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静啊。”
死一样的安静, 连叹息也吞没。
灰暗压抑的荒芜世界, 只有一棵高大无比的樱花树,花冠垂枝遮天蔽日。
因为世界的晦暗,因此花也灰蒙蒙的。
风,气若游丝,想要逃出这片无边无际的密林而不得,已经精疲力竭。
半透明的鬼影挂在叶尊头顶的树干上,树干爬满了潮湿的苔藓。
树下神社的佛像, 斑驳腐朽, 随时就要瓦解成土, 或者说已经开始瓦解成土。
地面是暗绿色的,像是厚旧的苔藓, 或者干涸的沼泽。
是梦吧。
叶尊模糊想起,这里是野川薰的日记,沈渊正在读给他听。
风、樱花、神明、幽灵,在被阅读之前,一齐先一步说话。
这些声音不经过空气, 空气是静止死寂的,它们直接出现在叶尊的脑子里,不分先后。
sakura亲爱的, 把我撕碎吧, 就这么撕碎吧, 多么痛苦都没有关系。
d杀了我, 已经, 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是的,现在就觉得喘不过气。
ghost死去的世界也是一片漆黑吗和现实不同吗
sakura我并不痛苦,毫无感觉,要一起来吗
deity好痛苦停下来有什么办法,究竟
结束吧,停止吧,别再继续了。
d已经精疲力竭了,无法再撑下去了。
我也是,只想好好睡一觉。
sakura你不打算救我吗那就杀了我吧。
这是什么话
deity那个声音无法停下来,没有一秒放过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嗯,我也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sakura亲爱的,如果你不打算杀了我,那就让我杀了你。
deity救救我
你在让谁杀了你
ghost现在结束吗
d结束一切吧。
好啊。
石头神像崩溃成一地碎渣,游丝一样的风彻底停了,世界一片永恒的死寂。
树上吊死的幽灵不见了,树下有个人恐惧地抱膝,埋着头微微发抖。
看着很熟悉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裤子黑色衬衫。
叶尊站在他面前,半蹲下,试探着手放在他肩上“你还好吗”
手放上去的那一瞬,叶尊忽然看到了,对方捂住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柔软淡色的唇角是上扬弯起来的。
他在笑
瞬间惊心,所有直觉都在叫嚣着逃走,但那个人按住了他放在对方肩上的手。
他的瞳孔缓缓放大,近距离看到那张熟悉的,像是毫无希望,唇角却虚弱扬起的脸。
在对他说“亲爱的,如果你不打算救我,那就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
这是我,怎么会
如果他是叶尊,那我是谁
世界扭曲,遮天蔽日的樱花一齐低下头,向无法逃脱的叶尊坠压下来。
樱花的颜色因为晦暗的天气起初是暗红色的,但在坠落的一瞬变成了灰白色,像藏在每一朵樱花里的尸体,一具具密集地掉了下来。
他仰着头,看见坠落而下的无边无际的尸海。
那些灰白沉重的尸体保持着嘴唇微张的姿态,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气沉沉地注视着他,每一个都在无声地说着“救救我”
层层叠叠的尸体,瞬间淹没了他。
尽管已经很冷静地极力挣扎,黑暗还是遮住了他的视线,直至呼吸。
就像是他坠入了那双双死亡灰败的眼睛里,被永远留在这里。
向他求救的死者,囚禁埋葬了他。
“呼”
叶尊是在被尸体活埋的窒息中醒来的,醒来就看到沈渊大半个人压在他身上,完全不客气,拿他当抱枕用的睡姿。
沈渊的呼吸沉且安宁,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似乎睡得很好。
叶尊挣扎了一下,一如既往没能移开对方的手臂,懊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不做噩梦都说不过去。
窗户外面是客厅,因此光线昏暗也无法佐证时间。
叶尊勉强拿到枕边的手机,看到离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介于昨晚让对方充当翻译,自己却擅自睡着的过错,叶尊放弃了叫醒对方。
他闭目养神,努力放空了大脑,但还是没有用,不自觉就会想起昨晚的梦,想起即今为止这个屋子里看到的异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偏头疼让人难受。
浅眠挨到闹钟响起,沈渊自己醒来,叶尊才随着睁眼起床。
“早啊,睡得好吗”沈渊懒洋洋地问好,似乎心情不错。
“嗯。”叶尊应了一声,拿了东西去外面的公共区域洗漱。
一早上,叶尊都觉得身上哪里怪怪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源头。
