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悦想了一会儿, 说道:“以前我看到乔正则和别人相处……心里也不愿意。这也是吃醋吧?”
季灏眼眸一缩, 抿紧了薄唇。
“我理解的不对吗?”婉悦还在表达她的疑惑。
久久地等不到回话,婉悦便抬头看他。少年的下巴优美,眉目如画却阴郁难平。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
婉悦咳嗽了一声,小手在季灏的手心里转了一圈,主动反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相处, 要紧的是信任和忠诚。我不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和你说假话。”她停顿了一下:“自从发生过‘霁月殿书房的事情’, 我的重心就慢慢偏向了你。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事实都摆在眼前的。行至而今……心里更是被你占满,乔正则已经消失了。刚才说的话只是之前地感受。”
她仰着头看自己,小小的软软一团,还不到他的下巴高。但是她温润澄澈的眼睛里却印着那个小小的自己。
季灏的欣喜在心底慢慢地荡漾开来。他不是不介意她提到乔正则,然而对着她,心便软了。
何况, 她说的那些话又实在动听, 完全的取悦了他。
季灏拉着婉悦的右手微一使力,她便跌跌撞撞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婉悦又惊又愣,更怕被别人看见。她挣扎着就要出来。
“没有旁人。”季灏像是明白她的心里所想,抱她入怀:“就一会儿。”
少年不知名的脆弱突然感染了婉悦, 她悄悄伸手, 圈住他劲瘦的腰身。
季灏浑身一震,极力忍住因为狂喜而带来的颤抖。
郡主这是第一次回应他!
再没有比相爱的俩人能互相回应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在这一瞬间,季灏甚至忘却了乔正则的存在。
夜色渐浓。
夕阳坠落下山谷。
程安微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 眼圈忍不住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悦表姐和季少爷相拥在一起的场景不停地在脑中徘徊。男挺拔女娇小。俩人站在一起,衬着无边的美景,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虽然离得远,模糊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轮廓的。
晓红匆匆忙忙地从庆悦堂赶过来,慌里慌张地:“小姐,奴婢瞅着您天黑了也没有回来,就很担心……”小姐说一个人出去散心,她们做奴婢的也不敢阻挡。
程安微“嗯”了一声,鼻音很重:“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宁王府还能丢了不成?”
晓红陪着笑,刚要说话,却觉得主子不太正常。她上前去搀扶,脸色都变了:“小姐,您怎么都哭了?是有人欺负您吗?奴婢这就是去找郡主,让她给您做主。”
“傻丫头。”程安微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说道:“别瞎猜了,没人欺负我。悦表姐忙着呢……她哪有时间管我的事情。”
主子哭的哽咽不止,却又倔强的不发出声音。晓红听的也心里难受极了。
主仆俩回去之后,程安微在内室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倒不是全然的为了季少爷,还有悦表姐。她和季少爷才见过几次面,就算是喜欢他,却也不会深刻到那里去。
而悦表姐呢?自己是真的拿她当姐姐对待的。祖母也常常说,悦表姐身世可怜,她们作为姑表亲,是最实在不过的亲戚。理当要相互扶持,亲密无间。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晓红急的团团转,眼睛也红通通地:“您再这样哭下去,奴婢也要哭了。”
程安微并不理她,边哭边想自己的心事。
季少爷喜欢悦表姐或者说悦表姐喜欢季少爷,这都他们本人的自由,也都是可以的。但是悦表姐为何不早早地告诉她一声呢?
