙地处理冯小姐,对李晓依却收拾得了无痕迹呢
这样风格迥异的两起谋杀,根本不像同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结合之前的判断,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白纨素这个像野草一样的姑娘,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经历过什么。在她的概念里,受了伤害就报仇,用自己的双手去解决。姐姐的事是如此,她自己的事当然也是如此。
她似乎天生对这种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刀山火海有着免疫一样,在她看来,所有危险的事情似乎都是常态。
报警没想过,她不相信警察。她当线人,也是自成一线,企图用犯罪的手段解决犯罪。
这是天生的犯罪思维啊,这样的人还想当警察
如果不是死于意外,李晓依全家都是应该被戴上手铐的嫌疑人。从这点来说,她真的不愧是李晓依的妹妹,天生有种罪犯的潜质。
她做了多少疯狂的事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一定还有更多更多。
他现在就想把她给铐上。
“你不吃吗”白纨素自己吃着蛋糕,见他在一边沉默,未免有些无趣。
他转过头,见白纨素粉红晶莹的唇翕动着,小脸一鼓一鼓地吃着蛋糕,这张脸偏偏好是单纯。
“给我尝尝。”
听他这么说,白纨素便用甜品勺去挖蛋糕。钟楚寰突然伸手托住她的脸,好在白纨素眼疾手快,还没等他亲下来,就捂上了自己的嘴。
“不要了,你吃蛋糕好不好,我口红都被你吃光了。”她满脸通红起来。
“我去买一支新的给你。”钟楚寰起了身,推开门进了商城,马上拨通了王帆的电话。
“冯小姐醒了吗”
“还没有。”王帆那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冯小姐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你送来的那个芯片已经到市局了,有加密,我让技术的人试着破译一下。她描述的那个地方我们去过了,尸体已经挖出来了。”
“芯片就是李晓依藏的,我现在有了一个大胆推测,先输出结论给你。”钟楚寰私下观望一周,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开口,“谋杀李晓依的,很有可能另有其人。有个新的目标我们需要注意一下。”
“我正好也要告诉你一件事,”王帆的口吻有些莫名的茫然,“经过法医初步鉴定,这具尸体不是李晓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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