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形势紧迫, 定国将军率领百万精兵连夜离京出征。
而温景的马车是在第二日一早启程的。
并未随他一路。
此行千里, 路途遥远,但南蛮的战事迫在眉睫, 刻不容缓,遂大军需日夜兼程, 忙投急趁,不得休息。
而温景身子太弱, 路远迢迢, 恐跟不上大军的步子,所以便没随军队赶路, 而是自行。
褚昴虽有心顾虑, 但也担心她若随大军同行, 路途上会吃不消。
所以留了所有的暗卫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马车敌不上铁骑,卯时三刻便从府出行,此时已经辰时,却才将将出城。
又大概行驶了半柱香的时间, 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温景察觉到异样, 缓缓睁开双眸。
锦竹掀开车帘, 询问车夫:“怎么停下来了?”
此行的车夫也是暗卫,所以当他回眸时,锦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冷风从身旁刮过,吓得她瞬间便意识到这并非是以往的车夫。
“有人来了。”暗卫道。
马车里的温景闻言, 又见那暗卫的态度,想来赶上来的人是友。
刚这么想着,马车外便传来了马蹄声。
下一刻,温景便听有人在唤她。
“温景姐姐。”
是云姈的声音。
“小嫂子。”
不光有云姈,还有豫王。
温景意外,刚想下马车,掀开的车帘外便出现了云姈的小脸。
“温景姐姐。”云姈抬眸看着坐在马车里的温景。
“云姈?”温景忙是下了马车。
待下了马车后,她才发现,来人只有云姈和豫王,连下人都没有。
想来是豫王骑马护送云姈前来。
“你怎么来了?”温景问。
云姈抿唇道:“温景姐姐,你要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云姈也是今日一早,才听闻昨晚定国将军率领百万精兵连夜离京出征,在得知此事后,她便想着去将军府瞧瞧温景姐姐。
但没想到,她今早去了将军府后,才被告知温景姐姐也在今日一早便离京了。
想到温景姐姐此行离京是去南蛮,云姈的心一紧,当即,想也没想便坐马车前去追赶,她想再见温景姐姐一面。
庆幸在城内遇见豫王祁琮,她便下了马车,让豫王骑快马追赶。
好在是赶上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云姈又问。
温景也没想到云姈会追上来。
她未曾与云姈道别,不是忘了她,而是她不擅长道别,更不喜欢道别。
所以她才会一早便离京,她想着,等云姈到时候知晓了,哪怕会有遗憾,却也不会依依不舍。
只是她没想到云姈竟然会追赶上来。
温景的心被这个小姑娘轻轻地波动了一下,看着云姈因被疾风吹拂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温景抬手,轻柔地为她理顺了。
“我没忘了你。”温景轻轻道:“我只是不喜欢道别。”
虽然她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但她迟早是会回京的。
看着云姈目光里的不舍,温景道:“我会回京的。”
“……恩。”云姈闷声回应她。
温景含笑:“你赠予我的那两只兔子我带去南蛮了。”
就在后面的马车里,方妈妈在照顾。
有一只兔子已经怀孕了。
话音落下,云姈的眼眶便瞬间红了,她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此时她的心底有千万个不舍:“温景姐姐……”她舍不得她。
两人虽然结识不久,但云姈却对温景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云姈自幼丧母,虽然她从小锦衣玉食,云明远也不曾再娶过妻,一直都极其宠爱她,但云姈却在温景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情感。
这是她第一次与温景姐姐相处时便清晰感受到的,能让她安静和温暖,让她舍不得松手。
温景最怕面对这样的场景,所以她才会选择不辞而别。
此时面对云姈的情感,她也生出了几分离别的悲情。
“我迟早会回京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温景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声气,上前一步抬手擦拭了她脸上的泪珠:“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离开?”
云姈猛地哭出声来,上前抱住温景:“温景姐姐,你去了南蛮后也别忘了我。”
“不会。”温景轻声安抚。
“我还没有去过南蛮,你去了南蛮后要给我写信,告诉我南蛮好不好玩。”
“恩。”
“你若是回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我去接你。”
“好。”
“呜呜呜……”
“温景姐姐,我还是舍不得你怎么办?”
