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
早听闻丧钟的众位官员身披素缟,无不悲戚流泪进了大殿。甚至还有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者颤颤巍巍被搀扶前来。
早日便红红火火准备的年庆无疾而终,灯笼全部撤下挂上白绫。
肃穆的朝殿在灰蒙蒙的大雪冬日,清冷寂静。
“公孙大人。”
位列奉常的张九面露谄媚,笑着跟上前面的当今太尉,掌握军事的公孙延。
“恭喜公孙大人啊。”
女儿荣登太后之位,留着公孙家血脉的太子登基,仅仅十岁。
那以后的朝堂岂不是公孙家把持住。
公孙延冷冷地睨一眼,威严冷俊的脸上波澜不惊。
“张大人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张九讪讪,笑容挂不住了,说:“是下官失礼了。”
他也不再热脸贴人冷屁股,徒自放慢脚步。
前方华贵白衫猎猎。张九再次抬头,两眼像恶毒的蛇一样愤恨盯着公孙延。
公孙家……
今日太子东宫除了哀凄之外,内里还充斥热闹。
大周朝传统,帝殇留下遗诏,确立的储君是要在第二日就在昭告天下时登基。
冠冕、九龙裳,纹饰纷纷由宫人佩戴伺候着俞渺穿戴。
从凌晨四点开始,沐浴焚香,到现在穿衣打扮花了一个时辰了,俞渺死鱼眼状态中,一开始他还浑浑噩噩想睡觉,现在他是真的生无可恋。
就算一切都弄完了,还要等半个时辰他才如朝堂。
待衣袍下摆被理好,围着的宫人弯着腰垂头散开。
偌大的东宫寝殿只剩下立侍两边的掌灯宫人。
俞渺看这眼前不断晃动的冠冕垂珠,面无表情挥手让人退完了之后将冠冕取下。
象征帝王的冠冕被放在矮案上。
他出声喊道:
“裴无音!”
随后殿外高大畸形的男人一步步上前。他的脚裸搁着漆黑锁链,黑发掩盖脸颊,铁质口枷遮住他大半张脸,只留下那双幽深布满血丝的眼。
严冬,裴无音还是穿着露出手臂胸膛的打衫,他这样高大粗壮的身体如果裹着布料那是及其丑陋别扭,如此一来,多年习武造成的肌肉扎结裸露在外,肤色偏深。
凶狠、乖戾,这是其他人对这怪物的第一印象。但现在走向主人的怪物无比温顺的低垂眉眼,喉头滚动濡慕的呜咽。
到达俞渺面前,裴无音双膝跪地,高大身躯贴在地上,头颅讨好地蹭着俞渺的手。
“唔…”主人。
他找的乐子来了。
俞渺仅需要微微低头,就望进一双盛满希翼星光的眸子,明明眼角泛着猩红显现他在外时的疯狂,此刻却乖巧的像是他曾经喂养过得金毛犬一样。
明明是一条恶犬。
“没在外发狂吧。”俞渺懒洋洋伸手抬起裴无音的脸,手从两颊缓缓摩挲,抚摸上了冰冷的铁枷。
十岁孩子矮小,托起奴隶的头颅那奴隶就能和他平视。
“离开我一刻都受不了吗?”俞渺又问。
裴无音不能说一句话,只是眷恋地蹭着他的掌心。这五年,除了俞渺叮嘱过,他们从未分离过,睡觉练武都是两人一起。
俞渺两只手来到裴无音耳后,熟练解开那口枷的枷锁。从他得到奴隶的第一天就因为好奇对方长相叫人暴力破开了这口枷,只叫在人前时裴无音带上,私下两人独处,俞渺就会取下它。
俞渺视线描摹裴无音眼睛,然后顺着向下,挺直的鼻梁,微张的唇。
睫毛尾部长长的,忽闪起来像振翅的蝴蝶,眼型也是漂亮的丹凤眼。墨发披散,面容刚毅,宛如雕刻地恰到好处的艺术品,从任何角度看这张脸都完美无缺。
一点也不像德武帝啊,是随他的母亲吗?