洗漱回来的时候叶尊也在思索不对劲之处,进来就看到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中年男人。
对方一脸疲惫,一副下了夜班刚回来的样子,神情和前一天看到的一样阴沉不快。
茶几上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瓶罐装啤酒。
沈渊倚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打开了一罐正在喝。
看到叶尊出来,沈渊一边喝一边目光追随着他,散漫地招了一下手。
叶尊看到活生生的中年男人,瞬间确定了答案,昨晚那个女人的话果然不是真的。
中年男人疲惫地抹了一下脸,瞥了眼叶尊的方向,没什么感情地说“今天不用做饭了。”
叶尊站在那里,既然中年男人好好的活着,就说明的确是女人的精神出了问题。
但有时候杀人的,不见得就是鬼,认知有问题的人有时候比鬼还要危险。
想到昨晚女人脸上的伤痕和她的话,叶尊语气微冷“你跟妈妈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没有抬眼,疲惫地抹了一把脸,冷漠都盖不住的不耐烦“有件事跟你说一下,你妈妈失踪了,已经三天了。”
叶尊“”
这,这是什么展开
那个女人失踪了而且已经失踪了三天
三天前,不就是他进入这个副本的那一天
那,这两天在家做晚饭的女人是谁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没有看叶尊一眼,自顾自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找她,但她应该是不打算回来了。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以后听话懂事,我会继续供养你的。行了,去上学吧。”
事情这个走向完全超出叶尊的意料之外,直到走出家门他才反应过来。
脑子里女人出现过的情景一一闪过黑暗的厨房,煮沸的肉排,女人手里的菜刀和失魂落魄的眼神
叶尊停下回头,看到跟在他身后,用关切探究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沈渊。
他紧紧看着沈渊“晚上妈妈在家里这件事,你也有看到吧”
沈渊散漫无辜地点了一下头“对啊。”
叶尊皱眉“明明每晚都在家里,却说失踪了。”
沈渊也一样蹙眉“真是可怕,这两个人一个说对方死了,另一个说对方失踪不见,该相信谁呢”
叶尊犹豫了一下,向路边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沈渊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报警。”叶尊从现实带来的手机,里面的电子货币虽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手机电量也一直保持着和之前一样,但并不能打电话。
叶尊去打电话的时候,沈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叶尊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走了出来。
沈渊好奇地问“怎么样”
叶尊微微低着头,抿了抿唇“认为我昨天才报了假警”
警察警告他,大人们是很忙的,不要总是做幼稚的事情,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真的有事求助可以直说,如果他确定有人受害的话,他们会上门的。
但叶尊不确定,也不能直说这家闹鬼。
要说妈妈失踪,他昨晚才见过她,要说爸爸死了,他也刚刚见过爸爸。
女人看着就精神不对劲,男人看着又很正常。
他只好说抱歉打扰了,挂断电话。
“没事吧。”沈渊的手放在他的肩上。
叶尊情绪低落,怔怔的“家里面,一共有几个女孩子”
沈渊看着他“就一个。”
叶尊想起他昨天早上在厨房看见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又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个十三四岁的灵异女孩“确定吗”
“妈妈的话,是只有一个女儿。爸爸的话,暂时看起来是没有,不过也说不定呢。”
叶尊看向沈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说不定”
沈渊歪着头看他,百无聊赖地眨了下眼“男人这种生物,看上去再正经老实,搞不好外面也随意播过几次种,随便搞出来几个私生子也不是什么新闻吧”
叶尊惊讶地看着他“”
沈渊露出没什么真切的疑惑,懒散地说“看你好像发现了什么才这么说的,结果这么惊讶,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什么吗”
