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西兰花、广味香肠、酸萝卜腊肉汤、一盘土豆焖虾构成餐桌上令俞渺回味无穷的美食。
饱餐一顿,俞燕铺好塌屋的床,对屋外洗脸的俞渺说:“快去休息吧。”
额头发全部在洗脸时被俞渺全部摸在脑海,露出挂着着晶莹玉白的额头,俞渺的眉眼完全显露于黑夜。
星辉碎在他眸子里的黑河。
“知道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俞渺一边拿毛巾擦干水珠,一边眺望远方青山,熹微几家灯火与山顶信号塔灯光呼应,耳畔萦绕风吹动枯叶的声音使他的内心也无比安宁。
这是他小时候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啊。
也是埋葬了他所有家人的地方。
没有多想了,将洗脸水泼在院坝里,俞渺走进未开灯黑暗幽邃的房间。
就像迈进深渊。
该是入睡时。
水纷涌而至到鼻腔肺部,比这更难受的是大脑昏沉嗡鸣。
做梦吗?
仰头是浮光掠影的海面,中心荡漾璀璨的金光,这副景象像他看过的密西西比河沿岸蜉蝣朝生暮死绚丽景象一般,生命金色沸腾又消散。
而除却那金黄,四周是无法抑制的黑暗。
是做梦吧。
俞渺闭上眼。
“太子殿下?”
唔……他感觉头疼欲裂。
“太子殿下……”
好吵。
“呜呜呜,不要,不要拖我去……我还不想死……”
拖去哪?迷迷糊糊的,脑子只能抓住只言片语,俞渺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胸腔也闷胀的要命。
他这是怎么了?
然后是尖利清晰的女声:“要是我的皇儿去了,你们都得诛九族陪葬!!!”
俞渺蓦然睁开双眼。
砰砰砰——心脏强有力的剧烈跳动清晰回荡在他的身体里面,令俞渺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但是入目的并不是白浆刷的屋顶,而是层层套叠的玄色纱幔。视线移转,床塌前摆放了宫灯,映照室内一片都是古色古香精致典雅的东西。
明明从未来过,却给俞渺极大的熟悉感。
他不是在二舅家床上睡觉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身体无法动弹,俞渺在能视范围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
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大概知道了。
他可真是命运多舛,穿越这事都让他赶上了,而这具身体的记忆还不时闪现他脑海,他得花精力好好整理一下。
日子过得很快,距年仅五岁的太子从假山上摔下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期间宫里侍从最大感受便是太子俞渺像变了个人一样。
变成什么样了?众人对着啧声不绝。
从娇纵蛮横,无法无天,变得转了性子,安静寡言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怕了。
众人还听说这一摔,太子现在都还说自己疼着,在东宫里不出来,大家都知道孩童骨子软,猜测是不是摔伤了身子。
乾德宫。
夜深露重,宫灯青铜枝桠上托起一盏盏灯火。
这个国家的主人,德武皇帝俞昂一手执笔一手提着衣袖,眉头紧拧成皱,看案上的密折心情如海上暴风雨来临前暗涌流动。
内侍张岐也是跟了德武皇帝四十多载的老人了,察言观行能力属实一流。一看皇帝烦恼模样便知道他是忧心什么了。
张岐劝慰道:“陛下,此事慢慢来,千万别忘了急坏了身子。”
堂堂德武皇帝俞昂,一生功绩非凡,御下铁骑鞭挞夷族,对抗倭寇,使大周国土空前辽阔,百姓富足安康。就连苛刻的御史都在史册上记载他治下有功,功劳盖世,是千古明君。
可是,俞昂知道,自己最开始的征战能得到军中支持就是因为娶了公孙家的女儿,当今皇后公孙玉。
为了权势,为了理想,他放弃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他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寡人给了她后位,给了他们公孙一门至高的荣耀!可是今天我才知道,那个毒妇将淑丽受尽屈辱折磨而死……就连寡人的血脉,那个无辜的孩子她都不放过!”
俞昂愤怒得眼眶尽红,手硌住笔咯咯作响。
他有时会想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真是窝囊,什么圣明,他现在看到自己德武这号都想仰头大笑。
连最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
张岐面露悲戚,又哀声劝慰道:“陛下呀,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大皇子想想,既然影卫查到消息大皇子是被公孙家带走,万一还活着呢?殿下只有你了呀。”
“对啊,苦命的皇儿,嗣音……寡人和淑丽的孩子万一还活着……”
俞昂抬头望向殿上宽敞肃穆的雕龙梁柱,记忆恍惚又回到了他在京城皇庄里,恬静的淑丽抱着孩子依偎在他怀里,一家三口在一起那段时光温暖美好极了。
淑丽嗓音细婉问他,他们的孩子要取什么名字呢?