豫王看的有些心疼,上前一步,拍了拍云姈的后背。
前世今生,温景都没什么朋友,云姈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此时的这番场景温景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有由着云姈抱着她哭,温声安抚她。
不知过了多久,云姈才松开温景,两只眼睛哭的通红。
云姈从衣袖里翻出一张方子,递给温景。
“温景姐姐,上次那药膳的方子是第一个疗程,这里是第二个疗程和第三个疗程的方子,你拿去,三月一个疗程,不要忘了按时换药服用。”
“这药膳很有用的,你一定要坚持服用,身子会好的。”
到了此时,温景的情绪也有些难以自控。
她抬手接了过来,垂眸看了这两幅药膳的方子多久,才抬眸来:“好。”
她自己有清晰的感受,在服用这些药膳后,身子的状态的确改善了不少。
第一次来月事没有那么遭罪,也有这药膳的功效。
“小嫂子,一路顺风。”豫王这时走上前来道。
听见他的声音,温景侧眸看了过去。
温景并不知云姈和他之间的进展如何,也知道有些话她不该开口,但此时温景还是忍不住道:“好好待她。”
豫王并不意外她会知晓,重重地点头:“会的。”
闻言,温景又看向云姈:“我走了。”
云姈红着眼点头。
温景狠心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驱离,两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而坐在马车上的温景在经过方才后,情绪有些伤感,一直没有开口。
锦竹也不知该如何安抚,便也没有开口。
一路安静。
————
一路上走走停停,除却晚上在客栈休息的时间,三天过去了,温景的马车抵达阳开。
而剩下的路途还远。
照温景这个速度,行驶到南蛮境内估计还需半月。
而这三日,褚昴率领的大军却已行至数百公里外的谷明。
也是在这第三日时,大军才得到将军的命令,暂停前行,在原地驻扎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赶路。
夜里,副将杨统却突然得到将军传唤。
杨统不敢耽搁,提步走进将军的营帐,此时将军正站在营帐的透风帘前,背对着他。
杨统躬身:“将军。”
褚昴没有回身,嗓音很淡:“接下来三日由你带队。”
杨统一愣:“那将军您……”
“我有私事。”
闻言,杨统便不再多言,领命:“是。”
将军的私事他不便多问,不过既然将军说的三日,那便肯定是三日。
而这三日将军该是不会继续随大军前行,所以才叮嘱他接手带队。
“下去吧。”褚昴道。
杨统起身退了出去。
褚昴这才收回眼来,转身,吩咐廿风:“备马。”
暗卫每日都会向他传送她的消息,到了今日,大军与她的距离已差至数百公里。而接下来,他们前行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与她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褚昴本想再等几日在折回去找她,但如今才过了三日,褚昴就发现他等不住了。
————
又过了一日,温景的马车行至阳江。
夜里,暗卫在阳江县找了一处客栈,温景住了下来。
白日奔波的一天,客栈的小二备了热水,温景虽有些疲乏,却还是想先沐浴后再休息。
不料,在沐浴时,温景竟然睡着了。
还是锦竹注意到隔间已经很久没有传出声响来,担心夫人出事,才开口出声唤夫人。
“夫人,您好了吗?”
第一声锦竹没有听见夫人回应,又连忙唤了几声,才听见夫人的声音。
“进来吧。”
温景是被锦竹唤醒后才发现水已经凉了,好在如今正值暑夏,不然她估计在路上就得病了。
若是一病,行程就又该耽搁。
锦竹走了进去,伺候夫人更衣,再为夫人搅干了头发后,才又退了出去。
夫人的房外守着暗卫,锦竹本想就在夫人的房里打个地铺,方便夜里伺候夫人。
不过夫人说地板上睡着硬,又易受寒,不让她在这房里打地铺,所以锦竹便只能去隔壁房里休息。
想着夫人房外守着暗卫,锦竹也多少放心了些。
今夜是八月十五,圆月。
房里月光明亮,温景吹了灯后,也能将这间房里看得一清二楚。
房内安静,整个客栈都很静谧。
温景没一会儿便入睡了。
在温景入睡后不到一个时辰,她的房里便悄无声息出现一人。
连守在门外的暗卫都未曾发现。
是快马行驶了一日的褚昴。
男人走近,垂眸,注视着此时在床榻上睡得安详的女子。
不知在看了多久后,褚昴才动了动身体,在她床榻边上坐了下来,随后缓缓俯身,想要亲她。
方才隔着夜色,两人之间有些距离,遂褚昴只能看见她的小脸一如既往的白皙柔嫩。
但此时随着褚昴俯身,才发现,她往日艳红的娇唇苍白,连入睡后小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让褚昴想要亲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男人很心疼。
明明知道她非常疲倦,此时入睡后不会轻易醒来,但褚昴却连碰都不敢碰她,更不敢亲,担心他会弄醒她。
于是男人仅俯身轻轻靠近,动作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她,连呼吸都尽可能轻缓,贪婪地吸噬着她身上的气息。
像是致命的毒药,却能解他的心瘾。
这一夜,褚昴没有陪她入睡,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直到过了卯时,守夜的暗卫才突然警觉到夫人的房门有人走动的声音。
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
暗卫神色警惕,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粗心,连夫人房里何时闯进了人都没能察觉到。
只有房外的廿风察觉到了。
几人刚想出招,便见将军走了出来。
这让他们的动作一顿,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将军。”
褚昴神色冷淡:“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是。”
