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小说:你算什么白莲花 作者:斐妩
    云嫣极幼的时候喜欢偷架子上的东西藏起来叫自己能多些安全感, 被阮公公发现了几次,阮公公便主动拿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赠她, 要她顺服于他。

    后来云嫣便发觉自己愈是顺从,能得到的好处就愈发得多,连带着周围的下人都不敢再欺负她了。

    只是她们的目光有些古怪, 就像看着什么坏东西一般, 即便不说出来,眼底的嫌弃也深深地刺伤了云嫣。

    这样的云嫣并没有变得自卑怯懦,反而因为借了阮公公的势力, 变得性情乖戾。

    起初是阮公公打量着她孤弱无助,抚着她粉白软嫩的脸颊很是喜欢。

    后来却是云嫣慢慢学会了反噬,知晓如何利用这样的关系让阮公公不得不去满足她的一些要求。

    不少的宫人和太监都被阮公公残害至死。

    这个时候宫人们再看向云嫣的目光却又变了, 畏惧却占据了绝大部分。

    阮公公对云嫣愈发地有求必应, 她喜欢狗, 他便给她特意寻来了一条样貌威武的狼狗。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阮公公会被这条狗给咬死……

    早上云嫣醒来得极早,她似乎梦见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可偏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昨儿晚上似乎怕极了,然后被身旁的男子安抚了许久, 她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慢慢睡去。

    景玉睁开眼睛看了看时辰,见时候还早, 声音略有几分沙哑道:“怎么了?”

    云嫣小声道:“肚子饿……”

    景玉闻言,便也陪着她提早起来,吩咐下人去准备早膳。

    宫人们将早上的膳食呈上,景玉便挑她喜欢的东西放到她碗中, 他吃了一个,可她却并不动筷子。

    景玉道:“你不喜欢?”

    云嫣有些失望的看着桌上的水晶饺与汤包,说:“要吃面……今日是嫣嫣的生辰。”

    景玉发觉她说的竟与上回过过的生辰都不是同一天。

    “这个生辰是真的吗?”他抚着她的头发口吻温和。

    云嫣点头,满脸的认真,一点都没有要弄虚作假的意思。

    景玉便又吩咐下人煮面。

    不过稍等了一会儿,云嫣要的寿面便又被端呈上来。

    云嫣望着香喷喷的寿面还是不吃,景玉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是道:“倘若我同你吃一个碗里的面,会分走你的寿命。”

    云嫣却像是不在意这点,颇是执着地看着他。

    景玉垂眸望着她,忽然发觉倘若能与她平分寿命又有什么不好……

    她若是一辈子都这样,难道他死了之后她就能好过了吗?

    他端起寿面吃了一半,留了一半给云嫣,云嫣这才安心地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今日恰逢休沐,景玉便推开了旁的杂事陪着云嫣,问云嫣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云嫣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分明是阮公公,却又不像是阮公公。

    她想了片刻才怯声道:“想要木偶……”

    她这说法同她上一次生辰时的说法都如出一辙。

    她的谎话里掺着真话,真话里掺着谎话,叫人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但景玉也仍是像上回一般按着她的要求,寻了块木头做了个极简单的小木偶给她。

    云嫣发觉他竟然会做木偶,双眸都微微闪光,像是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是嫣嫣……”

    她指着小木偶脑袋上不明显的两个小揪揪轻声说道。

    景玉问她:“你还有什么愿望?”

    云嫣闻言更是迟疑了。

    她的生辰日里可以有许多的愿望吗?

    可他就像个神通广大的人,什么都能满足她,待她是极好的……

    他越是如此,云嫣就愈发茫然,疑惑他真的是阮公公吗?

    他若不是阮公公又会是谁……

    云嫣眼睫又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哥哥……”

    景玉的动作微微顿住。

    云嫣却还是殷殷地望着他。

    景玉沉默了许久,这回却叫来了韶微。

    云嫣不安地被他领进殿中,见他一直都面无表情也不开口,心里也愈发地又有些害怕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直到一个神色苍白憔悴的男子被人带进大殿之中,云嫣愣了愣便极是欢喜地投入对方怀里,叫了声“哥哥”。

    景和颇是无措地望着她,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更不明白坐在殿上的那位新君是什么意思……

    云嫣抱着自己的“哥哥”终于相信许多不好的事情都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就像是一场寻常的噩梦,梦里许多的东西她都当了真,让她的记忆也跟着出现了许多许多的偏差。

    梦里的哥哥死去了,梦里的阮公公很可怕,可她现在醒来了,发现那个像阮公公的人其实对她极好,又发现哥哥都没有死。

    所以梦只是梦,再可怕也只是梦罢了……

    云嫣觉得自己慢慢想明白过来了,这时忽然后领一紧,跟前空了空,便落到了另一人的怀里。

    她微微抬眸,便发觉景玉平静久了,这个时候好似又生出了浓重戾气的模样,便像是她一开始见到的那样,令她又害怕地缩回手臂。

    景玉却并不看她,而是看向景和。

    “朕已经决定放你去往封地……”他缓缓说道。

    景和动了动干涩的唇,正要说什么,便听见景玉声音极冷道:“……只是往后未得传召,永不许入京。”

    云嫣听见他二人像是水火一般互相不容的姿态,心里有些紧张,便将脑袋往习惯地地方埋了埋,她极依赖着景玉的模样又颇是刺伤了景和。

    过了一会儿云嫣抬头便发觉哥哥已经不在了。

    她身旁的人却抚着她的脸颊,声音冰凉得很。

    他终究还是做出了所有的让步。

    “最后事事皆能如你所愿,你是不是会更高兴一些了?”