他看着为他没名没分,还必须躲藏在庄子里的爱人,心里有愧疚爱意也愈深厚。
“嗣音,俞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个孩子永远传递我对你的爱。”
从记忆回归现实。
一生杀伐的德武大帝丢掉不堪断裂的笔,沉声吩咐道:
“秘密查找大皇子下落,不要让皇后和公孙家的人发现马脚。”
生活了这么久,因为养伤很少有人打搅,俞渺也活得有滋有味,渐渐也将记忆消化了。
这个国家叫大周,就像是奴隶制度和封建制度并存一般,买卖奴隶猖狂,战败国或是犯事家族全部都被充为奴籍这让奴隶泛滥到不值钱,低人一等,性命连狗都不如,被贩卖奴役,甚至在战时会送奴隶去前线当车前卒。
同样大周也有着世家,且一些世家盘根错节,俨然已成为参天大树。兵权就一直牢牢掌握在公孙一族手中,公孙家子弟也多从事军职。
他的母后便是公孙氏,从记忆里原身没少听自己母亲说当今帝王就是靠着公孙家上台的,这令小孩对父亲高大形象的仰慕之心没了……就开始作了。
俞渺觉得从记忆角度看,很多次德武大帝绝对是想整死那熊孩子只是看着外戚势大不好下手罢!
就在无所事事散发思维时,内侍俯身作揖来报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娘娘来了……
俞渺感觉一头秀发迟早要秃,他一个理科生考得也不是表演类学校,装一个性格大变的小孩太刺激了,既要表现嫩还要让转变不突兀,难!
话说回来,这具身体的母亲给他印象不怎么好,是一个狠毒狠辣的人。
在原身落马昏迷的那几天斩杀了一批又一批奴隶,听说内刑院血都浸了一一指节。明显的迁怒啊……从记忆来看,这位母后眼神里面他看不出对原身的爱,更多的是对权势的贪恋。
看这位的所作所为,如果原身这唯一的嫡子登基了,她搅起风浪…是要比肩吕后和瞾皇啊。
来就来吧。
俞渺叹口气,一直过于风情糜艳的双眼掩盖多余情绪低垂,眼尾稍长是睫毛像鸦青羽毛一般。
身着庄重缁服端坐于案后,背脊直挺如松如风,风神秀彻。
带着仆从浩浩荡荡进来的皇后公孙玉看到她的孩子,恍惚间,那身影与记忆中最深刻的人重合。仅仅是恍惚,她甚至升起情怯,她在自己不成器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她长兄的影子,那冠绝建邺城的才子公孙恣。
散着发束额带,眉长入鬓,肤色细致如美瓷,温和烁烁桃花眸,清雅俊美,举止庄重,任何场合都展现公孙一门的风骨——
是她永远无法比拟的,公孙一族的骄傲。
俞渺在皇后走近便起身作揖,声音还带着孩童的奶声奶气:“母后。”
公孙玉回过神来,这孩子才多小啊,神色不自然地一笑,宽袖掩唇。
俞渺感觉到她的视线扫过他全身,接着儿童肆无忌惮的天性他抬眼一瞧,就感觉公孙玉是通过他看什么。
是谁呢,只听。
“皇儿确实变了不少,懂事了,母后以前还经常烦忧你不如同岁的四公主有礼。”公孙玉笑意盈盈,走上主位,俞渺的身旁跪坐下。
保养得当的手堪比玉石光润,轻轻将俞渺的手执到自己双手间。
“上一次摔着让皇儿你受惊了,母后惩戒了那些没看护好你的人。看你这些时日都待在寝宫里,母后送皇儿一个东西,让你能解解闷。”
什么东西还要亲自来挂口上说。俞渺张着懵懂好奇的眼看着公孙玉,努力想从其中看到什么情绪,但那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怜爱的笑,就像天底下关心孩子的母亲一样。
很快,公孙玉所说的东西就带上来了。
“啪嗒——”
锁链晃动的声响。
俞渺闻声向殿上看去。
一个带着铁质有镂空的口枷钳住大半张脸,浑身布满狰狞伤痕,四肢呈狗爬弯曲形状,甚至连下面都不被遮盖的男孩被内侍牵着链子带进来。
在这样强烈的拉扯过程中,男孩身上的伤痕崩裂溅出鲜红血液。
皇后莞尔一笑,声如黄鹂悦耳回响大殿。俞渺却从中听出无比之大的恶意。
她说:“皇儿,这下贱奴隶是母后精心多年为你培育出来的狗!用着最精贵的[饲料],日夜浇灌以你为主的思想,他这一生只会忠诚于你,哦对了,虽然名字对他来说不重要。但母后还是想告诉你,他的名字叫作——”
“裴.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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