叶尊微微皱眉“你自己也是男人。”
沈渊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晦暗,脸上的神情却清澈无害,唇角难得柔和地牵了一下“所以我的话才可信。不过,我不一样,我就只对你感兴趣。”
“垃圾话就别说了。”
“是很认真的好话。”
“嗯,我现在相信了。”
沈渊微怔,眸光清亮,然后就听到叶尊淡淡地说“确实有一部分男人没什么节操,就像你一样。”
沈渊探究地看着他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眼,示好地笑了一下“呃,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是跟我一样”
叶尊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晚自习翘课约会,遗憾对方先回了家,原本是打算做什么”
沈渊看着他的眼神澄澈专注,毫无力量,唇角缓慢扬起,笑容不达眼底,显得单纯无害,类似讨好“就是,想聊聊天。”
强势惯于主导掌控的人,就算一时再怎么示弱,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叶尊毫无感情,平静地说“那真抱歉,是我龌龊了。”
“没关系,你可以期待我龌龊的。”
对方一副无故被骂了也没有关系的好脾气样子,叶尊极轻地叹气“我没有期待,说了别说垃圾话。”
他避让开沈渊放在他肩上的手,往前走去“去上学吧。”
公交车上,叶尊一路看着窗外,生人勿进的样子,一句话也没有。
沈渊就坐在他斜后方,一路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过分平静的面容,让人难以了解内心。
晨读的时候,在教学楼前的花园里,叶尊遇到了神父。
“早啊,真巧。”凛一如既往,周身淡淡的矜贵自持,稍显距离的冷感,但眸光清润,蒙着似有若无的薄薄的柔和,既禁欲疏离,同时也温柔亲切。
叶尊看着他,眨了下眼“不巧,想着在这里能等到你。”
凛微微一怔,礼貌矜持地浅笑了一下,关切地看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叶尊呼吸略沉重,点点头,三言两语讲了一下中年男女两个人相悖的说词,还有半夜看见的断臂灵异少女。
直到他说完,神父一直没有说话。
叶尊奇怪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自己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吗”
凛略略回神,礼貌地笑了一下“抱歉,一直盯着你看了。但是,你没有发现吗”
“没必要跟我客气,可以直说的。事实上我自己也觉得身上哪里不太对劲,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尊顺手将垂下来的刘海别在耳边。
凛好奇地看着他“你的头发,好像可以勉强扎起来了,但是,之前似乎还没有那么长。”
在神父的提醒下,叶尊也发现了,他没进来这个游戏前,因为兼职拍广告的缘故,头发是比一般人留得稍微长一些,好方便做造型,但也不至于长到可以试着扎起来。
叶尊看着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对比手机里最近一次拍摄现场的照片,明显更为直观“那个屋子看来真的有问题。”
才两夜而已,他的头发确实明显变长了,但因为那个屋子里没有镜子,以至于没有发现,只觉得刘海总是遮挡。
凛的眼神稍显克制的关切“看来的确是的,要不今晚暂时先不要回去了。”
叶尊点点头,提到了野川薰的日记“虽然副本里人的话听到耳里没有差别,但是书面上的文字不懂的就还是不懂,需要拜托神父有时间帮我阅读一下。我没有更信任的人可以拜托。”
他轻轻抿唇,为麻烦到对方,难以抑制地微微局促和紧张。
凛的唇角微扬,向来表情节制,使得情绪在那张俊美禁欲的脸上微不可见,只有专注的眼神格外澄澈柔和几分。
“没关系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对我不必说话客气。白天的时间可能不够,日记这种东西信息量很大,最好选一个相对安全私密的场合,集中时间分析。今天晚自习我们提前走,在我住的地方一起可以吗”
“好。”叶尊犹豫了一下,将麻烦了那三个字咽下去,对神父笑了下,认真地说,“谢谢你,凛。”
凛静静地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徐徐展开“嗯,很乐意能够帮到你。”
接下来一天都很顺利,只需要避开二年一班的人可能出现的区域就好。
唯一有点头疼的是,学校要举办什么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要准备几个节目。