说罢,暗卫便见将军提步离去。
————
这一夜温景睡得很好,一次都没有醒过。
直到清晨才自然醒来。
在用过早膳后,便又启程。
接下来的十几日,马车进入了峤外地界,只需再行驶几日,便可抵达南蛮。
与此同时,温景也注意到,此时路上的风景,与之前她这一路上瞧见的风景全然不同,路途也越来越陡峭,能隐约看见高山,不过空气却越来越凉爽,不再炎热,很是舒服。
这一路顾念着夫人的身子,所以马车行驶的很慢,温景也算是一路游山玩水到了边境。
只是或许是温度突然转凉,温景这一路都不觉身子有何不适,但在入了峤外后,温景便病了。
行程也不得不停止。
温景这一次仅是有些头疼,但方妈妈和锦竹却不敢再继续赶路,担心夫人在路上会更严重。
于是行程便耽搁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午时后,在温景痊愈后,她们才又重新启程。
只是在马车刚一出城,迎面便见来了许多铁骑将士。
元武在距离马车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元武下了马,嗓门豪爽浑厚,穿透力极强:“属下元武奉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夫人。”
进了峤外,地形复杂,潜在的危险便也更多。
将军原定是自己来峤外迎接夫人,但昨夜南蛮突然夜袭关城,将军都已出了隍都城,却也不得不改了注意,派他来迎接夫人。
元武一直对褚将军的夫人好奇。
从几年前就开始好奇。
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个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男人牵肠挂肚,甚至不惜偷偷回京,就为了能看她一眼。
他明明比褚昴大上一轮,也是自幼便驻守南蛮,作战经验丰富,但于褚昴,他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褚昴是十八岁来的南蛮,在南蛮待了三年,一个十八岁的京城公子哥,他来南蛮领征,元武起初并不看好,哪怕他是褚瞿的儿子。
但他没想到,就这三年,他便让自褚瞿逝世后又开始兴风作浪的南蛮安分,手段狠戾到令人胆颤。
所以此时当看见马车帘子被掀起时,元武便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褚昴牵肠挂肚,朝思暮想。
褚昴并未曾将这女子告诉过元武,都是元武猜的。
但在昨晚瞧见褚昴得知南蛮夜袭关城后那阴冷震怒的样子,元武便肯定了,毕竟他可从未见过这位褚将军显露过任何情绪,哪怕与南蛮对战。
昨晚,显然不对劲。
但此时在他抬眸后却有些失望,因为马车里的女子戴了帷帽。
温景道:“不必多礼,我们快些前行吧。”
不过虽然没能看见真容,但单听声音,元武便已经酥了半边身体。
南蛮的女子性子豪爽,自幼便习武骑马,甚至有的还与男儿一起上战场征战。
元武从来不知,原来女人的声音还能这么娇这么软,这么轻柔悦耳。看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真有女子一出声,便能让男人缴械投降。
见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帷帽下的温景蹙了蹙眉,回想着他方才的自称,温景提醒他:“元武?”
闻言,元武回神,意识到他方才出神唐突无礼了,忙起身道:“启程。”
接下来的路程只行驶了三日,便抵挡隍都城,而城外便是南蛮国界,但阻隔南蛮国和隍都城的,之间还有一个关城。
在来之前,温景本以为此地会是战乱纷纷、民不聊生,哪怕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但至少不会是她此时眼前看见的境况。
马车外一派盛大祥和,百姓安居乐业,一路上温景看见了酒楼、钱庄、店铺、街边还有不少小商贩,除了不如京城里更加繁华,比起温景这一路来看见的其他县城,相差无几。
行走在街道上的男男女女都有,还有许多未出阁的女子,男女之防似乎不大,温景甚至还看见许多未出阁的女子当街与男子同行。
他们的衣着与京城里的有所不同,偏厚偏大,且不论男女的肤色都偏深,想来是与此地的地形有关,高山地形,虽然天气凉爽,但云层稀薄,太阳辐射大,所以大多城民的皮肤黝黑。
马车在一府邸外停了下来。
元武的声音很快便在马车外响了起来:“夫人,这里便褚将军的府邸,您可以下马车了。”
闻言,温景颔首,锦竹掀开车帘,有下人拿了高凳在马车下,温景踩了下去,借力下了马车。
看见这一幕,元武不免惊讶,没想到京城里的女子竟连下马车都还需凳子相助。
想他们隍都城的女子,都是直接跳下马车,这点高度,在她们眼里不算什么。
温景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府邸外。
府外候着一老伯,该是这府上的管家。
见状,走下台阶,躬身道:“夫人。”
温景颔首,一旁的元武回神道:“夫人,路途劳累,您先回府休息,属下就此告退。”
闻言,温景点头:“有劳了。”
元武:“夫人无需客气,这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只要是将军的命令便是他的职责。
元武转身,只是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去,突然有一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同时也让元武停下了步子。
“哥哥,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南蛮就是小弟瞎想的名字,宝贝们就不要和历史联系在一起啦,架空架空~
就当是……一个避暑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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