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真人最终同意了温敛的话,强行带着不情不愿的颂咛回了莽山。
临走之前,温敛将归荑剑唤出,准备在剑上附上书信给南葛弋,让他先一步前来接应广元真人,将颂咛暂且带回灵翠峰去好生照看着。
燕妙妙在一边拖拖拉拉写着要带给南葛弋的书信,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靠的近了,能听得很清楚。
“阿弋。展信佳。我同师兄正在妖界门口,此处草木繁盛葳蕤、梨花开得正当时,春风和煦气候温暖,极好。”
“若你在此处,定会很高兴。前几日同师兄一齐看了一场烟火,灿烂盛大,应当是你喜欢的模样。我还记得你曾说过……”
温敛抿了抿唇。
“时间不多,写得简短些。”
燕妙妙应了一声,执着笔,在半空中漂浮的宣纸上飞速写着。
“……自下山以来,无时不惦念你。尤其师兄,时常提起你的名字,担心你在灵翠峰过的不习惯……”
温敛:我……有吗?
“……如今师兄的乾坤袋中,已装满了准备给你带回的点心零嘴,全是师兄亲自挑选,应当最合你的口味……”
温敛:这是真的。
“……盛着满心的爱意与疼惜,只希望能尽快回山与你相聚,以诉相思——啊呸,以诉、诉——啊,以诉衷情……”
温敛: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再简短些。”
燕妙妙偏过头,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温敛。
她这辛辛苦苦给某些人刷着好感度,怎么某些人还特么自拖后腿?
“……我同师兄不日内便会回到莽山,你勿要担心,师姐会好好照顾师兄……”
“……广元真人很快便会带回莽山一只玉灵,名唤颂咛,你先好好照看她……”
“……信纸不够,便不说了。记得要勤勉练功,日日想念师兄。落笔,你亲师姐。”
归荑剑带着书信朝莽山方向飞去,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温敛这边,在身后残破的洞窟之中引出了几分辛闵从残留的魔气,再捻了个寻踪咒,半空之中,便突然出现了一条淡红色的丝线,从洞窟之中,延伸到南边的远处。
离开此处的时间越长,寻踪咒的效力便会越弱。这也是温敛为何提出要即可追踪辛闵从的原因。
若是错失了时机,下次再想寻到辛闵从的踪迹便难了。
两人循着那丝线,腾云而去。
直到了入夜,也不见那丝线的尽头。
不过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丝线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到了夜半,丝线已然成了绛红色,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便能追上辛闵从。
可顾及着温敛身上的伤势,燕妙妙决定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之后再继续追。
他们停在一处山岭,寻了个泉溪边的山洞暂时休整。
燕妙妙知道温敛喜洁、身上又有伤,刚落地便忙着清理这山洞。
召唤来的小型龙卷风被当成了清理尘土的扫帚,再从天边撕下一片流云作榻。
完美。
温敛这边,眼神略过洞边的泉溪,眼神微动。
燕妙妙收拾完山洞之后,出来一看,却发觉自家师兄没了踪影。
她在山洞周边转了一圈,差点就要也施展一个寻踪咒找他的时候,终于在离山洞不远处的一泓清泉边上见到了他。
来得不巧,温敛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正在脱衣服。
还特么脱的是最里边一件。
她愣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十分自觉地转过了头。
燕妙妙本想偷偷摸摸地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某些人显然不这么想。
“妙妙。”
清凌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像荒凉长夜中挂在天幕上的孤冷月光。
有细微的水声传来。
“我洗不到伤处,你来帮帮师兄。”
她脸色扭曲一瞬,默念几句“师弟妻不可欺”后,便面无表情地走到温敛边上,保持心无杂念的状态用帕子给温敛擦伤处。
温敛外表看着瘦,但是实际上肩背宽阔结实,薄薄的皮肤下裹着清晰的肌肉,后背的骨骼线条匀停,恰到好处。
至于正面……燕妙妙没看。
观看师弟妻的身子,燕妙妙觉得这事有违义气。
对了——温敛和南葛弋是谁攻谁受来着?
虽然她一直内心称呼温敛为莽山第一强攻,但是原书里的酱酱酿酿……她还没看到。
站反攻受这事她也不是第一次,从外表看,个子高性子冷的温敛似乎更强一点。
不过……南葛弋那样外表娇柔内心狂野的哭包攻也很有市场哎。
以后得找机会问问崽崽。
燕妙妙暗自下定决心。
此时她正半跪在岸边,将手上的帕子蘸了水,轻柔地擦在温敛的伤患处。
白日里见到的焦黑部分在缓慢地缩小愈合,但看着也足够惊心。
被魔气直接伤到的伤口,不仅愈合缓慢,以后也一定会留下疤痕。
说到疤痕——燕妙妙不禁注意到温敛脊背上横亘着的数不清的伤痕。
上次在她强逼南葛弋去冷泉“关爱”温敛的时候,她藏在远处偷偷瞧了。
如今距离这么近,眼见这些斑驳交错的伤痕,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蜈蚣,攀附在他原本应当光洁的脊背之上。
她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他肩上的三道爪痕。
燕妙妙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南葛弋的声音。
【“师姐入门第二十五年,修炼翻山诀时误将师尊圈的妖兽窫窳放了出来,我在旁边帮不上忙,可是亲眼见到师兄替师姐挡了妖兽好几爪,现如今肩上还有伤疤。”】
在她的手触到那伤疤的一瞬间,燕妙妙神思飞到了天外,没注意到温敛瞬间紧绷起来的皮肤。
林中清静,耳边只余山泉潺潺之声。
“师兄,是不是很疼?”
