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燕妙妙斟酌了下措辞, “他俩不应该是一对吗”
席爻沉默了片刻,又喝了口汤, 舒服得眯起了眼。
“本座原以为你同温敛是”
“却未曾想到温敛同你师弟亦是”
他微微倾身,手臂放在桌上,眼眸含笑。
“人道仙门道修自来端雅自持、恪守清规,比不得我们这些魔族自在放浪。”
“倒是没想到你们在这事上如此开化。”
燕妙妙姐妹, 你的车速是否太快了点。
“你不要自己琢磨太多,”燕妙妙假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如长辈般慈爱,“伤肾。”
席爻冷哼一声,继续喝汤。
“所以按照你所知道的,他们两人并非是”燕妙妙忍不住确定。
席爻见她神态认真, 道“除了师兄弟之情, 应当再无旁的私情。”
燕妙妙身体陡然一松,靠在椅子上。
她此时脸色极复杂, 眼中含了三分荒谬三分无奈三分不敢置信外加一分不明显的暗喜。
她全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世界的南葛弋和温敛竟然不是c, 枉费她在一旁为他们打榜助威、呐喊摇旗三十余年。
想想以前自己每每见到温敛和南葛弋互动,都兴奋得恨不能当场心肌梗塞感觉自己好像个傻逼。
磕了三十多年的c磕到牙都掉了, 结果现实告诉她自己磕的是金刚石。
燕妙妙吸烟这三十余年的痴心和情意, 终究是错付了。
“那到最后, 阿弋怎么样了”燕妙妙忍不住又问。
闻言席爻沉默了一瞬。
燕妙妙了然“哦, 抱歉。”
“抱歉什么”
“抱歉你身为反派, 应当被我师弟捶爆了。”
席爻你说得没错但我并不想听。
过了片刻, 他却又勾了唇“倒也无妨,这辈子本座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席爻端起碗来,将剩余的汤一口喝干。
“数月之前,我将南葛弋绑来,原本的确是想拔除他的灵根一劳永逸,”席爻淡淡道,“可将要动手之时,我意识到我面前的这个小孩并不是我前世识得的虚散真君,便是报仇也不应由他来背负自己还未曾做过的事情。”
“而我这一世,也绝不会让他再将我踩入渠泥。”
燕妙妙赞道“你还蛮讲道理的。”虽然她有点想吐槽他是因为抢了崽崽的机缘才能有这个底气,但是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太过杠精。
“既然你问的我已回答了,那是不是你也应当告诉我天玑神府内的机关了”
“啊,”燕妙妙回过神来,“那是自然。”
接着眼珠子一转,当场开始瞎编。
“这第一关,是术数关卡,俗称鸡兔同笼”
“这第二关,亦是术数关卡,俗称勾股定理”
“这第三关,仍是术数关卡,俗称两鼠穿墙”
硬生生地编到了第五关,席爻终于忍不住开口。
“为何全是术数”
燕妙妙因为我是理科生。
再说仙侠世界背景里的土著,普遍一个个道学经典背的滚瓜烂熟、但是数学能力和逻辑思维差的令人难以置信,将这关卡编的越难,越能拖席爻的时间。
“我怎么知道,”燕妙妙睁眼说瞎话,“许是这天玑神府的前任主人特别喜欢术数吧。”
而正当她打算继续编下一题的时候,时机终于到了。
席爻正从砂锅里盛第二碗汤,汤水本就煮得不多,这一盛就划到了锅底,露出剩余的些许鱼肉和汤底的配菜来。
他用汤勺舀起几根棕红色的植物,一时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
燕妙妙道“给汤底加点蔬菜去腥。”
“哪来的蔬菜”
燕妙妙垂着眸,慢慢搅动着自己碗里只喝了一口的汤,腹中已隐隐有些不适。
她抬起头笑“就是我院门口的人面蔷薇啊。”
人面蔷薇,魔界之花,全株有毒,尤以花蕊为甚。不可食,食之则神昏智聩、四肢无力、腹痛不已。
席爻汤喝得多,此时已经觉出一阵痛意从下腹之处传来。
“哐”地一下,他将桌子掀翻,刚想朝着燕妙妙施术,却被又一阵汹涌的痛感和脑中的晕眩压得直不起腰来。
他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额上沁出薄汗,全身气力尽消。
燕妙妙自然知道这人面蔷薇的毒性只能拖住席爻一时,当下便也忍着些许腹痛,绕到了内室,迅速翻窗而去。
这回她是终于分清了南北。
绕着墙根冲到了北面的高墙,燕妙妙摸到了自己白日里观察好的、最低的一处砖墙,故技重施地将边上假山的石块迅速堆砌起来。耳边听见拂灵宫内渐渐响起的人声,右手的小指在此时又是猛烈晃动了数下。
影迹弦动。
这回是树藤也不用了,她直接爬上了高墙,也不管下面是什么,当场闭着眼便往下一跳
接着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裙摆翩跹,半空中跌落一道纤细的身影。再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白衫,腰背被稳稳托住。
