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渊之下,是刺目的白光。
炙热,滚烫,灼烧着肌肤,就连苏棠身边的草木都被晒得蔫吧干干的,抬不起头。
陆敬淮垫在苏棠下面,他劲瘦结实的胳膊圈着苏棠的腰肢,轻轻把人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揉着自己的腿,艰难的想动。
苏棠往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小树林。然后一转头,看到陆敬淮撑着身体,双掌至于地上,努力而艰难的挪动着他的一双大长腿。
他修长的双腿托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草痕。
苏棠大惊失色,“你瘫了”
陆敬淮“小师姐,我只是被你压的腿麻了。”
苏棠呸,胡说,她只有八十斤
苏棠站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陆敬淮从地上扶起来,却不想陆敬淮腿脚无力,没站稳,又把她给压了回去。
“唔”苏棠闷哼一声,躺在草地上,被压得结结实实。
“小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少年侧头贴着苏棠的面颊,说话时纤细喉结滚动,声音细柔,轻滑的像云,有些委屈,“我的腿还是有点麻。”
苏棠被压得出气多,进气少,她使劲拽着陆敬淮的胳膊,良久以后才吐出一句话来,“我,我的腿,好像断了”
陆敬淮
陆敬淮迅速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摸索到苏棠的腿握在掌心。他指尖微凉,带着一点细薄的茧子,隔着一层青衫裙裾,触到苏棠鼓起的脚踝。
“小师姐,你的脚踝好像扭伤了。”
在青云派的这八年里,陆敬淮不仅跟着青云道长学习修仙之术,还跟着黎逢学了一点医术。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通,普通的小毛病已经难不倒他了。
苏棠拍开陆敬淮的手,低头拉起自己的裙裾,露出一双脚踝,只见她原本纤细白嫩的右脚踝肿得跟猪蹄子一样。
毁了,毁了,她的美腿。
“小师姐,我抱你吧”旁边传来少年愧疚的声音。
苏棠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树林,勉强点头同意,然后挂到了陆敬淮身上。
陆敬淮伸手环住苏棠的腰肢和腿弯,一用力苏棠纹丝未动。
苏棠抱啊
“小师姐,我抱不动你。”少年的声音嗡嗡从苏棠颈边响起。
苏棠大怒,废物她自己蹦
树林很大,并不小,起码苏棠蹦了半个时辰,都没蹦出去。
四周古树参天,斑驳的阳光从上倾泻而入,落在翠绿色的枝叶上,风起簌簌而响,风落哗哗如潮。
苏棠一仰头,就能看到一颗硕大的太阳,像剥了皮的大桃子,汁水淋漓的沁出惨白的光色。
“小师弟,我们在这里多久了啊”
陆敬淮因为眼盲,所以对时间非常敏,感,他道“八个时辰了。”顿了顿,陆敬淮又道“小师姐,这里很热,一直有阳光。”
苏棠蹙眉,所以八个时辰了,这个太阳一直都没下去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苏棠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扶住身边的一棵古树,她蹦不动了。
“小师弟,你给我找个车。”
陆敬淮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拎出来一辆一轮小推车,这是买菜的时候用来装菜的。
就类似于现代社会中年妇女们用的买菜小车车,中间还有个布袋子的那种。
陆敬淮把布袋子拆下来,苏棠骑了上去。
有点卡裆。
苏棠表示能不能换个四轮的,她宁可坐在四轮车里面哭,也不要坐在一轮车里面笑。
可爱的小师弟深吸一口气,“小师姐,我可以把你先打哭。”
苏棠一轮就一轮嘛,坐就坐嘛。
苏棠委屈地跨坐了上去。
陆敬淮拖着她往前走,白光剑在前面开路。
少年身形劲瘦挺拔,一袭青衫在树林之中飘曳如雾。他用右手拉着小车,左手微不可见的轻轻颤抖,苍白肌肤之下仿若有什么东西欲破而出。
陆敬淮狠狠握紧他的左手,掩在宽袖之中。
小车在干燥的地面上压出两道痕迹,“嘎吱嘎吱”的压断一些树枝和枯败的落叶。
苏棠翘着腿儿,嘴里叼着一朵小啾啾,声音含糊道“小师弟,我们去哪啊”
“先找水。”
“哦。”
陆敬淮带着苏棠走了半个时辰,侧耳倾听着什么,然后扭头,朝一个方向转去。
日头很大,外面皆是一片干枯之相。只有这片树林里尚藏着一点水源,苏棠他们也算是运气好了。
面前的池子虽不大,但已足够解渴。
苏棠甚至还看到了几尾漂亮的鱼儿,肥嘟嘟的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社会的险恶。
就让她给它们上一堂社会实践课吧
苏棠吸溜了一下口水,蹦下小车,随手一捞,那尾鱼扭着屁股躲开她。
嘿呀,还敢跟她拿乔。
苏棠迅速开始指挥陆敬淮去抓鱼。
身手敏捷的小师弟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抓鱼经验,一下子就抓住了两尾鱼。
正在苏棠想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的时候,突然,站在她身边的陆敬淮侧身,举着两条鱼,挡在了她面前,“小师姐,有人来了。”
陆敬淮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
“仙子”
苏棠下意识挺起胸脯。
不错,不错,非常的有眼力见。
“仙子啊”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扭着他的大蛮腰,直朝陆敬淮冲了过去。