温敛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她指的是自己肩上的伤。
他偏了偏头,看向那道爪痕,也伸出手去摸了摸。
却不经意地触到了姑娘的指尖。
两只同样冰凉的手指相触片刻,燕妙妙下意识将手指往回收,可还未来得及,温敛冰凉的手却抓住了她的。
时间顿住须臾。
指肚不经意间摩挲着指节,拇指抵到她的手心。
“手怎么这么凉?”
修长的手还又紧捏了捏。
燕妙妙用力抽出手来,忽略掉一瞬间歪曲的心绪。
“师兄,我这浸着冷水呢,能不凉吗?”她半抱怨半玩笑,掩饰住方才异常的氛围,“你摸摸自己看凉不凉。”
说完话之后,听见温敛轻笑了一声。
她继续老老实实地给温敛擦拭着伤口处的脏污。
然后又听见温敛来了一句。
“没有想象中的疼。”
敢情还记着答话。
燕妙妙“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
温敛的伤口几乎跨过了整个后背,从右边肩胛,划破了蝴蝶骨,直撕裂到了左后腰处才停下。
擦到后来的时候,燕妙妙的身子越伏越低,脑袋恨不能与水面平行。
到最后一点时,不知温敛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朝前挪了一挪。
有个名词叫做“蝴蝶效应”。燕妙妙知道这个词的时候,还知道这词搭配的一句话。
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便带来了太平洋上的一场飓风。
如今这个世界有没有南美洲她不知道。
但燕妙妙知道的是,温敛这一动,效应着她身体又往前伸了好几寸。
也效应着她直接给摔进了泉水里。
冰冷的液体骤然侵入她的五官和裙衫。
身体比意识反应快,她刚落下水,身体挣扎的动作就已经到了位。
可还没来得及发挥上一成功力,腰上却忽然多出来一双手,将她稳稳当当地托出了水面。
她低着头闭着眼,身体因为骤然受凉而蜷成一团,被温敛捞上来的时候,双腿还在水里狗爬式乱蹬。
感觉到口鼻能正常呼吸的第一刻,她猛地大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
正对着她脸的位置,一个浅褐色的圆点。
浅褐色。
圆点。
圆点中还有个圆点。
燕妙妙:……妈妈,好像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
她颇为镇定地别过了眼。
接着冷漠地撂下了一句“师兄你好好洗我先去生个火烤烤干”之后便从水中爬回了岸上去。
由于慌张导致脚滑,还差点又栽进水里一次。
仍在水中的温敛盯着她急火火消失的位置。
半晌之后,略带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和在人间戏台上看的可不一样。
师妹为何不娇羞?
*
回到山洞之后,燕妙妙已经生好了火。
洞中暖意融融,烤的边上的流云床榻也热乎乎的。
“师兄,你先睡吧,”燕妙妙道,“我守夜。”
荒山野岭之中,谁知道夜半能闯进什么玩意来。
然后温敛瞬间就甩了一个阵法堵住了山洞口。
“无需守夜。”
燕妙妙:抱歉我忘了我们道修无所不能。
“那我再撕一片云下来。”说着她走向洞口,便欲施法。
——然后就被门口的阵法堵住了。
燕妙妙回过身,示意温敛将阵法撤掉。
温敛一本正经:“我受伤了,方才强行施了法,现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难有气力收回阵法。”
燕妙妙皱了皱眉,内心怀疑片刻又释然。
虽然觉得温敛好像在骗人。
——可是温敛明明从不骗人。
温敛的修为比她高上不少,又是个精通阵法的。燕妙妙要破他的阵法得费上不少力气。
何况也没必要。
她无所谓地走回火堆边上。
“那我睡地上好了。”为了避免温敛让出床位,她又加了一句,“师兄你背上有伤,不能磕着,就睡云上。”
谁知温敛直接来了一句:“云很大。”
燕妙妙瞥他一眼。
这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时候了?
崽崽不能和异性待在一间房里睡觉,换成她就能直接和异性躺床上?
燕妙妙自顾自嘟囔。
“好端端的穿进BL干嘛……还遇见个不把姑娘当姑娘看的双标狗醋精……”
“你说什么?”疑惑的声音传来。
燕妙妙立即假笑。
“……我在背《清静经》。”
最终她还是和温敛睡了一张云。
他在东头,她在西头。
两人中间的距离恨不能睡下三个南葛弋。
夜色沉沉,洞中的火堆此时已经半熄,剩余些许炭粒苟延残喘,火星子明明灭灭,应和着洞外的漫天星辰。
姑娘和缓的呼吸声从另一头传来。
温敛悄然起身,手上捻了个法诀。
姑娘漂浮而起,在洞中无声无息地掉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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