再抬头,温敛正淡笑着看向自己。眉眼一如往昔,如琢如磨,脸色略微带着些苍白。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师兄,你终于来了。”
“嗯,我来接你回家。”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身侧一个声音略带几分不爽地插嘴道。
“喂喂现在好像不是什么好时机”
“啊,”燕妙妙反应过来,跳下温敛的怀抱,立即催促道,“快走,我拖不了席爻多久,很快他就会追上来。”
沈翘从怀中掏出数张符纸“我从符箓宗那弄来了千里神行符”
可还未来得及催动这符咒,三人身后便袭来一道劲风,直将三人撞倒在地。
“燕妙妙,本座倒真是懈怠了。”带着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人影未现,剑光已至。
两道银色的剑芒汹涌冲出,与那黑袍男子纠缠起来。
魔界此处,罡风愈烈。
凌厉的术法相斗,卷起滔天的沙浪。旋风之中,隐隐能见三人交锋。黑袍男子虽是以一敌二,可身侧黑雾翻滚,却丝毫无见绌之意,一抛翻飞之间倒是颇有余裕。
燕妙妙灵根被封,空有一身术法却难以施行,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她手臂上的星移斗转阵倒是无需术法随时可以催动,可沈翘同温敛的身形变化实在太快,极难施行此阵。
两人此行,做了十足准备。尤其沈翘,生生从符箓宗薅来了不少神符灵咒、又从炼器弟子处借了不少法宝。
在此危急之时,倒也顾不上这是借来的还是旁人送的,手上的法宝不要钱似的一道又一道放出,倒是出其不意地将席爻逼得后退数步。
正是此时,沈翘抓住时机,手上金光一闪,出现一座古朴的金色小钟来。
那小钟周身仙气缭绕、庄严肃穆,甫一出手,便压得周边魔气尽皆退后。
沈翘口中催动着法诀,狠狠将那小钟掷向席爻。
瞬息之间,那小钟陡然变得巨大,金光耀目、正气凛然,席爻一时不察,直被那小钟激得连连后退。
耳边只听见恢弘壮阔的一声钟鸣,便见那钟已将席爻罩在其中,压得严实。
“快走,长鸣钟只能支持片刻”
沈翘喊了一声,便同温敛一齐向燕妙妙的方向赶来。
姑娘手臂上泛起白光,一座法阵在地上渐渐现形。
可正是这时,“轰”地一声巨响,碎片飞射四溅,长鸣钟瞬间破裂。
一头外壳坚硬乌黑的多目巨兽骤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席爻的原身
龙罔象朝天嘶吼起来,一阵浓烈骇人的腥风和着腐蚀之气,猛地朝奔跑中的两人袭来。
两人被那腥风震得踉跄。沈翘倒是好些,原本离龙罔象较远,便只内里受震。可温敛落在后面,却是实打实地被那腥风击了个当身,后背衣衫尽碎、鲜血淋漓,唇边溢出血来,脚步也越发不稳。
“师兄”燕妙妙立刻冲上前去接应。
可刚跑到一半,一道黑气自龙罔象口器中喷出,那黑气携毁天灭地之势,蕴着龙罔象万古的魔气与滔天的怨念,汹汹抵向了温敛。
片刻之后,黑气触上红衣。
燕妙妙伏在温敛背上,黑气狠狠相欺。
她碰到了温敛身后的伤口,血迹沾上了她的脸。
胸腹之中一阵剧痛,腑脏尽皆破裂。
抬眼时,她又见到了温敛肩膀上那道陈年的爪痕。
“都是我的错、都、都是我将那妖兽放出来,受伤的应当、应当是我才对师兄、师兄你疼不疼”红衣少女一边落泪一边仔细检查着伤口,声音含着哭腔断断续续、字不成句。
“不疼的。”白衣男子轻声安抚,“你没受伤就好了。”
燕妙妙用了最后一分气力将温敛推向阵法。
少女的身体在猩红的月色下渐渐破碎开来。
一黑一白两道烟气自她身体里探出,在虚空中挣扎着分离。
“师兄,对不起,”她倒在地上,强撑着自己,有些艰难地笑笑,“我们不能一起回家了。”
数年过往尽皆浮在眼前,一幕幕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纷然涌现。
“你如今已是我师妹,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找我。”
“你天资极佳、又肯勤勉,日后一定能比师兄做得更好。”
“你这伤口何处而来是不是在后山抓鱼的时候弄的以后不要再下厨了”
“这是我在山下历练的时候买的玉梳,想着或许你会喜欢,便顺手买了回来。”
“可你是我师妹,我不护着你、又要我护着谁”
“妙妙,我心悦你。”
“师兄等了你许多年,你且回头看看好不好”
好。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温敛啊。
我这做了许多年的梦,终是要醒了。
勿要等了。
身影化为齑粉。
阵法启动,白光将两人笼罩,虚影之中沈翘死死抱住温敛。
“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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