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一直在等褚昴回府, 她有点担心。
但用了午膳后, 也不见褚昴回府。
锦竹在旁道:“夫人,您可要休息了?”
温景摇了摇头, 她想再等等,不然她难以入睡。
只是这么一等, 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直到过了未时,温景才见云平进屋来传话, 说是将军回府了。
闻言, 温景压下身子的倦意,起身往外走去。
在云霁院门口, 便碰上了正往里走的褚昴。
男人也看见了她, 脚下的步子跨大走近, 皱眉:“怎么没有午休?”
温景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眼便看出来她没有午休,不过她先是没有回应,而是问:“夫君你没事吧?”
“皇上为何会突然宣你入宫?”
“会不会是因为昨晚……?”
一连便是几个问题,能清晰地看出她的神情里充满着担心,这让褚昴一怔。
她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没有午休吗?
温景还抬眸看着他, 等待他的回复。
只能有这一个解释。
在意识到她真的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没有午休后, 褚昴却并不高兴。
他竟然让她担心了。
见他一直垂眸睇着她, 却不回应,温景蹙了蹙眉,有些着急:“夫君你说话呀!”
男人回神,突然上前一步抱起了她,提步往里走去:“我没事。”
闻言, 温景松了口气。
可在下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他怎么又在抱她!
不是说了在他的伤势没有痊愈之前不准抱她?
温景挣扎了几下:“你放下我。”
“不是说过在你的伤势没有痊愈之前不准抱我?”
“夫君……你再不放下我,我就不理你了!”
“三天……十天……”
可无论温景怎么威胁,男人都没有放下她。
褚昴大步流星迈入了里屋,直到去了床榻上,才放下她。
温景有些生气。
她说的他不听,她要求做的他也不遵守,一意孤行,固执己见,那她也不要管他了。
“先休息。”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温景没有理他,也没有听他的话躺下休息。
褚昴知道她是生气了,经过方才,褚昴突然就明白她昨晚为何会哭、为何会闹了。
因为她也会担心他。
见她垂着小脸生着闷气,褚昴的心软成一团,开口承诺:“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哪怕受伤,也不会再让她担心。
这话倒是出乎温景的意料,也顾不上生气了,抬眸看他:“你说真的?”
“恩。”褚昴含笑,她果然是因为担心他。
“这伤等不了几日就会痊愈。”男人抬起左手,安抚她。
闻言,温景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缠着纱布,也不知伤口愈合的如何,不过她想起来另外一事:“你今日还没有换药。”
此事褚昴的确忘了,毕竟像这些小伤,他以往都不会在意,更不会上药。
不过既然她在意,那他就去换药。
“那你先休息,我去换药。”
温景点头,男人果真提步走出了屋子去换药。
也不知他会不会唤人帮忙换药,如果他不唤人帮忙,自己能不能行?
不然她去瞧瞧?
在他出去后,温景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便也一直没能入睡,思绪也迷迷糊糊的。
不过也幸好温景没有入睡,因为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的耳边便又传来了脚步声。
男人似乎以为她已经入睡了,温景也假装已经入睡,闭着眼,没一会儿便感觉自己被他抱了起来。
温景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不会是要把她抱去床榻里侧,然后自己睡外侧吧?
在心里猜测后,温景又闭着眼感受了一番,在确认她的猜测如实后,温景猛地睁开眼来,望着男人的下颚道:“夫君。”
话音一出,温景便明显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发现,温景便更加确定了方才在心中所想,咬牙道:“不是说了在你的伤势没有痊愈之前要分房睡吗?你是不是又想偷偷往床上跑?”
不过男人也仅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后便恢复如初,之后便再没有半分被抓包的慌乱。
褚昴垂眸看着她,仍旧面不改色地把她轻放在了床榻里侧,才道:“我没上床。”
温景闻言一怔,随后侧眸看去,男人是站在床榻边俯身抱起她的,所以身体的确没有在床上。
不过他就算是此时没有在床上,那也是准备上这张床!
温景并不接受他这个解释,又问:“那你为何要把我抱去里侧?”
她好端端在外侧睡着,他无缘无故抱她去里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看他还怎么解释!
女子气鼓鼓地追问,褚昴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甚至还笑了笑,才道:“担心你入睡后掉在地上。”
温景:“……”你才会掉在地上!
早知她就不那么早睁眼了,等他上了床后再抓包。
不过既然能发现他第一次,想来就会有第二次。
温景也不着急,等她何时抓个现行!
