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道了谢, 伸手接过来。
她低头去看。郡主屋里的香包好精致, 个个都是绸缎做的。
天微微黑,季灏便过来了,腰间挂的正是那枚婉悦送的天青色岁寒三友荷包。
外面热气熏人,屋里却凉爽舒服。
季灏一进来,就径直往内室的方向走。
丽儿却拦住了他, 笑道:“季少爷, 郡主在书房作画呢。”
季灏“哦”了一声, 转身又折回来。
书房的细布帘子换成了粉色珍珠穿就的珠帘,颗颗如黄豆粒大小,圆润璀璨。一看就知道是价值非凡之物。这原来是苏州官员进贡给皇后的,皇后孝顺了皇太后。皇太后觉得太粉嫩,又赏给了婉悦。
婉悦伏在案桌上画墨竹。竹子一节一节的,每节之间都有明显的间隙。一簇簇的,颇为挺拔。却少了苍劲的感觉。
她的毛笔吸满了墨汁, 看到季灏进来, 随口问道:“灏哥儿,你下学了?”屋内点燃着让人心静的檀香。她穿着家常的素缎褙子,有隐约的暗纹。发髻随意地一挽,连发簪都没有带。
给人一种洗净铅华的随意。
季灏点点头, 站在一旁看她作画:“……竹叶下笔要劲利, 边缘尽量的不要齐。”
婉悦就是画不好竹叶,又听他说的有条有理,索性把笔递过去:“你来画吧。”
“生气了?”季灏抬眼去看她。
婉悦笑起来:“我是这么小器的人?”
季灏走过去, 也没让她离开。直接从背后拢了过去,随手画了两笔。竹叶的疏密有致就出来了。
婉悦看得认真,“啧啧”称奇:“我的画技是宫里的师傅教授,竟不如你自学的有灵气。”
一旁伺候笔墨的春华和夏月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季少爷代郡主作画,倒像是郡主陷在季少爷的怀里一般。偏郡主自己又没有察觉……她们还是别留下现眼了。
季灏把毛笔放在笔搁上,双手轻搭婉悦的肩膀,微一使力。她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转了一圈,正面对着他。
俩人离得那么近,她抬头就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
“我不算是自学的。”季灏低头看着她,桃花眸里带了笑意,解释道:“李先生酷爱丹青,闲暇时便会指点我一二。他总说,精通于琴棋书画会让日子变得更有趣。”
他长得惊艳,笑起来更惊艳。婉悦即使看过了多次,还是忍不住失神。她背靠着案桌,踮起脚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气息相对,她一时间不敢动作。
婉悦觉得屋里的气温渐渐的升高了,十分热。
她手脚都有些局促,“真的会变得有趣吗?”
季灏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会。”
他帮她作画……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那就好。”婉悦咬了咬下唇,侧头去看案桌旁边的青缸。里面放了几卷画轴,都是名家之作。
为何要一直咬着嘴唇呢?她嘴唇的颜色本来就淡,这咬下去倒激出了几许颜色。季灏盯着看了一会儿,却转身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
婉悦暗暗的出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失望。
灏哥儿的气势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带着攻击和说不出来的凛洌……那个记忆里软软绵绵的孩子慢慢地消失不见。
他问道:“你让人唤我过来,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婉悦“嗯”了一声,自己倒了一盏热茶,背对着季灏喝下。
她平复下心情,转过身回他的话:“明天是端午节,我想着和表妹出去逛一逛。想问问你,要一起出去吗?”
季灏沉吟了一会儿。他明天有事情要做,而且是查了很久才有些眉目的。
“你不愿意吗?”婉悦看着他,“若是你忙,就不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灏打断了:“我愿意。”
端午节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街上一定是人满为患。俩个女子出门,想必也不太安全。再者,郡主甚少单独外出,他不护着,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婉悦想了想,又交待道:“记得和李先生交待一声,别让他以为是你私下逃学。”
“我知道了。”季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额前的粉丝:“还有别的事情吗?”