“不知怎么就抽到了我身上,被要求筹备一个节目,我选了单人节目,暂时还可以不用留校跟大家一起彩排,但之后就说不准了。”
中午和凛在天台吃午饭的时候,叶尊稍稍苦恼地提了一句。
凛的唇角温和扬起,眸光清澈好奇“我也很期待看到你的节目,需要我的话随时开口。”
“嗯,我会的。”叶尊眨了下眼,清浅地笑了,“午饭很好吃,餐具由我来清洗吧。”
凛微微怔然,比起一开始的生涩不安,叶尊的笑容自在很多,虽然很淡,像迟夏清晨醒来舒展的草叶,阳光还未照耀,但昨夜的露水已晞。
他专注好奇地看着,唇边不自觉随着露出笑容。
“刚好我不擅长清洗,那就拜托了。”
下午无事发生。
放学音乐响起的时候,叶尊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同桌的沈渊说“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安全起见,你最好也不要回去。”
沈渊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撩了一下头发,好奇散漫地看着他“嗯,有约会啊,所以,你也是准备做什么龌龊的事情了吗”
叶尊的动作不停,并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说“抱歉,今天早上我不该那么说你,如果很生气的话,可以不用原谅我。借过一下。”
沈渊让开座椅,目送着叶尊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重新坐回椅子上,微微向后靠着椅背,低迷恹恹地说“哪有人这么道歉的,不用原谅你分明是不在意我的意思吧。”
他并没有不快,虽然眼底仍旧一片暗沉,唇角却慢慢扬起,勾起绚烂又晦暗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尊的背影消失在窗外的走廊。
手指轻轻点着微微弯起的薄唇“嗯,是真的很高冷啊。比我以为的更有趣。”
今天的天气也很阴沉,依旧没有太阳,傍晚天黑得很早。
叶尊下楼之后,没等多久就看到神父穿过花园的紫藤萝走廊朝他走来。
“等了很久吗”凛的眼里浮现薄薄的温和浅笑,轻声询问。
“还好。”
“今天有事情做,我们直接坐车回去吧。”
停车场在学校对面,遥控开启车子后,凛走过去先打开副驾驶的门,手指自然地垫在顶部等叶尊坐进去。
对方下意识绅士体贴的举动让叶尊怔了一下“谢谢。”
像是被当成女孩子一样小心对待了。
直到坐好都有些不太自在。
“车子停在这里几天了,虽然不常开,技术应该还可以,不用太担心。安全带已经系好了啊。”
叶尊看了眼凛,意识到对方似乎误解了他的紧张,缓缓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嗯。”
车子开得很稳,即便是向来有些晕车的叶尊也没什么感觉就到了目的地。
因为是从神父住的别墅小区的另一侧大门进去的,视野被高层的建筑遮挡,并不能直观看到叶尊住的洼地里低矮的居民房子,说不上是不是让人松一口气。
想到那座让人压抑的房子,自然就想到了留在房子里的东西。
叶尊恍然醒神,十分歉意地看着神父,按捺着等凛停好车后,立刻对他说“那个,教堂里那条小白蛇是神父你养的宠物吧”
凛征询地看着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叶尊懊悔地说“抱歉,我不小心把它也带进这个副本里了,而且,留在了那个屋子里,我不知道神父也在这里,早知道第一天就应该带去学校的,今天早上它不在我”
他语速因为着急稍快,条例也不是那么清晰。
但凛听懂了,温和地注视着他“没关系的,别担心。”
叶尊安静下来看着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微微不安的神情。
凛的眼神柔和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虽然是养在教堂里的,但一直都只有它自己,你能喜欢它真是太好了。愿意的话,能拜托你一直照顾它吗”
叶尊蹙眉,小孩子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当然愿意的,但我养不好,副本里也太危险了。”
凛微微挑了一下眉“没关系的,那条蛇知道怎么规避危险,自己也会出去觅食。有它在身边,遇到危险也可以警示你,我会安心很多。”
神父都这么说了,叶尊当然点了点头“好啊,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莫洛斯。”
“嗯”叶尊微微讶然,“那不是和神父的名字一样”
凛唇角微扬,看着他说“是一样,因为不知道怎么取名字。觉得很适合它。”
叶尊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这倒是真的。”
