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原本早上下着的雨已经是停了,屋外的芭蕉叶上水珠还在断断续续地往下落。屋子里面是一个人停停顿顿的咳嗽声,很猛烈,听起来也很苍老。
人生七十古来稀。
活到了八十,齐衡觉得自己也应该知足了。
七年前,顾廷烨死了。
五年前,盛长枫去了。
三年前,长柏死了,而六妹妹……也走了。
熟悉的人啊,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了。
外间是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儿媳、三个孙子和三个孙媳妇。大儿子和大孙子身子都不好,零零星星的哭声后就被他们自个儿的媳妇扶到了一边。
“小二和小二媳妇,过来。”齐衡的声音暗哑。
小二,多么熟悉的称呼。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白面青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脸上都挂着稀碎的泪珠。
“过来。”他说。
齐衡支起病体,指挥着身边的老仆从床头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匣子。
齐衡从老仆手中接过匣子,摸了摸匣子迟疑了一会儿也没有打开。“一个小玩意儿,留着做一个纪念吧。”齐衡将匣子地给了面前的妇人。
“走吧。哭什么?人总有一死的。去吧,叫我静静。”
齐衡慢慢地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他想着: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大概除了婚姻不顺之外,也是一生圆满了。子孙满堂,官运亨通,入过阁拜过相,也是极其辉煌的一生了。可弹指间,六十年就这样度过了,总有些人有些事是忘不掉的。
那个匣子里装着的是一对无锡大阿福,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穿着精致的衣服,一个叫齐小二,一个叫盛小六。
而刚刚接过匣子的是盛家现在的小六,齐衡在多年前的元宵节瞧见的在盛家不慎打翻了菜碟的小丫头。她身边站着的是齐家现在的小二,齐衡的二孙子,他曾经威胁过他“齐小二要对盛小六好一辈子。”
他想起自己在病倒前钓起的那一篓鱼,也不知道熬成了汤好不好喝?
齐衡一直想念着那段年少的时光,那对护膝上胖乎乎的金元宝,还有那个微微一笑就叫人如沐春风的小姑娘。
他抬头,看着眼前渐渐走远的那对男女。
齐小二和盛小六要永远在一起。
在齐衡合上双眼后,他想着:下辈子,齐小二和盛小六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公子!公子!”
齐衡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眼前仍旧是活生生的……不为。他有些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皱纹。他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有些迷糊。
“公子。”身旁的不为喊道,“咱们今天得赶去庄国公府读书呢,这可是第一天呢!”
“什么?庄国公府,不是盛府吗?”齐衡喃喃自语道。
“我的好少爷,您嘀咕什么呢?快要走了。”
齐衡糊里糊涂地被拉上了马车,又糊里糊涂地到了庄国公府。路上齐衡问不为:“京城里的盛家怎么样?”不为回答:“盛家?京城里哪里有什么盛家。”
之后,齐衡到了庄国公府,开始了自己的读书生涯。在和庄国公府的一大帮男孩子混熟了,并且通过自己上辈子的老谋深算收服了这一大堆小子过后,齐衡见到了庄国公夫人。慈眉善目,笑语盈盈,齐衡初一见到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这不就是盛老太太吗?
后来,齐衡才知道当年勇毅侯府的嫡女嫁给了旁边伯府里的嫡幼子,然后嫡幼子争气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封为了庄国公。
盛老太太没有嫁给盛探花,那六妹妹去哪儿了?
齐衡后来认识了一个姑娘,她的名字叫庄明兰。她是庄国公府三辈里唯一的姑娘,就和自家的兄弟一起排行,行六。她因为父母外任养在庄国公夫人膝下,喜欢在后院的池塘里钓鱼煮鱼塘喝,不知道有多少好笔但那一笔字就是没有办法见人。她笑起来甜甜的,就好像春风吹过。更主要的是她活的真实而肆意,在庄国公府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几年后,齐衡十八岁,被皇帝亲笔点为探花。
在齐衡赴考前的一个月,在庄国公府的后院里齐衡递给了明兰一个匣子。明兰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装着两个无锡大阿福,下面用灰笔写着:齐小二、庄小六。
“我娘说,等我考中了就来同你家提亲。”
对面接过匣子的明兰羞红了脸颊,顿了顿才道:“那……我等你,元若哥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马球赛呢?”
“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你会对我好一辈子吗?”
“齐小二要和庄小六永远在一起,齐小二会对庄小六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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