俞渺想到就在昨夜暗卫禀告,公孙玉被囚禁在寝宫,破口大骂先帝和他。
在极度痴狂之中叫骂出——
“看我生出个什么狼心狗肺的儿子!哈哈哈哈,你不是很喜欢你那个奴隶吗?我告诉你!哈哈哈……”
昔日艳美的皇后笑得疯癫。
——“他是你的哥.哥。”
“你也可以杀了他啊!杀了他你就是就唯一的皇子了!哈哈哈哈……”
在场可能听见的宫人都要死。
皇室秘闻到俞渺耳朵里,他感觉这爱恨情仇宫廷谋略不用来拍电视剧简直可惜了。
裴无音明明是皇子,却成为最下贱的奴隶,培养成狗送到他这个弟弟身边。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哥哥什么的倒无所谓。
俞渺一只手搂住裴无音的脖颈。
他看见那鸦青色的睫羽颤动。
他们现在的距离近的鼻尖萦绕着都是对方的呼吸。
裴无音他努力控制自己不会贪婪猛嗅这甘美如蜜的气息,招惹主人厌烦。但是在宁静之中,主人柔软的手在抚摸他,淡然目光注视他。
令他恍惚沉醉。
世界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裴无音失去口枷的唇无力张合,在流光溢彩梦境虔诚跪伏。
俞渺另一只手两只手指并拢,探入裴无音张合的嘴里,搅动温热的舌,裴无音晶莹涎水抑制不住流出。
而他面无表情挑着眉。
“唔…”
裴无音背脊佝偻处发癫般战栗,喉头呜咽不止。
明明被这番逗弄的喉头不适几欲作呕,生理性眼泪无可抑制掉落。
但那只被俞渺窥见的面容上,唇咧开的巨大,像是在笑,显露森白尖利如野兽的牙齿。
而兴奋至极得猩红眼眸疯狂又痴迷仰望着他。
俞渺取出手,将头搁在裴无音颈部,气息喷洒:
“你真是下贱。”
身若无骨,小孩娇软身躯贴在怪物身上。
怪物也在小心翼翼回抱住小孩纤细的腰肢。
“唔…渺……渺,唔…”
裴无音闭上眼,疯狂有贪婪嗅着俞渺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活命。
同时,他身下的硬块被主人用脚踩踏。
主人……
阿渺。
面色潮红,露出猩红的舌,两眼涣散,唇角却诡异又兴奋勾起,细汗密布,粗壮呼吸急促地像是野兽。
一副濒死之相。
俞渺斜睨着,能清晰窥见裴无音脸上的痴态、迷恋、癫狂……
“时间到了。”
俞渺轻轻推开裴无音。
青涩稚嫩脸上波澜不惊,冠冕垂下的珠链掩盖那双眼没有感情的眼,十岁孩子身上显露出别样成熟。
他伸出手。
苍白布着薄茧子,绛色衣袍垂下。
俞渺兀地笑开,那刻万物都将复苏。
裴无音更加溺死于其中。
“阿音,你会保护我的吧。”
回应他的是宽厚的手掌,两人相握。
裴无音的手整个包裹住俞渺,黝黑与苍白对比得刺眼。
朝堂官员都到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素白一片。
大殿两畔皇室旌旗翻动。
张岐敛目登上高台,弓腰双手捧着卷轴举过他头顶。
待他站定,所有人都跪地,高呼——
“叩见陛下。”
张岐朗声宣读起德武帝留下的遗诏。
早晨朝阳又在枯荣往复的皇城渐起,落雪几分。
“皇太子俞渺,聪敏仁德,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其母皇后公孙氏,以祖制安于皇陵,享太后殊荣……”
颁旨完毕后张岐便退在龙椅一旁。殿下朝臣面面相觑。
“这……”
“文景皇帝不是废除……”
有多少人早早与皇后搭上线,等待分羹。
他们不敢在帝殇场合大声喧哗,只能急切求解看向队首的公孙延,但那挺直的脊梁不为所动,只留给他们背影。
许久没得到解答,许多人都暂时作罢,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新皇登基了。
新皇登基是需要从正殿一步步走向高位,不会有通传。因为这是新旧身份交替过程,只待他坐上龙椅,才会众生跪伏高呼陛下。
卯时。
旌旗翻动猎猎。
很静。
忽然,朝臣们听见珠玉敲击之声。
随后是脚步声自他们心上踏来。
有风吹拂衣袍猎猎。
暗香浮动。
他们不由侧目——
从此窥见比天虹彩云更浓的色彩。
比朝阳更耀眼。
比春樱更绚丽。
——世间最浓墨重彩的糜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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