莫洛斯的意思是寒冷的,一条蛇叫这个名字显然比神父本人更适合。
“凛也很好听,很适合你。”
虽然气息禁欲冷清,但神父的眼神是澄澈温润的,这份有距离的冷感,像是凛冬将尽,春水表面的薄冰凌,反倒让他的温柔更为真切美好,令人向往。
凛注视着他,缓缓扬了一下唇角,露出浅淡的笑容“你喜欢就好。我很高兴。”
叶尊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笑了下,这种程度的话题再说下去,总觉得会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一起进了凛的公寓。
关上门,凛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将自己的衣服挂好后,看向还穿着制服的叶尊,不由微微挑眉。
那套制服对于叶尊而言尺寸有些紧了,勾勒得腰身的线条过分纤细,隐在衣服里的身量也愈显轻薄熨帖,介于少年和青年的生涩和性感,似有若无,其实很好看。
叶尊犹豫了一下,试着去脱外套“衣服有些小了,不太好脱”
“我帮你吧。”
凛上前搭了把手。
从束缚的制服中释放出来,叶尊整个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气。
将叶尊的制服挂在自己的衣服旁边,凛走去冰箱旁“喝点什么饮料还是啤酒”
“都可以。”
“抱歉,虽然这么问了,但结果冰箱里好像就只有啤酒。”
叶尊忍不住笑了,轻轻摇了一下头“我成年了,不用在意。”
他接过凛打开后递来的啤酒喝了一口,脸上也还是在笑。
“真奇怪,虽然平时并不喜欢啤酒那种奇怪的口感,但是跟神父一起喝,就觉得很不错。”
凛一边喝一边看着他,墨色的眸光盈着星点浅笑,矜持地说“嗯,我也是。”
两个人一起喝完了啤酒,稍微闲聊放松了一会儿。
凛站起来,眸光蒙着薄薄的柔和,看着他征询地问“晚餐吃意大利面可以吗”
叶尊自在地坐在沙发上,闻言笑着回他“按照你的计划来就好。”
凛站起来,温和地说“那你先写作业。吃完晚饭再读日记,我们有很多时间。”
“是,老师。”叶尊难得开了个玩笑。
凛唇角略微扬起,居高临下的姿势,静静注视着他“擅自带学生回家过夜的老师,可是违背师德的。这时候听到,真是让人捏一把汗。”
叶尊保持浅笑“”
但是,这种玩笑话,应该怎么接
“开个玩笑。”凛眸光清澈,唇角毫无意义地浅浅扬了一下,轻轻地说,“但是,并不喜欢跟你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大多数学生都或多或少的会有些怕老师,但我并不希望被你畏惧,想要更亲密信任的关系。”
“当然,已经是了。”叶尊微微蹙眉,眸光认真坦诚地看着他,“凛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这是真心的,这么多年,第一次让他敞开心扉去信任和下意识诉说内心世界的人,神父是唯一的。
凛唇边眼里露出真切的笑容,注视着他“嗯,我也是。至今为止,你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
他的目光和叶尊保持对视了几息,在对方开始紧张不自在之前,先一步收敛,浅笑温和,矜持克制“那么,我先去做饭了。”
在凛走进厨房后,叶尊不由自主小小地呼了一口气,笑容依旧留在脸上。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但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虽然并没有一丝后悔,到底还有些赧然,总觉得像小学生似的。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也还是会这么直接坦然地告诉对方的。
因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想要告诉对方这一点。
希望能一直跟对方这样要好,更要好,为此,即便再习惯内敛,也会想要主动一些。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就算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因为彼此生活在各不相同的两个世界,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拥有不同的处事方式和价值习惯,因此常常浑身感到紧张不自在,也还是好喜欢,希望能常常见面的程度。
偶尔还是会产生,以自己现在的程度,是否配得上拥有这么优秀的朋友的自我质疑。
但,会配得上的。
得再努力一些才行啊。
一起用过了晚餐。
虽然说过不擅长清洗的话,但凛还是跟着承担了洗刷工作的叶尊进了厨房,一起做完了后续的清洁整理工作。
“可能比起不擅长,我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做这种事。”