看着她像一个傻子一样,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季少爷。肯定是暗地里在偷偷笑话了。
程安微越哭越伤心,她去拉晓红的手:“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晓红被自家主子问懵了:“……奴婢看着不像……不是,奴婢是说,您是个聪明人。老夫人活着的时候,还夸过您聪明。”
程安微慢慢地不哭了,自言自语:“对,祖母还常常夸我聪明呢。”
“晓红,伺候我梳洗打扮。”程安微一骨碌坐在罗汉床上,“把那件粉色绣牡丹花纹的褙子给我拿出来。”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霁月殿用晚膳,随便也要问一问,悦表姐和季少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俩人正正当当的还罢了,她和表姐依旧是嫡亲的表姐妹。但凡违背良心行龌龊之事,那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程安微心里拿定了主意,拿出袖口处的帕子去擦脸上的泪水。
晓红响亮地应“是”,打发丫头出去打热水。
小姐总算是不哭了,要不然她都要使唤丫头去叫郡主过来了。
申时一过,天就暗下来了。
春华果然在霁月殿的内室找到了主子的帕子,她拿在手里就往小池塘的方向走。主子没有看到在哪里待着,她却看到了坐在假山脚下的半夏。
春华一愣:“你怎么坐在这里?”
半夏抬头看到是她,“嘘”了一声,“春华姑娘,你小心点,耽误了主子们说话可了不得。”
“主子们?”春华环顾四周:“在哪里?”
半夏悄悄起身,指了指凉亭的方向,“诺,季少爷和郡主都在凉亭里坐着呢。”
春华探着身子去看,确实是。
她低声问道:“他们怎么坐在那里了?”
半夏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们少爷原本是看睡莲有没有盛开,谁料想碰到了程小姐。俩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郡主就来了……”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就替主子后怕,“郡主好像很生气,然后程小姐就匆匆地离去了。”
春华:“……”
她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程小姐心里有鬼。
“他们吵架了没有?”
春华忧心的很,抬脚想迈上台阶。却被半夏一把拉了下来:“我的姑奶奶,你不能过去,主子们说不准正说着什么话呢。你一过去不就扰乱了。”
“也是。”春华拍一下他的手臂,“放开,一会儿袖子都被你拉皱了。”
半夏“嘿嘿”地笑,“你别太担心,我估计主子们是解开了误会,在一处看风景呢。”
春华咧咧嘴,黑咕隆咚的,能看到什么啊。
他们俩正低声说着话,季灏和婉悦一前一后地从凉亭里走了过来。
“郡主。”春华迎上去,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说道:“奴婢找到了。”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帕子和季灏说话:“我这就回去了,你要去霁月殿用晚膳吗?”
“郡主想要我过去吗?”季灏勾唇一笑,“我反正是很想去的。”
“那就去。”婉悦想起程安微,心里就不大舒服,又改口道:“要不,你明日再过去吧。”要是程安微也去霁月殿用晚膳,不是又碰到季灏了?
季灏说的对,她就是吃醋了。不想他去看别的姑娘,更不想他别的姑娘说话。
婉悦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变化的实在是太多。
她以前明明就是心如止水的。
“好。”季灏也没有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明日再陪你用午膳。”
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婉悦有些愣愣地。除去外祖母和皇祖母会摸她的头发,剩下的就是季灏了。
“怎么了?”
季灏看她一动不动的,说道:“如果你害怕天黑的话,我送你回去。”
宁王府是她的家,生活了十多年了。有什么好怕的。婉悦笑着摇头:“我不怕,你只管走你的。”
季灏点点头,他还有些事情要去找李先生。
就领着半夏转身离去。
婉悦看着他的背影不见了,轻轻地叹一口气。
春华却不明所以,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没事。”婉悦扶着春华的手绕过假山,“我在想和季灏的关系要不要尽早地……让皇祖母或者更多的人知道。”这样就不会有人像小表妹程安微一样,当着她的面对季灏表露出喜欢了吧。
“奴婢觉得也是。”春华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一来,嘉安长公主、乔夫人等等就再也不会笑话您了。”
婉悦失笑地摇头:“我倒不是为着这个。”
“奴婢没有您想的深远,只盼着您过得幸福就好。”
“我知道的。”婉悦拍拍她的手:“你放心。”
主仆俩一回到霁月殿。程安微便笑着走过来,屈身行礼:“悦表姐,我等了好久,你总算是回来了。”
丽儿也说道:“表小姐过来和您一起用晚膳呢。”
婉悦抬头端详程安微,她笑的很灿烂,脸上还施了脂粉,但是眼睛的微微红肿却没有掩饰好。看着很像是哭过一场了。
“悦表姐,你看到我不高兴?”程安微走到近前,把春华挤去一边,去挽婉悦的手,亲亲热热地:“我可是想你了。”
经过凉亭里的一幕,婉悦再看程安微多多少少的就没有以前亲近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怎会呢?你想多了。”她吩咐丽儿:“去让柳婆子摆晚膳吧,还是摆在偏殿。”
丽儿答应一声,屈身行礼后,退下了。
婉悦也没有回去正殿,径直往偏殿走。春华安排小丫头端来热水,服侍着她净手。
偏殿的餐桌已经摆上了,程安微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从头到尾地打量婉悦,以前倒没有发现,如今一瞧,这位悦表姐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却胜在气质温和冷清。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平添了许多灵气。可即使是这样,还是配不上季少爷吧。
难道,季少爷是看上了悦表姐的家世?
