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悦摆摆手:“灏哥儿, 我真的吃不下去。”
她的声音软软绵绵, 又乞求一般。倒是像极了撒娇。
季灏看了婉悦好一会儿,十分不忍心。
他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到她面前的碟碗里,妥协道:“……除非你把这个吃掉。”小时候跟着老乞丐沿街乞讨,最愿意吃的就是牛肉,因为很顶饱。就算头晕着, 吃两块牛肉也会好一些。
婉悦看了一眼几乎还满碗的燕窝粥, 又去看酱牛肉, “好吧。”她也妥协了。
季灏的桃花眸含了笑意。
他发现郡主其实很好哄骗。
只要有耐心,她就会心软。和外在给人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婉悦小口地咬下酱牛肉,慢慢地咀嚼咽下,然后又低头去咬。竟一丝声响也没有。她脊背挺的笔直,仪态端正高雅。筷子放在碟碗上,轻的像羽毛落下来。
宫里教养出来的规矩的确好,季灏的眼神闪过痴迷。别人吃饭是吃饭, 郡主吃饭却是一种仪式和概念。无论什么时候, 她总是不疾不徐的。
婉悦吃完了一块酱牛肉,拿帕子擦了擦嘴。她看季灏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脸,又问:“有脏污吗?”
难道是她吃饭时, 不小心蹭上的?
“没。”季灏有些窘迫, 却站起身:“你睡会午觉,我也该去锦华殿进学了。”
“这样早吗?”婉悦问道:“你中午不休息吗?”
“是的。”季灏说罢,就要往外走了。
婉悦起身去送他, 到了门口看着他挑竹帘走出去。
春华看着季灏走远了,和夏月等人进了屋。
婉悦摆手让小丫头撤掉余下的饭菜和餐桌,往内室走。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屋里摆了冰块果然是舒服,也不觉得心口急躁了。”
丽儿笑着和主子应话:“是呢。奴婢瞧着季少爷一走进来,眉头都松开了。”
婉悦脚步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交待丽儿:“你去回事处跑一趟,让他们给季少爷的落霞阁也备上冰块。”
丽儿屈身应“是”,退了出去。她前脚刚走,春华就跟了过来,难得揶揄道:“奴婢瞧着郡主是多虑了,回事处既然给咱们霁月殿都送了冰块,断断不敢少了落霞阁的。”宁王府里,谁人不知主子百般的疼顾季少爷。周嚒嚒因此反驳都被下了面子,更何况于旁人?
婉悦咳嗽了两声,觉得脸有些热,多余地解释了一句:“回事处的王管事一贯忙碌,我是怕他忘了。”她嘱咐丽儿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倒没有想那么多。
春华轻声一笑,也不揭穿,转身去给主子奉茶。
婉悦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搁置在小几上。她拿了两个大迎枕,并排放于罗汉塌上,倚靠着休息。
春华打开黄花梨箱柜,拿了云锦绣海棠花薄被出来。
婉悦抬眼就看到了,却连连摆手:“这样的天气,怎能盖被子?捂出痱子来就不好了。”
“不会的。仅仅盖着腰腹,以防受凉了。”
婉悦还要拒绝,春华却不容分说给她盖上了,“您好歹先盖上。如果真的热,奴婢再给您去掉。”
“好吧。”对着春华偶尔的执拗,她也没有办法。
春华看主子闭上眼,便悄悄地退出去。
主子的觉很浅,也不喜在睡觉的时候被人跟着伺候。
午时刚过,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来到了。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万物,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
周嚒嚒是申时左右从武陵候府回来的宁王府,过来给婉悦请安。
春华正坐在廊庑下绣手帕,看到她上了台阶,笑着站起来:“周嚒嚒,您回来了。”
周嚒嚒“嗯”了一声,问道:“郡主呢?”
春华探了一眼半开的隔窗,“郡主还在午睡呢。”
周嚒嚒便没有说话。夏月从转角游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拿了把葵扇。她上前给周嚒嚒扇风,打量她的脸色,“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周嚒嚒笑了笑,“可能是在马车里待久了,闷的。”
天气确实是热。夏月略微想了想,就理解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婉悦才悠悠转醒。
春华,夏月进去伺候她吃床。
周嚒嚒就站在外面候着。
“郡主,周嚒嚒回来了。”春华拧干了热帕子给主子擦手:“奴婢瞧着,像是有事情要找您谈。”
“嗯?”婉悦愣了一会儿,“让她进来吧。”
夏月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白玉梳子,去唤周嚒嚒进来。
“给郡主请安。”周嚒嚒进了内室,屈身行礼。
婉悦让人搬了杌子让她坐下,“周嚒嚒此去武陵候府……可有见到长公主?”