婉悦摇摇头:“没有。”
“那我明天吃过早膳后,再过来霁月殿。”季灏笑了笑:“你只管敞开了玩,其余的交给我。”好容易出去一趟,自然要痛痛快快的。
怎么像安抚孩子似的?她日常的表现并不像个贪恋玩乐的人吧。
“……知道的。”婉悦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膳,季灏却开口道:“我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婉悦愣了愣,“好。”
季灏挑起竹帘出去了。
空余下珍珠相撞的悦耳叮咚声。
婉悦发了一会儿呆,她觉得今天的季灏怪怪的。
春华拿着火折子进来点燃蜡烛,随口问道:“郡主,我瞧着季少爷匆匆地走了?”
婉悦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春华敏锐地发现主子的心情不大好。
她透过打开的隔扇看了一眼季少爷离去的背影。
季少爷刚走,郡主就不高兴了……难道,他们俩吵架了?不应该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少爷当郡主如珠如宝的,简直是捧在手心里了。
柳婆子进来问,“郡主,晚膳摆在哪里?”
“内室。”
婉悦挑珠帘也走了出去。
“嗯?”柳婆子一愣,她还要再问时,却看到郡主都走出书房了。
柳婆子看了眼一旁的春华,问她:“春华姑娘,季少爷和表小姐都不过来用晚膳吗?”
“是的。”
春华笑了笑:“嚒嚒,你下去准备吧。”
柳婆子退了出去,春华唤了夏月一起收拾炕桌。
婉悦倚靠着秋香色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打开了隔扇往院子里看。丫头们搬了梯子,踩着去点亮挂在廊檐下的羊角琉璃灯。
天亮天黑,一天就过去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
像极了一去不回头的流水。
季灏回去落霞阁用午膳,交待一旁的半夏:“去备马车,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这时候吗?”
半夏觉得不妥:“天都已经黑了,您此举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虽然也没有谁敢阻拦。但是要传到了郡主的耳朵里……就不好了。”主子和郡主好容易才化解了种种误会,可不能再出现别的问题。
季灏想了想,没吭声。
他明白半夏的担心,但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出去。
“无碍的。”季灏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我会寻个机会,和郡主好好解释的。”
半夏应“是”,转身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
季灏坐马车出了宁王府。
半夏坐在驭位处权当马夫。
“少爷,咱们去哪里?”半夏问道。
“延寿寺。”
延寿寺远在昌平,路途遥远。
半夏却没有再开口。少爷的脾气他是了解的,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喜欢别人插嘴。
马车上了官道,穿过国子监街。
一路往南跑去。
耳边是“嘚嘚”的马蹄声,一路两行的树飞快地往后退。
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时辰,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季灏从马车里走出来,往远处看。
三开间的寺院修筑在高山上,迎面的山上雕着巨大的佛手。一条宽阔的大道从山脚到山顶盘旋而上,刚好经过寺院的门前。
这就是延寿寺了。
“少爷,咱们要怎么上去?”半夏看了眼高高的寺院,犯了愁。
“坐马车。”季灏说完后,又踩着梯凳上了马车。
半夏:“……”
马车继续往山上走,到寺院门前时,被守门的小沙弥拦住。他双手合十:“施主,再往前需步行了。”
季灏从马车里出来,“劳烦小师傅替我找一下住持方丈,就说是宁王府的季灏前来拜访。”
小沙弥抬头看了一眼季灏,答应道:“请稍等。”他转身走了。
“少爷,您认识延寿寺的方丈?”半夏问了一句。
他也算是日日跟在少爷的身边伺候了,怎么不知道少爷还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呢。
“有过一面之缘吧。”
季灏环顾四周。延寿寺四面环山,景色宜人,确实是个修行之人待的好地方。
小沙弥很快就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季灏行礼:“方丈师傅让施主进去。”
季灏“嗯”了一声,转身吩咐半夏:“你在外面守着就好,我马上就出来。”
半夏答应着,驾马车去了一旁等待。
小沙弥在前方带路,不大会就到了一间禅房。
他先上前敲门:“方丈师傅,季施主到了。”
一个老态龙钟地声音响起:“进来。”
小沙弥伸手推开门,“季施主,里面请。”
季灏抬脚跨过门槛,身后的门却又关上了。
他怔了怔,抬头却看到罗汉塌上盘腿坐着一位老僧人,在闭眼养神,已经老的看不出年岁了。倒是面容和蔼。
季灏双手合十:“方丈师傅,小辈特来拜见。”
老僧人张开眼睛,看向季灏:“你还是来了。”
季灏应“是”,说道:“小辈有两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还望方丈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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