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 渐渐淡去了暑热。
温景的肚子开始显怀。
娇娇小小的人儿, 挺着不大不小的肚子，笑容明媚, 甜腻可人。
只是在月份越来越大了后，便看着让人心惊。
因为温景的身子没有胖, 一样的娇小瘦弱，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 连走路都会有些困难。
又是一年冬季, 今年的初雪落于冬至。
漫天大雪，银装铺地, 庭院的地面一片雪白, 积雪深厚, 寒气袭人。
屋内烧着地暖，门窗紧闭，与外界相隔，十分暖和，但温景却第一次生出了想看雪的心思。
“夫君, 你说这雪何时会停？”温景回身, 对着她身后的男人道。
“午后。”
“那我们出去看雪好吗？”她又道。
“好。”褚昴垂眸看她：“等雪停了去。”
等雪停了？
看地面的积雪？
温景摇头, 拉着他道：“我们现在就出去看，我想在雪地里看雪。”她想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
闻言，褚昴定定地看了她几瞬，随后抬眸，提声道：“来人。”
有小厮从外间走了进来。
褚昴道：“把窗扇打开。”
“是。”
温景闻言一愣, 似乎懂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小厮将离他们最近的窗扇打开后，温景便听他道：“看吧。”
而他们此时所待的位子极好，不偏不倚，既能看见窗外的飘雪，又吹不到寒风。
温景：“……”她不是想这么看雪。
“我想出去看。”
男人漫不经心地道：“不行。”
似乎想起来她方才所言，褚昴又道：“就在屋里看，暖和。”
其实她不怕冷。
但温景没这么说，她想了想，把男人的手拉了起来，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娇声道：“是宝宝想看，出去看视野更广阔。”
她的双眸晶莹剔透，清澈见底，一副不是她想出去看的模样。
“那就更不行了。”男人的大掌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神色柔和，但却拒绝的十分干脆。
“为何？”温景疑惑。
为何？
因为他没有耐心陪她肚子里的东西。
不过这话褚昴自知不敢道出口，他没有回应她，男人突然低首，吻落在她的手上。
“小景的手真香。”
温景一把收回了手，不给他亲，继续问他：“你还没有回应我。”
见她收回了手，男人又俯身，唇在她的大肚上，隔着衣衫，亲了亲。
“小景的肚子也香。”他又摸了摸：“还软。”
“晚上再给为夫好生亲亲。”他早就馋了。
温景羞红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不准亲。”
虽然是她打他，但却是温景的手心被拍红了。
男人心疼坏了，拉过了她的手，揉了揉：“以后别用手打。”
闻言，温景突然回想起之前他惹她生气后，给她的工具……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景紧咬着唇，又气又羞。
她只能回归正题：“快告诉我原因，为什么？”
为什么宝宝想看雪就更不行了。
看来她是非要揪着这一个问题了。
褚昴抬眸，神色十分坦然，他淡声道：“他还小，不认识雪。”
温景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不是因为不喜欢宝宝？
“恩。”
闻言，温景想了想又问：“那宝宝长大后你会陪他看雪吗？”
不是温景多心，她怀孕这八个月，她一直都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他对宝宝很冷漠，甚至到了厌恶。
仿若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虽然知晓缘由，但都是她在乎的人，温景不想他这么冷漠。
褚昴被她问住了。
但他不想骗她，在迟疑后，他便道：“不会。”
闻言，温景怔怔地看着他，有种自己被他嫌弃的委屈。
看见她眼底凝结的水雾，男人抱紧她，轻声哄道：“你陪他看雪，我陪着你。”
他已经退了一步。
若是陪她，他求之不得。
温景在脑海里慢慢地理解着他说的这句话。
她陪着宝宝看雪，他陪着她。那实际上，也就等于他陪着宝宝。
“好不好？”他又轻声问。
“好……吧。”虽然他依旧没有答应会陪着宝宝，但这个结果，她勉强还能接受。
听见她犹犹豫豫、不情不愿的回应，男人的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包括耐心，也只能给她。从见她第一眼起，他的眼里，便容不下其他。
————
翻春一月，在京城里都陷入了迎接春节的喜悦和欢畅中时，摄政王府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因为王妃的预产期快到了。
太医把脉得出的预产期是一月下旬。
今日，已是一月二十日。
生产所需的一切物品都已准备妥当。
几个稳婆也是每日担忧，提心吊胆，因为王妃的骨架小，身子骨又弱，这肚子挺大，想必怀的孩子不小。
