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灵翠峰。
远处的雷鸣仍在隆隆作响, 峰上的人声也越来越大。
可她的耳朵却像是被人紧紧压实, 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只余下嗡嗡的耳鸣声。
温敛就站在她面前,面容沉肃一如往昔。
他仍握着她的手腕, 修长的指紧触着她的脉搏。
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地撞朝里撞。
燕妙妙动了动嘴唇, 又抿上。
接着她咽了咽唾沫,挤出一个笑来。
“师兄你方才说的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我心悦你。”
“”
这是听清了。
燕妙妙只觉得有一团火,从丹田沿着经脉往上, 一路烧上了喉咙口,只烧得她口干舌燥、灵台混沌。
她强行将这乱麻拆解。
燕妙妙反手将他的手腕捉住。
手掌冰凉亦无二致。
灵力自她指尖缓缓流入温敛的血脉, 如清泉透彻。
“你在做什么”略带一分低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燕妙妙吸了口气,抬起头咧着嘴假笑。
“师兄今日灵力或是损耗过大,我想着”
“你觉得我神志不清”这句话像是问句,可说话的人声却笃定。
燕妙妙不敢说是。
可她琢磨着, 如今此处,总得有一人是神志不清的才行。
“我很清醒。”温敛走上前一步, 将欲后退的燕妙妙一把抓住, 拉到了身前。
他的白衣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直愣愣地扎进燕妙妙的眼睛里。
温敛的瞳仁, 在星月交映之下闪着光,视线搭在她身上, 叫人无处遁藏。
“师兄”她嘴唇轻微发着抖, 用力一抿。
耳尖某处随着心跳猛撞。
“事情或许是这样”她袖下的手死死掐着自己, “是前几日的意外”
“你在说灵识相融的事情”
“是。”
“你想说我是受了灵识影响所以才同你说这话”
“是。”
“你想错了。”
燕妙妙抬头看他, 却又迅速别过眼。
“我一直心悦于你。”
说这话的时候,温敛沸腾了数年的血液如同寻到了一处出路。他奔袭着、颤抖着、雀跃着将自己的心缓缓剖开,轻悄悄地递给姑娘,如同梦中心中所念过的千遍万遍。
“拖了数年,我一直都想同你说这句话。”
沉默半晌,直到周围的人声和远方的雷暴渐渐消失,峰上终是重新归于寂静。
微凉的夜风无声地拂过燕妙妙的发。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清凉的草木气息,近到她能听见温敛重重的心跳声。
她胸口微微起伏着,大口大口吸着气,喉间破出沙哑的干笑。
“呃师兄”她抬起头看向温敛,面上带着几近维持不住的虚笑,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后退一步,沙哑着开口。
“师兄,要不你再想想”
恍如一声钟响,撞在他的耳边。温敛没说话。
燕妙妙复又低下头,自顾自地扯下温敛拽着她的手。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明天还有竞法大试,”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我得好好休息。”
燕妙妙转身,刚刚迈出第一步,手臂却被人捉住。
“你又要跑”
雏鹿一般带着惊慌的眼睛对上温敛,繁星映出她眼中含着的些许湿意,眼眶泛着红。
“师兄。”她低低喊他。
相处数年,他第一次听见燕妙妙这样的声音。
像惊慌,像恳求,像委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只能怔怔地松开手。
“你走吧。”他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最终仍然只是动了动嘴唇。
话语未及出口,就不算数。
没有得到结果,就还有可能。
燕妙妙转身离开。她没敢看温敛的神情,更没敢回头。
脑子里炸了雷,轰鸣之声震得她不能思考。
回到房中之后,她直接熄了灯,脸都没洗就上了榻。
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一片空白。
闭上眼,她在黑暗之中看到无数斑驳闪烁的碎片,每一片都载着温敛的脸。
从初见时的少年到如今,无数张面孔在她眼前交叠重合、消散出现。
赶不走、扯不断。
直到了子时。
终于,她忍受不住,猛地坐起了身,将身上的毯子狠狠掀开,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燕妙妙咬了咬牙,浑身上下写着“烦闷”二字,重重地下了床,趿上鞋出了门。
她怒气冲冲地去了灵翠峰的丹房,“哐”地一下推开了门,将里边正看着火的丹童从瞌睡中彻底吓醒。
“这、这位师姐是来取药的吗”丹童倏地一下站起身来,蒲扇落到了地上。
她沉着脸,硬邦邦地开口“麻烦师弟给我拿一炉清心丸。”
丹童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一炉没有,师姐你看拿五颗行吗”
今日是仙门竞法大试,灵翠峰上为此盛会足足准备了一年的丹药,倒也没料到今年创药几乎没人来拿、烧伤药倒是掏光了灵翠峰丹房的老底。
清心丸虽还有不少存货,可也不能一炉一炉地往外送。
“行吧。”燕妙妙不情不愿,从丹童手里接过五颗清心丸,在丹童未及出口的惊呼下,一气全都塞进了嘴里。