    云嫣听见“高兴”两个字,只点了点头,小声重复道:“高兴……”

    景玉道:“还有什么愿望吗?”

    云嫣抬眸瞧见他的脸,这次却瞧见了他眼底浓浓的郁色。

    像是在心底深处埋了一件极为忧伤的事情,可他并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为他承担。

    今日云嫣本该是快乐的。

    可不知怎么地,像是染上了一种难过的心情,心口也沉坠坠地被什么东西给攥住。

    深夜时云嫣醒来,发觉自己身上被被子压得结结实实,而睡在自己身边的景玉却并没有盖到多少,她便下意识地捉住被角往他身上提了提,却见景玉骤然惊醒来。

    他睁开眼,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全然都是戾色,过了片刻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云嫣慢慢收回手指,目光亦是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景玉见她僵住又问道。

    云嫣却抿着唇儿,过了片刻才轻声道:“其实我已经慢慢都想了起来。”

    景玉整个人僵了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代表他们之间,又要回到先前的状态之中,她也许还是会想着离开……

    “……你如今该恨我的,对不对?

    我伤到了你的心,也曾毫不犹豫地抬起簪子朝你刺去,叫你心里留下了伤,所以……”她的语气极为缓慢,“所以你方才醒来时也怕我吗?”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那日簪子没有取了他的性命,却也是伤了他心口的位置,他若留下了阴影,才是正常人有的反应。

    毕竟只要她再用力一些,就可以刺中他最为脆弱的地方,令景玉在这个世上消失。

    “没有。”

    景玉缓声否认了她的话。

    然而骤然陷入这样的局面,两个人一时都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景玉才对她道:“你如今好了,我很高兴。”

    天一亮,景玉便让人请来太医给云嫣仔细地检查一遍,诊断之后并无大碍,他这才又赏赐了太医一番,令对方退下。

    景玉给云嫣穿上鞋,声线平淡道:“以往的事情过去便过去,都不要再提了可好?”

    云嫣却低声道:“不好……”

    景玉抬眸,发觉她眼角微红地望着自己。

    “你连阮公公的事情也都知道了,是不是?”

    “你必然也知晓我是个极坏的人,你如今是可怜我,之后便会将我搁在一旁,再也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景玉缓缓蹙起眉心,替她理了理裙边,轻声道:“不是……你并不坏,你当时做得很对,况且许多事情都是传言罢了……”

    云嫣摇头:“不是传言。”

    “那些都是真的,是我后来才知晓我母亲并没有疯病,而是被一个妃嫔下了药,才变得愈发不正常……

    后来我便学会讨好阮公公,然后将那些害了我母亲的所有宫人包括那个妃子,都借着阮公公的手慢慢除掉。”

    云嫣垂眸望着景玉衣襟上的花纹,轻声道:“再后来,阮公公也死了……”

    她做了很多坏事,在启国许多人眼里就是这样。

    云嫣的身上从来没有一个“可怜”的标签,在启国也从不会有人敢同情于她。

    “你若是坏,焉会为了维护我,而弄断了秋千让景荣遭殃?”景玉缓缓说道。

    云嫣有些诧异,像是十分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景玉抹去她眼角的泪珠道:“难道不是因为景荣说了我的坏话,你才欺负他的?”

    他的几个兄弟,却只有言语最为无状的景荣最先顺利离开京城。

    他从前最不知深浅,对景玉一再冷嘲热讽,可景玉却没有过分刁难他。

    除却一些利害关系,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云嫣因为景玉的缘由那样讨厌的一个皇子。

    他在灵檀寺中嘲笑景玉的出身,在云嫣面前说起欺负景玉的过往,不论云嫣出于什么缘由,都让他受到了教训。

    “你怎就知道了?”云嫣怔怔地望着他。

    他竟是头一个能发觉她做的坏事背后真正的意图。

    景玉道:“因为我喜欢你,自然忍不住会想知晓你同其他皇子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他并不喜欢这样坦诚的告诉她。

    可他发觉他什么也不告诉她,她就会想得更多。

    云嫣看着像是信了,却又不敢信的样子。

    没几日,云嫣便搬回了自己原先的宫殿,身边伺候的玉芽与浅草也重新回来了。

    然而她们却发现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云嫣却少了以往几分慧黠,一人静坐的时日更长。

    而景玉也愈发忙碌,竟也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

    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像是和好,也不像是矛盾,那种微妙的感觉让人把握不住方向。

    直到这日云嫣终于叫来浅草,让她带话给天子,想要与对方出宫去走走。

    浅草心里其实是迟疑的,毕竟景玉忙碌,态度又不那么热情,若是回绝了岂不叫云嫣难堪?