陆敬淮扔掉鱼,抽出白光剑,“唰”的一下,这位翘着兰花指的大哥就被挡住了。
“陆,陆公子。”兰花指大哥看着面前的白光剑,赶紧改口,“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别动刀动枪的嘛。”
苏棠认出来了,这位大哥不就是刚才指责她重男轻女,声称要把她送进妇女协会,且在最后关头一脚把她踹进来的玩意吗
兰花指盯着陆敬淮红了脸,嘿嘿笑道“人家叫梁良强。”
娘娘腔
苏棠夸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梁良强立刻惊喜地伸手猛拍了一把苏棠的肩膀,差点把她给怼池子里面去,“大家都是姐妹,不要见外嘛。”
苏棠
“对了,我是来找食物的。席家人也进来了,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梁良强掐着粗嗓子,声音时断时续,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让人听着就想打他。
苏棠重新坐上她的小车车,被陆敬淮拉着跟梁良强走。
梁良强的人妖声音一路都没断过,直到了地方才立刻闭嘴,甚至委屈的跟他新认识的姐妹苏棠道“他们都不让我说话,一定是嫉妒我。”说着,兰花指又往苏棠香肩上一点。
苏棠被推得一哆嗦,目光呆滞恨不能戳瞎自己的耳朵她输了。
席碧桃戴着帷帽,正被一众席家人围在中间打坐,看到跟着梁良强回来的陆敬淮和苏棠,下意识眸色一动。
苏棠向来信奉人多力量大,这种时候就需要抱大腿。
她立刻蹦跶着上去跟碧桃仙子进行友好交流,“碧桃仙子,吃了吗”
碧桃仙子没吃。
席碧桃转头,看向一直跟在苏棠身边的陆敬淮,“你也进来了这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席碧桃仰头看着那日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夜天。”
一旁有席家人搭腔,“是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灵气如此充沛,在这里修炼,比可外头快了两倍。”
高傲如席家人,除了碧桃仙子对陆敬淮另眼相看以外,苏棠就只能跟她新认识的小姐妹说话。
小姐妹掐着粗嗓子说累了,终于闭嘴了。
空气灼热,温度很高,苏棠蔫蔫的歪头靠在陆敬淮肩上,转头一看,发现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都睡着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也闭上了眼。
斑驳的阳光渐渐低沉下来,迷雾之中,有一身形俊美的男子提一盏精巧绣球灯踏雾而来。
他站在离苏棠三步远的地方,殷红的唇拉开一个弧度,露出雪白的牙齿,声音轻缓而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苏棠努力睁大眼,却还是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她想了想,道“普拉普拉芭芭拉。”
男人
“啪”的一声,男人手中的绣球灯突然熄灭,苏棠猛地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刚才居然是在做梦吗
苏棠抓了抓脸,就看到身边的人都是一副刚刚睡醒的呆滞模样。
梁良强一脸的春心荡漾,率先开口,“刚才人家吼,梦到了一个男人,他问了人家的名字”
“男人”席碧桃猛地转头看向梁良强,“什么样子的男人”
“就,很好看的男人。”梁良强大脸通红。
席碧桃的面色有些古怪。
席碧桃身边的另外一位修真男士道“我,我梦到了一个女人,她也问了我的名字。”
席碧桃蹙眉,“你们都说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缓慢点头。那个梦境太美,太有安全感,那种对神思的蛊惑和梦境之中的放松感,让他们忘记了危险,脱口而出自己的姓名。
可现在回想起来,众人都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只有苏棠和陆敬淮面色不变。
苏棠扯了扯陆敬淮的宽袖,“你说了吗”
陆敬淮轻轻摇头,弯唇笑起,面容纯真又魅惑,修长的指尖掐着苏棠的手,一脸认真的讨好,说话时还带着一点小奶音,“小师姐说,不能告诉陌生人自己的真名。”
嗯嗯,不错,不错,很乖。
陆敬淮揉捏着苏棠指尖的手一顿,语气更是轻柔几分,那黑色的瞳仁却更黑了几分,像是浸润了深黑色的浓墨,“小师姐说了吗”
“没有。”苏棠否认。
少年笑得更开心。
“那个男人好看吗”陆敬淮又问。
苏棠立刻一脸嫌恶,“太丑。”
小师弟勾了勾唇,终于松开自己的白光剑,心底阴霾尽消。
从小在大师兄和陆敬淮,还有二师兄和三师兄美貌熏陶下的苏棠已经看不上这种凡夫俗子了。
众人转头,朝陆敬淮看一眼。
不管是梦中的男人还是女人,比起陆敬淮确实是太丑了。
“就算说了又如何。”席碧桃强撑着颜面,“不过一个梦而已。”
苏棠却摇头,一脸无辜,“你们没看到他身上的魔气吗那是一个魔魅。如果他出现,唤你们的名字,你们就会被蛊惑。”
魔气
众人面色煞白,他们根本没有看到。
“你别危言耸听了,我们都没看到,怎么就你看到了。”立刻有人出来呛苏棠。
苏棠耸了耸肩。
随便你们喽。
突然,风起,树动,惨白的日光带上了一抹不知名的晦暗。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迷雾,恍惚间,苏棠听到有人叫她,“普拉普拉芭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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