接着又“哐”地一声,十分干脆地转身带上门走了。
回房间的一路上,燕妙妙也没觉得自己心里的燥郁下去多少看来五颗清心丸还是不够。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活了六十七年,母胎单身两世,从没琢磨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为什么温敛没有按照原定剧情喜欢上南葛弋。
更不知道为什么温敛会喜欢上她这个背景板女配。
几十年来,她光想着好好养大南葛弋安安分分等剧情,却没想到最后居然崩在了自己身上。
感觉一夕之间老了二百万岁。
丹房同她的房间离得不近,她去的时候带着火,直接飞了过去,如今回来用脚走,便显出了距离。
路过灵翠峰的主殿时,燕妙妙意外发现这殿内此时居然聚了不少人。
说话声隐隐传了出来。
“你可当真见到了”
燕妙妙正从窗边经过,瞄到说话的是苦寒真人。
此时他换了那身烧包的紫金袍子,就披着一身素袍、散着头发站在那,一副睡到一半被人从榻上拖起来的模样。
说实话,见到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一脸褶子披着及腰长发,还是挺辣眼睛的。
“是,弟子亲眼见到那魔修渡劫,这才赶忙回山禀报。”回话的是殿中低着头的年轻弟子。
“倒没想到席爻居然如此轻易就渡了天劫、成了魔,”说话的是紫霄殿的黎容道君,“他义父戍离忧重伤沉眠之前,自来便与咱们仙界不和,如今席爻堕魔,不日或将统一魔界成为魔尊,仙魔两界恐要生变。”
殿中另外一位不认识的灵翠峰仙君沉声接话“席爻近来动作颇多,听闻数月前还无故将孤鸿境的一名弟子绑走想必是要闹出些事来了。”
这时,那年轻弟子又开了口“弟子在席爻渡劫之处查探时,还从其他魔修处听见了一个消息。”
“这魔修席爻之所以能如此轻松渡过雷劫,乃是因为寻到了神君牧黎丰洪荒时在人间修炼的洞府,得到了数件天府奇珍。”
燕妙妙愣在原地。
神君牧黎丰的遗留下来的洞府明明应当是阿弋寻到的。
燕妙妙恍恍惚惚地往回走。
按说,这整本小说的世界构建基调都应该围绕着主角南葛弋的人生经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剧情线好像崩坏了。
原书中,现在剧情才刚刚开端,南葛弋还从未下山历练。
可世界却已经偏离了主线,多出了莫名其妙的剧情。
数月之前南葛弋曾被席爻绑走、欲拔除灵根。
如今席爻抢了南葛弋的机缘,早了百年成了魔君。
一次是巧合,那么另一次呢
燕妙妙蹙眉。
那么有没有可能席爻同自己一样,也是穿书者
如果席爻是一个试图替代原男主称霸世界的穿书者,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
抢了南葛弋的机缘,使自己更强大。
欲拔除南葛弋的灵根,将男主彻底变成凡人。
这人不仅野心勃勃,或许还心狠手辣。
可是转念一想,席爻做出这些事情,难道就不害怕世界崩坏吗
这样说来
而如今剧情线已经崩坏,但世界却仍然存在是不是代表这点小波折不至于影响世界的稳定性
还是代表即便没了其中一个机缘,剧情线仍然还能被扳正,继续顺利地走回原剧情
又或者世界的存在同剧情线无关,无论剧情走向如何,这世界都能继续存在
太乱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别的问题。
第一,席爻到底记得南葛弋书中几个机缘、是不是接着又会再抢一个机缘那么失去一个机缘不至于引起世界坍塌,可要是失去多个呢
第二,席爻当日见到她的时候,一眼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这是什么原因按燕妙妙的经验来说,穿书人很难光凭书中描述就将第一次见到的角色对号入座。
第三,在魔界见过席爻之后,她体内就莫名其妙出现了魔气,是不是因为席爻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抿着唇。
不论如何,她得寻机去一趟魔界。
她要弄清楚席爻是不是穿书者。
她得极力扳正剧情,力保这个世界不会崩塌。
燕妙妙正想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脚步,换了方向,提步跑了过去。
剧情线已经崩坏了那么南葛弋的感情线呢
南葛弋睡到半夜,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今日的迷宫之中。
同现实不同,梦里的他甚是威武,提剑同那凶兽魇雷师大战了三百回合不见颓势。
可不知为什么,这梦中大蛾子似的凶兽打着打着,突然间就迎风长大了数倍,那一双翅子遮天蔽日、威压大得惊人,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梦中吭哧吭哧地举剑拼命,却也难逆转体型的差距,终是十分憋屈地被这蛾子活活压死。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的一瞬间,胸口便涌上那梦中的熟悉窒息感。
黑暗之中有人,不,有膝盖摁上了他的胸口。
一双瞳仁狼一般在黑暗中闪着光。
冰凉的兵器贴上他的脖颈,他呼吸一滞,冒出冷汗来。
“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师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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