“我也是,跟神父一起,觉得洗碗也很有意思。”
凛的目光落到叶尊冲洗之后正在擦干的手,微微一顿“看不出来,你很会干活,因为手生得很完美。”
虽然神父总是过分赞美,但叶尊这次很坦然,因为这种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周围人说得更多,甚至是从小就能时不时听到,不过用意是讽刺他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叶尊随意地说“是不太看得出来,但摸的话,就能摸到掌心指腹的薄茧。不过虽然确实一直有干活,但因为奶奶的缘故,做得不算特别多。多亏了手指看上去像是养尊处优,一开始靠它才接到拍广告的兼职,赚到生活费。”
话是这么说,叶尊也只是洗完擦干了事,并没有怎么额外对待帮他赚钱的功臣。
“是吗”像是不太确信一样的语气。
叶尊笑了一下,对凛伸出手“要不要摸摸看”
说完他想起,那天黑夜看梨花的时候,这个人其实是牵过他的手的。
“好啊。”凛已经自然地伸手握住他的手,拇指好奇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掌心边缘接近指节的部分,顿时传来柔软而微痒的触感。
叶尊保持微笑,眉睫不自在地垂了一下,这种稍显亲密的行为
凛没有抬眼,目光还专注好奇地看着他的手,或许因此而没有注意到,笑着赞叹说“的确是很适合拍摄广告的完美的手,戴戒指或者手表,按在钢琴或者只是窗玻璃上,都会很好看。嗯,这种程度的接触,会讨厌吗”
“哦,还好。”反应过来,叶尊保持浅笑立刻看着他摇头,心底一瞬觉得他的用词有点奇怪,但很快注意力转移,“并不是讨厌的问题,只是不习惯跟人这样接触而已。次数多了应该就好了。”
在叶尊心跳和呼吸过分明显不自在之前,凛松开了他的手,神情的笑容克制,望着他的眸光清澈而认真“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和人亲近。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心底却希望我能是例外。”
“你当然是例外。”叶尊平静地回答,说完下意识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喉结克制地微微滚动,眼神不自觉避让了一下。
好在接下来凛并没有再说什么,含蓄地点了点头,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公寓很大,但其实是租的房子,可支配的房间除了公共区域就只有一间卧室,介意今晚跟我一起住吗不用勉强自己,如果实在不习惯,我可以睡沙发。”
叶尊立刻摇头“当然不会,还想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沙发呢。”
怎么能让主人自己去睡沙发,自己霸占卧室,那也太不像话了。
两个人已经走进了卧室。
凛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米色的睡袍递给他“这套买的时候因为尺寸偏小,还没有上过身。”
叶尊接过睡衣就乖乖去洗澡了。
洗漱结束,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卧室,他忽然想到,大家完全可以在客厅或者书房研究完日记之后,再洗漱睡觉啊。
不过这会儿都洗完了纠结顺序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摇摇头,将念头抛开。
凛洗漱完,穿着睡衣进来的时候,叶尊正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看摊开的日记。
乌黑略长的头发半潮湿,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脖颈,睡袍的尺寸对于他而言还是稍大了些,领口低垂,延伸出一片纤薄晃眼的白。
肌肤的细腻华美和骨相的脆弱精致,温润和柔韧恰到比例,犹如珍稀的玉石雕铸而成的绝佳的艺术珍品。
让人想起,夜幕坠着露水将绽未绽的昙花,盛夏新鲜清爽的奶皮甜品。
凛身后卧室的门缓缓关上,他没有笑,黑亮澄澈的眼眸居高临下,专注好奇地望着床上的人。
薄唇微张,因为微微的出神,暂且失掉了一部分对神情的管控,瞳仁的沁凉盖过了眸光的温润。
清爽可口的奶皮甜品的话,怎么样,是现在就吃掉吗
片刻的屏息,精致禁欲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声线尤为低靡优雅,带着一如既往微凉的温柔“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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