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席爻死了。

    躯壳消散时漫了泼天的黑气, 像是无声的宣告,叫周围打斗正酣的魔族们失了主心骨。

    然而魔族向来蛮横强硬、并不轻易投降,温敛、沈翘和燕妙妙三人从拂灵宫内走出时,还有很一部分魔族在负隅顽抗。这战场又足足耗了大半日,才终于以大败魔界为结果。

    只是纵有仇敌伏尸、亦有旧友同眠,尸山血海之上, 谁也算不得胜者。

    温敛从魔族的尸堆中将燕妙妙拖了出来,姑娘脸颊上染了猩红、几近脱力。

    燕妙妙掀了掀无力的眼睑,虚弱地弯了弯唇。

    “你穿红色也挺好看呢。”

    温敛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几乎染成了暗红色的袍子,颇好笑地摇了摇头。

    肋下似乎伤着了,稍微笑得大力些便隐隐生疼。

    燕妙妙撑着气力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药丸来一股脑伸手塞进了温敛的嘴里, 顺手又将剩下半瓶倒进自己嘴里。

    咬破丹丸,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蔓延。

    “这是我从明黎师叔那偷的最后一瓶转圜丹,据说一颗就能让凡人重伤立愈。”燕妙妙囫囵着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果然这药刚入了口,她就觉得多了几分力气。

    然后“啪”地一下——后脑忽然遭了袭击。

    燕妙妙诧异地回头, 丹药还未来得及完全咽下的腮边鼓出一个小包。

    “知道一粒就能重伤立愈,你还吃那么多做什么?”神霄真君怒喝出场,虽然形容狼藉、却仍中气十足,“就不知道给你师尊留一些?”

    “无妨,”他身后又走出一人, 淡漠端方,正是明黎真人,“被她偷去的那些是坏炉出来的,效果不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粒丹丸来递给神霄真君,“师兄你试试这个……”

    话未尽,手上那丹丸已经飞一般被燕妙妙掠走,顺手又塞进了温敛嘴里。

    温敛(腮帮子鼓起):妙妙我的嘴真的满了。

    “哼,”明黎真人冷笑一声,变魔术一样又摸出一颗丹丸来,并且抢先拍进了神霄真君的口中,“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方才那颗也是坏炉出来的。”

    燕妙妙:无耻!

    温敛&a;神霄真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毕竟都是仙君,大战之后分分药、调调息,基本也就好得七七八八。

    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南葛弋的身影。战时慌乱,南葛弋心魔缠身不分敌我,当时仙君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等到混战结束之后,倒还真没人见到他去了何处。

    温敛起了一卦,只能瞧出南葛弋此时平安无事,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方位,便是寻踪咒也未能起到作用。

    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仙君大部队回了人界,暂且将寻人一事交付给下界仙童道修们多加注意。

    燕妙妙没跟着昆仑山的仙君走,反而被温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带回了莽山。而发现自己嫡传大弟子被拐走的一瞬间,神霄真君气得骂了二十八句脏话。

    温敛没怎么说话,出了魔界一个虚空之门回了莽山,直接落在了孤鸿境外。

    璎琅院中的老树数年前老死,此处被温敛栽了新苗,幼嫩的枝干在风中摇曳,抽出新芽。

    “你先休息,我……”温敛顿了顿,“……我先上仙界一趟。”

    燕妙妙懵懵懂懂地没多想,点了点头就回房休息去了,也没注意从头到尾温敛都没看自己一眼。

    这一觉昏天黑地,燕妙妙醒来时正值夜半。

    清醒之后方才注意到,她房间中的摆设,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

    桌上还放着之前偷偷从书阁带回房的未看完的书,中间夹着一绺细枝,在泛黄的书页中压出了褶子。

    燕妙妙拿起那书翻了翻,又将那细枝重新夹了回去。

    房中有些凌乱,燕妙妙颇新奇地翻了翻,倒从自己的衣箱之中翻出了好几件南葛弋的旧衣服。当年他还是少年模样,这衣服窄肩窄袖,如今也没办法穿上了。

    想到南葛弋,燕妙妙立即转身出了房门,去了隔壁璇玑院。

    许是孤鸿境中太久没有女眷的关系,燕妙妙开门进来的时候,温敛毫无防备。

    他身上只着了一件寝衣,外袍搭在手臂上,衣衫未系,露出大片的胸膛和腹部,显然也是方才起身。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体隐了一部分在黑暗中。

    燕妙妙愣了愣。

    没动。

    温敛也愣了愣。

    下意识地强作镇定,避开眼神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衣襟、系着衣带:“睡好了?”

    “嗯。”燕妙妙眯着眼瞧他,突然走上前。

    温敛忽然觉得耳上一热。

    纤细的指尖在他耳上轻掐了掐,顺着皮肤的纹理一路麻了半个身子。

    “你耳朵又红了。”

    “你一害羞,耳朵就会红。”

    温敛僵硬地将眼神转回来,看向燕妙妙。她的眼睛映着烛火,在此时极明亮。

    他想装作无事发生,可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不相干的话。

    “你记忆都恢复了?”