她们都是极有经验的产婆，手下接生的孩子成百上千，所以她们一眼便能看出，王妃这胎不会太顺利。
依摄政王对王妃的在意程度，如今稳婆们都是提着脑袋做事，只能祈祷王妃能多坚持。
但相较于她们的担心，温景却没有一丝忧虑。
直到又过了几日，在她仅走了三步就开始喘不上气后，她才渐渐有了些担心。
“夫君，你说我怎么就不再长胖点儿呢？”温景背靠在他的怀里，微喘着气。
再长胖点儿该多好，身子也能强健些。
她身后的男人紧抿着唇，脸色极寒。
没有听见他的回应，温景笑了笑，有心逗他：“肯定是宝宝觉得长胖了不好看，所以才把我身上的营养都吸收走了。”
“小调皮。”她无奈轻笑。
不过这话显然没能让男人展颜，反而他的神色越来越寒。
但为了安抚她，他还是低声道：“恩，等他出来后，我打他。”
“不行。”温景连忙反驳：“你不能打他。”
她转过了身，抬眸看着他，又轻声道：“夫君，你要好好待他，爱他。”
看见他寒眸里掩饰的隐忧，温景的心突然刺痛。
比起她，他更辛苦，她都知道。
她知道的……这些日子他有多辛苦。
他已经许久不曾放松过了，一直在为她操劳。
“夫君。”温景含笑，用力压下心头的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悲凉，柔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
“恩，我信你。”男人的嗓音轻慢，吐字艰难。
闻言，温景脸上的笑意扩大。
她的夫君啊，真好。
————
预产期越来越近。
温景感觉到不对劲时，是在当晚男人抱着她去净房沐浴的时候。
就在这一段路上，温景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下变得湿润。
只是在她还没有开口时，抱着她的男人就突然停下了步子。
他的神色明显不如方才沉稳，变得有些慌乱。
褚昴垂眸：“小……小景……”他的嗓音发颤，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恩。”温景尽可能平静：“羊水破了。”
话音落下，她便明显看见他的神色崩裂了一瞬，随即他便猛地转身，脚下的步子又快又乱。
男人急斥道：“快找稳婆！”
下人忙转身跑离。
产房在之前便已准备妥当。
稳婆很快便赶来，趁着还有时间，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必需品。
随即又吩咐膳房备了些膳食。
而此时的温景已经疼得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王妃，您用些膳食。”
一般来说，在羊水破了后，还会有一段时辰，才开始宫缩，这时妇人才会有疼痛感。
但王妃此时就已经疼成这样，稳婆隐隐担心，只能劝着她多用些膳食，补充体力。
温景坐在床榻上，褚昴坐在床边，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给她喂着膳食。
只有在温景含住勺子的那一刻，才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他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勺子也跟着颤抖。
男人的神色似乎是一种僵硬的沉寂，仿若没有一丝生气。
他在害怕。
甚至比她还害怕。
不知为何，见他如此，温景突然就不害怕了。
此时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在又吃下一口膳食后，温景缓缓勾唇，苍白着小脸打趣他：“夫君，你别抖，都喂漏了。”
这话倒是让一旁的稳婆们大惊失色。
但她的话音落下，褚昴的手似乎颤的更厉害了。
他抬眸紧紧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道：“还……痛吗？”
温景摇头：“不痛了。”
“那……那再多吃点。”他又继续喂着膳食。
温景乖乖地吃。
只是没再吃几口，她便突然抬手抓紧了他拿着勺子的手腕，娇眉紧蹙，方才的笑颜又变得痛苦不堪。
褚昴的身体瞬间僵硬，神色紧锁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直冒，他在极力地压抑克制。
因为他要保持冷静。
他不能慌。
不知过了多久，温景才像是缓了过来。
“好痛啊。”她的脸色苍白，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褚昴却红了眼。
怎么会这么疼呢？
没人告诉过温景，生孩子原来是会这么疼。
下一瞬间，她又突然开口，语气像是感叹，又像是庆幸，嗓音轻不可闻：“幸好不是你生。”
她一句话，让褚昴强装出来的冷静彻底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卸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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