身为宁王府唯一的主子,确实是财大气粗。
柳婆子和一并丫头、婆子端着一道又一道的菜肴摆上来,程安微却不满意。她看了一眼寡淡的鸽子汤,小嘴就撅了起来:“悦表姐,我想吃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还有爆炒香辣大虾。”
“……”柳婆子笑道:“晚膳应当清淡些,对身体好呢。”
“早膳清淡也罢了,晚膳还清淡?”程安微不依地:“我在程家就是这么个吃法,嚒嚒不相信的话,可以问我的贴身丫头。”
晓红赔着笑脸,说道:“确实是的。我们家小姐的喜好就是如此。”小姐偏好吃肉。老夫人还在世时,也劝过几次,也纠正不过来。
婉悦舀了一碗燕窝粥,低头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极好。
“表姐,你不理我?”
程安微看婉悦不言语,右手食指捏的紧紧地。
“表妹,我不过是喝了一口粥,又怎会不理你呢。”婉悦和柳婆子说话:“按照表小姐的喜好去做。”
柳婆子答应着,刚要离去,又被程安微拦下了:“嚒嚒,先别慌。既然是悦表姐应允了,你就劳驾听我的贴身丫头报一下菜单子吧。”
柳婆子面容一沉,程家过来的表小姐也太会摆谱了。她们家郡主都没有颐养气指地指派过人呢。
晓红的额头也出了一层汗,自家主子今晚是怎么了?以前也没有这样大的脾气啊。何况又是在宁王府?郡主虽然还是沉默不语的,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分明是在忍耐。
“嚒嚒,你怎么了?”程安微喝了一口热茶,“莫非是不愿意?”
“老奴不敢。”柳婆子咬了咬后槽牙,转身去看晓红:“单凭姑娘吩咐。”
“嚒嚒客气了。”晓红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姐平时都吃回锅肉,梅菜扣肉,糖醋里脊,烤猪蹄,香辣排骨,水煮牛肉……”
夏月都听的睁大了眼,“都是荤菜,表小姐能吃完吗?”
程安微笑起来:“能不能吃完是我的事情,做不做得出来可就是柳婆子的本事了?”
柳婆子刚要说话,婉悦却打断她:“嚒嚒,你下去准备吧。微姐儿喜欢吃,你就去做。咱们堂堂的宁王府,难道还做不出几个肉菜了?”
柳婆子应“是”,又听婉悦继续往下说:“表妹,这些菜可都是你点的,既然点了,就要吃掉。浪费了多可惜。”她也看出来了,程安微是在找茬呢。
“我……”程安微没有想到悦表姐会拿“浪费”一词来敲打她,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满腔真心被人当成了傻子,就气愤的忍不住。
“表姐说笑了,都是大荤的菜,妹妹怎能都吃掉呢。倒是一样菜肴吃一口,却是可以的。”
“我倒觉得是你在说笑。”婉悦放下手里的筷子,“表妹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句诗吧?”
作者有话要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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