    “嗯,”燕妙妙将手指从温敛越发红透的耳朵上撤了下来,垂了眸,将温敛的手扯开,自然地给他系着寝衣的衣带,“大部分都恢复了,但也有一些记不大清了。”

    动作亲密,像是做过许多次。

    温敛捉住燕妙妙的手:“哪些……记不清?”

    声音间夹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不安与轻颤。

    像个莽撞的少年。

    燕妙妙抬头看进温敛的眼睛,沉默片刻。接着歪了歪头,狡黠一笑,倾身贴向了温敛的胸口。

    “你心跳好快。”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胸口。

    温敛沉了一夜的心绪轻易便乱了。

    他仍在害怕。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想过,倘若妙妙永远都不恢复记忆,会不会好些。

    他害怕听见师兄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她就不再喜欢他。

    上一世的最后,他都未曾了解她心中到底对他有几分喜欢。

    他害怕,在她恢复记忆之后,燕妙妙会不会一句“咱们还是做师兄妹比较好”就将这一世的相处与情意尽数抛下。

    所以他强忍着什么都没问,也不敢看她。

    不知道答案,心中或许就还能存着幻想。

    燕妙妙却好像勘破了他心中所想。

    她抬起头看他:“我记不清你在灵翠峰上对我说的话了。”

    温敛指尖发麻,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哪一句?”

    燕妙妙漫不经心地捏着温敛的衣角,眯了眯眼。

    “就是……”

    温敛等着,胃袋上多了一粒钩子,这片刻的停顿几乎要将他积年的冷静全耗了个干净。

    审判落下。

    姑娘的嗓音随着孤鸿境的风吹入了耳。

    “我心悦你和……师兄等了你许多年这两句都记不清了。”

    燕妙妙扯着温敛的手环住她的腰,笑得像猫。姑娘柔软的气息与触感盈满温敛的身侧。

    “你得再跟我说一遍我才能记起来。”

    温敛心跳停了一停,接着却又更快更重地跳了起来。

    心中蕴满的不安与慌张瞬间散开。

    啊,她是不是……还喜欢他。

    许是太过慌乱,他竟呆愣在原地——若说眼前是梦境,却又如此真实。

    所以方才听见的话……是真的吗?

    他是不是听错了?

    燕妙妙瞧他:“……你不说话?”她故意撅了撅嘴,“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她松开温敛的手,挑着眉:“反正我现在还可以回昆仑上……”顺势一个转身,当场就要往门口走。

    下一瞬,她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温敛扯过她来,死死箍住她的腰身,似是要将她压进自己身体。

    他急急开口。

    “我心悦你。”

    “师兄等了你许多年,你且……”

    燕妙妙踮起了脚,脸颊磨了磨他的耳朵,像猫尾巴一样搔着他,将他的话打断。

    “我回头看了,师兄。”

    她重重吻上他的唇,坚定而柔软。

    “不教你等了。”

    *

    温敛将她死死抵在墙上,重重碾着她的唇,黏结厮连唇舌交缠,两人沉重的气息充斥在房内。

    他全没了端方自持的仙君模样。

    在涸辙之中挣扎了数年的鱼,一经落入泉湖之后,便如今时,失了理智朝着水泽深处钻去。

    燕妙妙的脊骨磕在坚硬的砖墙上,冰凉的触感教她身体一颤,随着细弱的痛呼被温敛尽数封在唇中。

    他摁着她的后脑不让她离开,也不自觉地压着她的腰肢与身体。

    不知是谁先点起了一束野火。

    也不知是谁将烛火熄灭。

    燕妙妙落在榻上。

    温敛才系好的寝衣不知何时早已散了,坚实的皮肤露了出来。黑暗之中,身体对热度与触感更加敏感许多。

    他虚虚覆在她的身前,窗外的皎月越进窗,清冷的光照亮他的侧脸,唇上的动作渐渐变得轻柔,可眸色却越发深不见底。

    “妙妙……”他轻声唤她,声音低哑,两人的唇若即若离,在夜深时将她身上的寒毛激起。

    她嘴唇被吮得发麻,他却像是上了瘾,触着她的皮肤片刻不愿意离开。

    像询问,像请求。

    燕妙妙对上他的眼。

    翻涌的情潮与爱意灼热发烫。

    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声,脑中迷乱。

    她重重吸了口气,颤抖着的指尖缓缓伸进他敞开的衣襟,指腹触到他身上斑驳的旧伤。

    她抬起身子,吻沿着他的下颌逐渐下移,越过他的脖颈,停在肩上那处伤疤上。

    温敛的身上好烫。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疤,感觉到温敛颤了颤。

    他又唤她一声,声息之中压着什么,几近嘶哑。

    她半垂着眼,将他的手扯过来,覆上了她凌乱的衣襟。

    “不教你等了。”她又重复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你们就脑补吧。

    五百年,师兄终于吃上了肉。

    五二零,让你们也闻闻肉味。

    *

    因为快要完结了我码不出来,所以更新时间会在六点道九点之间横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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