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摆设都精美无比,青瓷白玉紫檀无一不精奇珍贵,就连丝帘的料子都要比那位破落六皇子床上的被子面料要贵上许多。
即便是被禁足,景荣亦不过是享乐的地方受到局限罢了。
屋中伺候的宫女纤腰楚楚,肤白貌美,是民间寻常男子都不敢妄想的仙娥,在景荣屋中,却已然是一种索然无趣的存在。
“你行事太过,父皇才不得不警示于你,倘若真是动怒,必然是不会叫你禁足得这样舒坦。”景绰与他说道。
景荣挑了挑眉,语气不满道:“你如今只管说风凉话,我让你将我弄出去,就这点小事你竟也办不好,我的皇兄与那些废柴又有什么区别。”
景绰似笑非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将他话中的形容重复了一遍,“废柴?”
景荣扯了扯唇角道:“皇兄可不要以为我是在求你,要知道,你我之间尚且还有个秘密,倘若你不帮我,我大不了豁出去将这秘密宣之于众……”
他话未说完,脸上便蓦地挨了记响亮的耳光。
景绰唇角仍有一抹冷笑,却是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蠢彘,倘若你说出去了,难不成你就能活命了?蠢也就罢了,竟还不知好歹,我竟不知你这种货色是如何生在皇室的?”
景荣愤恼地瞪着他,眼中亦是掠过一抹难堪,语气颓然:“倘若你真心帮我,我何至于连夜宴都没了参加的资格?”
景绰道:“我此番来正是要告诉你我能有把握让你参加夜宴,你既这样不识好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着便气得往外走去,景荣怔了怔忙将他拦住,“好哥哥,你果真有办法帮到我?”
景绰冷眼望着他,并不应他。
景荣哪里还顾得面子和耳光,念及景绰比他聪明多的脑子,忙道:“我那些气话也就说说罢了,你我到底是一个母亲生下的亲兄弟,又岂是外人能比……”
他脸色一变,立马又兄友弟恭起来。
景绰也懒得应他,只在心里头暗骂他是个蠢货。
出了屋去,小太监便将个盒子交给景绰,打开来看,竟是一支眼熟的金簪。
景绰捏着那金簪似看出了几分端倪,心情才稍微有些好转,“这位公主向来都是滑不沾手,如今竟也叫我捉住了她的尾巴。”
这厢云嫣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人盯上的事儿。
启国使者让人朝宫里递了数次的话,耐心都要告罄时,她才悠哉闲适地去了驿馆。
那使臣见到她后,只能强忍着对她的不满,问道:“夜宴时日不远,不知公主心中属意何人?”
云嫣坐在螭纹紫檀椅上,喝着驿馆里的茶水,神情恬淡道:“属意谁又有什么要紧,只怕待景国得知启国将真正受宠的公主嫁了古月国国君以后,我这个公主在景国也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她这话冷不丁地便扯出了一桩不为人知的事儿来。
要知道,自打云嫣进景国的第一天开始,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容貌,亦或是她娇蛮天真的行径,无一不令人相信她便是启国天子真正的掌上明珠。
皇室不足与外人道的辛秘比寻常人家是只多不少。
莫说启国,便是景国在上一代中的妃子中,亦是勾心斗角,伤亡惨重。
至于远在启国的云嫣,启国的个中往事也只有那些亲近皇室的启人能知晓了。
使臣闻言只皮笑肉不笑道:“公主乃是姜后之女,何必要妄自菲薄。”
云嫣望着他笑容愈发灿烂:“女子身份再是尊贵,也抵不过丈夫有一颗宠妾灭妻的心,你说是吗?”
使臣脸色沉了沉,道:“公主慎言。”
云嫣的指尖轻轻一挑,便将那茶盏掀翻,碧色的茶水淌出凌乱的痕迹,茶叶亦是狼藉地洒了一地,看得旁人眉头紧蹙。
“使臣请与驿馆的大人们将驿馆布置的舒适齐全些吧,我过几日便要从宫里搬出来了。”
她仿佛仅仅是以主人的身份来传达一份命令,说完便堂而皇之地离开。
使臣阴沉地看着一地狼藉,与心腹道:“送她来景国便是最大的错。”
心腹安抚道:“她不将启国当做自己的靠山,日后必然也会遭到反噬,大人只管看她下场就是了。”
使臣听得这话,才脸色微霁。
出了驿馆,浅草便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云嫣:“启国与古月国的联姻已经失败了。”
云嫣眼中这才多了几分好奇,“如何失败的?”
浅草撇了撇嘴道:“是那云姗公主到了古月国后,临时改变主意,嫌弃古月国国君面目丑陋,便没待上多久就装病说想回启国。”
云嫣问她:“父皇怎么说?”
浅草迟疑了一瞬,道:“陛下觉得云姗公主既然不喜欢,还……还反过来安抚云姗公主,叫她只当是去古月国游玩一圈,然后便亲自挑选了二十四名佳丽与国库里的珍奇宝物送去古月国安抚古月国国君,不日便将云姗公主接了回来。”
她说这些的时候唯恐会戳到云嫣的心窝,但云嫣显然并不在乎,反而轻笑道:“这才该是父皇心尖尖上最疼爱的女儿。”
浅草问道:“那公主打算怎么做?”