周嚒嚒应“是”,说道:“奴婢原本是按照您的吩咐,想着递上礼就回来。谁知道,收礼的账房看到是咱们宁王府来人了,就让小厮往里面禀告。长公主就特地让人请了老奴过去。”
婉悦倒也无所谓,又就着热帕子擦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周嚒嚒看小主子不接话,就继续往下说:“长公主瞧着比以前丰腴了些,小小姐也养的活泼爱笑。就是有一件事,老奴必须要告诉您。”
“什么事情?”婉悦看她的表情很严肃,也有些好奇。
“长公主说。武陵候府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四十岁左右的年岁,刚死了妻子一年,想让您去做那人的继室。”周嚒嚒气愤的紧:“屋里还有别的世家贵人在,长公主竟然也不避讳,好像您是……”
她不往下说了,婉悦却笑起来:“好像我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长公主实在是不厚道。您无论如何,也是她嫡亲的堂妹。哪能当着外人来奚落您呢。”周嚒嚒叹息不止。怨不得小主子不愿意看到长公主,她也做得太过分了。
“就是。”夏月给婉悦简单地绾个发髻,气得小脸鼓着:“咱们郡主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的。还用得着去做一个续弦?长公主明显是在埋汰人。”
春华拉了夏月一把,让她别说了。她虽然也觉得长公主过分了,但当着主子的面说这些话,主子怕是也难堪的紧。
婉悦擦了脸,把帕子还给春华。她欠身坐在罗汉塌上,说道:“嘉安长公主就喜欢埋汰我。她说过就罢了,想必也没有当真。”要不然,皇祖母那一关她就过不去了。
“郡主,您难道就不准备管了?”夏月抬眼去看她。
“还要怎么管?”婉悦反问夏月,“跑去武陵候府和她吵一架?又不是小时候了。这样的事情,我若真的去找了嘉安长公主才算是被埋汰的彻底。”
她一直未嫁人,在京师也不是稀罕事。嘉安长公主又看似好意,真的闹起来,倒有点自取其辱了。
“郡主,您能想的开,老奴替您高兴。”周嚒嚒说道:“但老奴也替您委屈。今日乔大人的母亲也在,她就坐在一旁喝茶,一声不吭。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丽儿“哼”了一声,“她有什么笑话可看的?郡主是没有嫁人,他儿子就娶亲了?”郡主多好的人,怕她冻着,还给她盖了薄毯子。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的生气,气乔大人不知道珍惜郡主。
婉悦被丽儿的话逗笑了。
她不嫁人,乔正则不娶妻……还需要拿出来比较吗?都是丢人的事情吧。严格说起来,还是她耽误了乔正则吧。
“郡主,您没事吧?”春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天气太干了,润润嗓子吧。”等婉悦接过去了,又给周嚒嚒也奉上一盏。
婉悦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还可以笑出来,你觉得我会不会有事?”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伤心呢。
没错,对于乔正则……她是执著了好多年。但是在知道乔正则对她真正无意的时候,也就放开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自认不是那种没有感情就要死要活、上吊投井的姑娘。活着已经不很容易了,而且她还活的比天下大多数的人活的都好。
有皇祖母的疼爱,还有季灏……
想起季灏,婉悦的眉眼柔和下来。刚刚的淡漠也消逝了。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她才会真的淡漠。
好像从季灏在霁月殿的书房偷亲她之后,她就很少想到乔正则了。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满心思都是和季灏如何相处的过程中,就慢慢的淡忘了乔正则。
这也许就是过去了。
春华打量主子的神色,微微一笑:“奴婢自认乔正则配不上郡主。郡主不为他难过才是对的。”她和夏月相视一笑:“总有更好的等着您。”
丽儿感觉她们在打哑迷,又感觉仅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有些不开心。一定要找个机会问出来缘由才好。
婉悦知道说的是季灏,就任由她们了。
周嚒嚒却是不明不白的,不过小主子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她也跟着长出一口气。
周嚒嚒又坐了一会儿,喝下手里的一盏茶,就告辞回去了。
次日。
婉悦收到了程家的来信,确切来说,是表妹程安微送过来的。信里写的很清楚,她要来宁王府住一段时间。说是外祖母不在了,她在程家待着难受,想放松一下心情。
婉悦想起外祖母去世那天,程安微哭泣的悲痛,心里就一软。程家人都说,外祖母是最疼程安微的。
失去亲人的难受确实是说不出口的。
对着这个表妹,她动了恻隐之心。
婉悦提笔写了回信。交与春华,让她找小厮骑马送去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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