只是每一个夜里,温景都想装睡,然后特意逮他,结果到了最后,温景的装睡都会变成真睡。
而每一个清晨,温景都想早点醒来,只是她每一次醒来,无论多早,床榻上又的确只有她一人。
好像他真的听话分房睡了。
温景甚至还询问过守夜的下人,可下人们却都极其坚定,无一例外,统一口径,夜里在这间房里休息的只有她一人,将军是在另外的房里休息。
甚至到了最后,温景都怀疑是她错怪他了。
不过,是她错怪了就好,温景很满意,起码这个男人意识到了他不能再轻易受伤。
日子一转便到了七月中旬。
褚昴的伤势也渐渐痊愈,他能正大光明进屋睡了。
而云霁院的下人们也都随之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夫人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打探,他们差点就保守不住秘密了。
好在刀是架在脖子上的,与身家性命有关,都是时刻警惕,没人敢透露出去。
如今,终归是完事了。
而温景也很欢喜,因为等不了几日,她就能用冰了。
————
这一日,在温景用过早膳后不久,府上的下人便进屋禀报。
“夫人,温府二小姐又来了,今日还是一样,不见吗?”
这几日,温府的二小姐几乎是日日都来将军府,哪怕是顶着烈日,也必来将军府,就是为了能见夫人。
但夫人全都回绝。
今日也不例外,夫人一样不见。
但阍侍退出去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温景便又见他进屋。
见状,温景蹙了蹙眉,有些不耐。
温曼香这几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日日都来将军府烦扰,说了不见,但收效甚微,挡不住她。
所以此时见阍侍走进屋来,温景以为还是温曼香,遂直接开口道:“以后不必通报了,都不见。”
阍侍愣了愣,知晓夫人是误会了,忙道:“夫人,这次是云姈小姐。”
是云姈?
闻言,温景脸上的不耐散去,派了锦竹去接云姈。
自上一次七夕夜一别,两人是将近七日未见。
“温景姐姐。”云姈走进屋来,率先开口:“这天可真热。”
此时才刚过辰时,烈阳便已升至半空,云姈这一路走来都觉得热得慌。
见夫人示意,锦竹拿了一把小扇子呈给云姈。
云姈接了过来,忙扇了扇,抱怨道:“也不知何时才能下雨。”
说来也怪,今年自入了六月以来,便不曾下过雨。
气温也是日日升高,又闷又热。
温景今日还不曾怎么走动,此时她觉得还好,不怎么热,所以便也拿起小扇子给云姈扇了扇。
云姈抿着唇享受着温景为她扇风,良久,她才打断:“好了好了,我不热了。”
再扇下去温景姐姐的手该酸了,云姈笑嘻嘻地道:“多谢温景姐姐。”
温景含笑摇了摇头,云姈之所以会觉得这么热,许是因为在院使府上用惯了冰,而她这屋子里没有放冰,不适应罢了。
云姈想起来方才进府时遇见的人,遂开口:“温景姐姐,我方才在府外瞧见温府的二小姐了。”
“恩。”温景神色淡漠。
见她的脸色,云姈聪慧地岔开话题:“对了,温景姐姐,七夕夜那晚你回府后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云姈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因为那晚她瞧褚将军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不太好看,是非常难看。
她本想第二日便来将军府瞧瞧,不过豫王告诉她,最好是等几日再来。
云姈也曾问过缘由,但祁琮闭口不言,只说让她等几日再来将军府。
最后,云姈细想了想,便等了几日才来将军府。
温景道:“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也不是她。
闻言,云姈便放心了,她见温景姐姐面色红润有光泽,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聊,就聊天的这么一会儿,云姈都出了不少汗。
——是热的。
云姈最后道:“这天若再不下雨,估计会有大旱。”
云姈那日走之前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温景没有想到会一语成谶。
今年这夏日不仅是炎热,而且一直持续到七月底都没有下雨。
江南一带盛产水稻,粮食供给整个乾元王朝。
但今年大旱,足足两月颗雨未下,不少庄稼枯死,百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秋季的收成荒芜。
为此,朝堂上便有大臣提议,修筑运河,引渡西母河水入江南灌溉。
若仅今年一年没有收成,乾元还能挺,但若是再来几年都像今年暑夏这样的大旱,乾元便挺不过去。
所以便有人提议修筑运河,运河一旦修成,日后哪怕大旱,也不足为惧。
但修筑运河谈谈容易,却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程,有人敢提议,但却没人敢站出来负担。
一来,是因为将耗费巨资,朝廷虽说拨款,但谁能保证中途不会撤资。再者,就算是拨款,这么一层一层地扣下来,真正用在修筑运河上的资金,恐怕也不过了了。
二来,是因为此项工程将花费的时日不少,这么一去,回京便是遥遥无期。
谁也不想担下此等看不到希望之事,一时之间,没有人站出来负担此项重任。
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几日后,二皇子祁珩竟主动请缨,前往江南监工修筑运河。
为此,圣心大悦,特封二皇子祁珩为懿王,分拨数万士兵,任其差遣。
————
三皇子府。
祁隶万万没有想到,祁珩竟会主动请缨前往江南监工修筑运河。
回想起今早父皇在朝堂上的那些毫不吝惜的夸赞,祁隶气得脸都绿了。
什么叫有大将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还让他好好学学耐心做事,莫要浮躁!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祁隶生气的,最让祁隶气不过的是,父皇竟然册封祁珩为懿王。
祁珩这个伪君子,就知道用这些法子来讨父皇欢心!