云嫣笑说:“我不过是个没用的棋子,又怎么可以让父皇产生期待呢。”
如今云姗与古月国联姻失败,启国国君必然又会在她身上寄托几分希望。
可云嫣既不会成为未来的皇后,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去生下未来的储君。
他想要的结果,都不可能在她身上实现半分。
浅草这次倒没再去纠结她那些颇是叛逆的话。
她见云嫣说完这些便没有再提其他的人或事才隐隐松了口气。
回宫之后,云嫣似乎揣了一肚子的心思,坐在秋千上轻轻摆荡。
“公主怎独自在这里?”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云嫣长睫轻颤,抬起杏眸,便瞥见三皇子殿下那张算得上是俊美的脸。
“殿下……”
云嫣侧了侧头,声若鹂语,“殿下怎也在这里?”
景绰一面抬手替她推着秋千,一面说道:“兴许这就是缘分。”
云嫣见状道:“殿下不怕这秋千绳子再断一次?”
景绰笑了笑,想到这小公主天真皮囊下的真实手段才缓缓收住了手,他将一只金簪自袖口掏出,举到云嫣的面前,“公主可还记得这个东西?”
云嫣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当初送给春烟的那一支。
她倒是没曾想这金簪竟还有后续……
云嫣看向景绰美目婉转,“殿下想做什么?”
景绰兀自将这金簪捏在掌心摩挲,语气愈发温柔道:“我想与公主做个交易。”
“不知道公主肯不肯卖我一个面子,我那皇弟已经吃够了教训,望公主能帮忙说几句好话准许他出来透透气,届时,我便告诉公主一个秘密。”
云嫣轻声道:“三皇子殿下竟这样友爱弟弟,倘若是我,必然不会随意拿自己的秘密去为了旁人而做交换。”
景绰若有所思道:“那公主愿意与我做这笔交易吗?”
“我自然是不愿意……”
景绰眯了眯眼,却又听小公主甜软的口吻:“不过我向来都是心软之人,倒是可以帮三皇子殿下去试试,倘若帮不成的话,殿下可不能怨我呀。”
云嫣双眸莹莹澈澈,宛若清泉浸润,那份天真倒像是不加修饰的浑然天成。
景绰怔了怔,发觉这小公主果真有趣得紧,他分明是在胁迫她,可她却轻易能将事情演变为另一种局面。
景绰凝着云嫣那张灿若桃花的脸颊,勾起唇角道:“那我便先谢过公主了。”
他本就对云嫣的图谋颇是明显,又岂会愿意为了景荣与云嫣闹翻了脸。
况且小公主馨香娇软,他到底还是不舍得叫她伤心。
他走之后,浅草却有些目瞪口呆,迟疑道:“公主,他方才可是想威胁公主?”
云嫣柔弱地点了点头,蹙起眉心道:“原本还想多陪太后几日,只是他方才这样我好怕,不如咱们早日去驿馆吧?”
浅草立马点头赞成。
第二日云嫣便去拜见了刘太后,她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与刘太后道:“我准备了一支舞想要献给太后与陛下,所以这几日需要在驿馆里多多练习。”
刘太后微嗔道:“你这孩子竟这般用心,还藏着练舞,可那驿馆到底不如后宫住的舒服。”
云嫣笑说:“为了太后娘娘我自然是甘之如饴的。”
她三言两语便哄得刘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隔天听闻云嫣出宫去的三皇子殿下顿时便僵住了。
待他好一番回味才发觉自己竟被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公主给摆了一道。
景绰摔了手里的杯子,神色阴晴不定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恼火得很,恨不得立马将云嫣抓到跟前来好生教训一顿。
然而他气归气,但他这回难得抓住了云嫣的把柄就万万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那蠢货弟弟出不出的来另说不谈,但无论如何,云嫣他是一定要得到的。
就在旁人都以为云嫣真的是为了讨刘太后欢心,所以刻意住到条件寻常的驿馆苦练舞术时,云嫣却正睡得昏天黑地。
莫要说练舞了,自打搬出了皇宫,云嫣便连样子都懒得再伪装。
在没有任何纷争的驿馆里,她懒得几乎令人发指。
浅草着实看不下眼,这一天便从旁试探道:“公主就算不告诉旁人,那也总该告诉奴婢……公主到底喜欢哪个?”
云嫣掀了掀眼皮,似没睡醒的模样,懒倦道:“我喜欢最好看的那个。”
浅草问:“莫不是二皇子与三皇子其中一个?”
云嫣摇了摇头。
浅草急得拍大腿道:“公主快些说出来,奴婢也好帮你试探试探啊!”
云嫣闻言,双眸蓦地清明几分,仿佛来了兴趣。
“浅草要帮我吗?”
浅草见她总算来了精神,忙道:“那是自然,事关公主的终生大事,奴婢一定会无条件的帮助公主。”
云嫣立马提议道:“后日便是花神节,咱们就在这日考验他可好?”
浅草被她突如其来地积极弄得一头雾水。
“为何要花神节?”
云嫣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日有花神娘娘在呀,才子佳人们不都喜欢在这日结缘吗?”
毕竟上元节已经过去了,而七夕还远着呢。
浅草似懂非懂,道:“即便如此,公主总该告诉奴婢,要考验的是哪位皇子吧?”
云嫣望着她宛然笑说:“当然是六皇子呀。”
浅草立马欢喜道:“竟是六皇子……”
片刻之后,浅草反应过来六皇子是哪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
云嫣极有先见之明地抬手捂住她的嘴说:“你可千万别叫出声来……”
浅草白眼一翻,差点昏了过去。
她满脑子都在震惊云嫣选择夫婿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浅草的崩溃几乎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恨不得钻进云嫣的脑袋里看看她到底图什么。
是图人家身世不堪做过乞丐,还是落魄卑微,不受天子待见?
再不然是图人家残疾的左腿还是图人家残疾的右腿?总不至于图人家身娇体弱易推倒吧?
说到底浅草到底还是太过单纯。
她就是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云嫣图得其实是人家残疾的第三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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