    好在她去传话之后,小太监才进去没多久便出来告诉她景玉答应了。

    等到景玉抽出了空,便穿着常服与云嫣出宫去,云嫣要去哪里他都应下,跟随的随从发觉这路线隐隐眼熟,倒像是许久之前云姗公主提出要陛下陪同去过的地方。

    众人暗暗发觉这是云妃的醋坛子打翻了。

    景玉面上并不曾显露出什么,直到云嫣再提出与他要一起游船,他才淡声提醒道:“天要黑了……”

    云嫣口吻偏执道:“我就是要去……”

    景玉抚了抚她的鬓角,便只好随她。

    等到了船上,他二人便坐在外边吹着凉风,云嫣欣赏过湖面上的景色,才慢慢看向景玉。

    “陛下送我回启国去吧。”

    云嫣冷不丁提出了这句话。

    景玉握着杯子的手指僵了僵,抬眸看向她。

    两个人出来一整日,她的眼中也渐渐现出疲色。

    当日景玉让人送信给她的时候,她已经糊涂了,但不代表她之后就不会知晓了。

    他那时候对她最严厉的惩罚,便是让她离开景国,让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兴许真的是在惩罚她,也兴许是在惩罚他自己……

    “其实你知道送我回启国去,我并不会真正的回到启国的,是不是?”

    “我这样的聪明,有了机会离开景国,会想办法半路上自己离开,我对启国来说毫无价值,那些不想担责任的人只要扯个慌说我路上病死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真正的天高海阔,从此自由了,是吗?”

    “我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景玉也没有再骗她。

    似乎从她醒来的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便有了某种默认的约定,不会再去欺骗对方。

    “你瞧,即便那个时候,你也没有真正的想要毁了我、没有想要我不好过,你只是想要放我自由,可我却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一次都没有弥补过你什么……”

    感情的事情极难分出对错,但它必然是相互的。

    倘若两个人都有错处,可景玉至少一再包容忍让过,而她至今给他留下的却是许多的伤害。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云嫣走到船沿,回头看向景玉,“我那日要与陛下决裂,似乎也在差不多这个位置的地方丢了陛下送我的信物,倘若我现在跳下去找不到那信物,我便永远与陛下分开,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如果……我找到了,那我们就永远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这偌大的湖并不是自家后院的小池塘,想要找到一件已经丢出去的东西堪比大海捞针。

    景玉沉默地望着她,并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沉静而复杂,深深的瞳仁里映着云嫣身后的湖泊,似乎有着某种讳莫如深的情绪埋藏在这片湖水之下。

    云嫣便只当他默认了这种非走即留的结果,便转身潜进了水里。

    就像是她上回想要离开他一样,在一个近乎相同的位置落水。

    然而这回她并不是为了离开,而是为了留下。

    景玉看着渐渐平静的水面,似乎也有许多事情同时飞快地掠过他的心间。

    过了许久,云嫣终于重新地浮出水面,扶住了船沿。

    景玉像是预判到她会在哪里出现一般,正站在船沿边上与她恰好对视。

    云嫣抬起手举起一只湿漉漉的小木偶,小声道:“你瞧……我找到了是不是?”

    景玉只深深地望着她,并不伸手将东西接过来。

    “就这样喜欢我么?”他忽然问道。

    云嫣僵了僵,发觉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什么。

    她手里的木偶做的再像,也不是原来那个,而是她自己按着记忆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重新做的。

    她手上许多小口子早就已经将她出卖了,只是景玉也并未揭穿罢了。

    云嫣是想消除他心里的心结,可却发觉自己自作聪明地干了件蠢事情。

    景玉俯下身去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道:“你想叫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你的喜欢其实一点都不比我少是不是?”

    心思被人直接戳破,云嫣眼里的泪珠子终于忍不住坠出了眼眶。

    景玉将她手里的木偶放到一旁,将一颗捂得滚暖的玉塞进她的掌心。

    那块玉上赫然刻着个“景”字,与景玉某个夜里的说法不谋而合。

    那是他昔日效仿其他皇子给自己做的信物,并将这块景玉嵌入了木偶中送给了云嫣。

    “既然找到了,日后就不要再任性想离开了。”

    早在她想要水遁离开他的当天晚上,他便让许多会水的人在这水底将东西连夜打捞了回来。

    她抛了这东西就要与他了断,他又怎么愿意就那样与她了断了。

    她能够这样对他主动一回他就已经能满足了。

    知晓她这些时日一次也没有来探问过他,便是为了偷偷琢磨怎么雕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偶,他心里便更是愉悦。

    就像她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与钦天监商议出了一个极佳的日子,是为了准备她即将作为他皇后的册封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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