但这一次,祁隶却不仅是气愤,更多的是慌乱。
父皇已经册封祁珩为懿王,且对他赞不绝口,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转了风向,祁隶担心,祁珩若真修成运河回京,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祁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突然道:“不然我也进宫向父皇请缨,随同祁珩一道监工修筑运河?”
这话是与同在屋子里的幕僚道。
一旁的幕僚想了想,摇了摇头:“此举不可。”
二皇子已经请缨,且皇上也已任命,三皇子若此时再行请求一同监工修筑运河,会让皇上怀疑其别有用心。
再者,就算皇上不怀疑三皇子的用心,但皇上也不会同时任命两位皇子去监工修筑运河。
“那你说该怎么办?”祁隶的脸色难看,早知他就该先主动请缨,而不是让祁珩讨了这个好,还被封了懿王。
幕僚沉思了一瞬,随后道:“皇子不妨想想,二皇子为何会主动请缨负担此项重任。”
这并非是一项好差事。
祁隶皱了皱眉:“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博得父皇的欢心?”
闻言,幕僚又道:“博得皇上欢心的法子很多,大可不必挑这么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此项差事的确是吃力不讨好,还看不到希望,不然也不会一连几日都没有大臣敢站出来负担。
“有话就直说!”祁隶不耐听他的这些官腔。
幕僚回想起前几日探子打探到的消息,缓缓开口:“三皇子可还记得前几日探子回府禀报的消息。”
“探子监视到二皇子近日与定国将军走得近,且几次私下碰面。”
祁隶自然记得此事:“你的意思是……?”
幕僚没有接着道,但祁隶却顺着他的话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祁珩之所以突然愿意站起来负担此项差事,是因为他已经与褚昴合谋?”
是啊,祁珩若真想讨父皇的欢心,为何不一早就站出来。
如今敢站了出来,显然是因为没了后顾之忧。
祁珩虽然为了这项差事离了京,但褚昴还在,若他真与褚昴合谋,哪怕祁珩不在京城,依旧能暗自操控。
而待祁珩的运河修筑成功,再回京来,势必不容小觑,届时,他再想扳倒祁珩就不那么容易了。
其实幕僚觉得二皇子此次离京这并非不是一个好机会。
“皇子。”幕僚缓缓道:“您要把握机会。”
话音落下,祁隶猛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把握机会?把握什么机会?”
若那两人已经合谋了,他还把握什么机会?
祁隶越想越慌乱。
幕僚轻声安抚他:“皇子莫慌,您想,二皇子已经不在京城了,他所依靠的,不就是定国将军?”
“若定国将军也不在京城,那二皇子不就孤立无援了。”
这话倒是点醒了祁隶。
见三皇子听进去了,幕僚这才道:“皇子,那个女人成不了大事,还会耽误您的时间。”
幕僚说的是温曼香。
如今已经将近一月,温曼香依旧是没有任何进展。
经过幕僚的提醒,祁隶此时也想起了她,神色阴冷。
见状,幕僚继续道:“皇子,依属下所见,您不如给南蛮王一封书信,干脆挑起南蛮的战事,这样,定国将军必然会离京征战。”
“待他们两人都离京后,这京城里不就是皇子您的天下了。”
“届时,哪怕二皇子运河修筑成功,但再回京时,也是木已成舟,抵不过您。”
当初三皇子想要依靠一个女人拉拢定国将军时,幕僚就不看好,此时二皇子的这一股风,倒是来的恰是时候。
随着幕僚的话音落下,祁隶的神色渐渐松和,眼底野心勃勃:“你说的对。”
他要把握住祁珩离京的这个机会。
祁珩离京修筑运河,但谁知这运河要修筑到何时,说不定就是一两年之后。
在这一两年里,他完全可以借此掌控朝中的风向,打散祁珩树立的根基。
而祁珩离京所依靠的,不就是褚昴?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把褚昴也弄出京城。
想着想着,祁隶的神色便激动了起来。
褚昴手上握着他的把柄,祁隶是日日提心吊胆,若真把褚昴也弄出京城,他也就不用再担心褚昴会向父皇揭发他,可以高枕无忧了。
何况,褚昴若去了南蛮,祁隶要再想弄死他,不就是一封书信的事?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战死的将军也是多不胜数,褚瞿不就是战死的?
待他们两人都离京后,就如幕僚方才所言,那这京城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而父皇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足,那他要再想做些什么,易如反掌。
再者,祁隶听皇宫里秘密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父皇的身体如今是硬靠药物支撑住的,每况愈下,想来是时日不多。那他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夯实壮大自己,届时,谁都奈何不了他。
祁隶越想越觉得如是,当即便写下书信,派人秘密传送至南蛮。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说,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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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小景景要去避暑啦~
感谢“胖胖國民1號”“细则”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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