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

小说:[清穿]东宫女官 作者:张佳音
    “咚咚咚”

    窗子才微微泛着亮, 容歆睁开眼,为东珠掖了掖被子,披了件外衣走到外间, 轻轻问道“何事”

    门外的宫女立即恭敬地应道“回禀容女官, 僖郡王请您去钓鱼。”

    秋日里晨间霜露重,天凉,容歆可没有闲情逸致去钓鱼。

    她拢紧外衣领口,趁着无人看见, 翻了一对大大的白眼, 随后才心平气和地道“替我回绝僖郡王, 就说我还要照看格格,不便离开。”

    “是。”

    不过容歆是不可能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了, 拿着衣服在外间穿戴好, 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拿了本书坐在外间, 等着东珠醒。

    晨时, 容歆方才带着东珠出现在正厅用早膳,经希和郭络罗氏已经等在那儿。

    经希冲着容歆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容女官不知道,你没与我一同去钓鱼究竟错过了什么”

    容歆从容一笑,回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郡王不必为我惋惜。”

    经希“啧”了一声,表情仍然很微妙。

    郭络罗氏亲自为东珠摆碗筷,见他如此, 十分好奇地问“舅舅何时喜欢钓鱼了自来到庄子上已去了三次了。”

    “这钓鱼的乐趣, 在于鱼咬钩的一刹那, 我前两日不过是在下饵。”

    郭络罗氏蹙眉,“稀奇古怪。”

    容歆专注地为东珠布菜,不理会经希的怪模怪样。

    早膳后,郭络罗氏催着经希去“偶遇”八阿哥,经希一副无奈至极的神情道“可真是女大不中留,舅舅舅母平素白对你好了。”

    “舅舅”郭络罗氏因他的促狭,羞得跺了跺脚,却没有扭开身,依然执着地盯着他催促。

    经希面向容歆,邀请道“容女官还未去过仁昭山后山吧那里也属书院,这几年由山长带着学子们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景色雅致非常,常有游人上山游玩。”

    容歆作出感兴趣之状,“既是如此,还请郡王带路。”

    不过这年代,真有闲情逸致玩耍的人,皆是无需太为生计烦忧的。

    因而一行人上山的路上,碰到的人皆是衣着整洁之人,偶尔还有着绫罗绸缎和士子棉袍的,也有妇人,但像郭络罗氏这样梳着未出阁女子发髻的,只碰到一个。

    “山上有数座木亭供人歇脚,我晨间已命人占了一处风景极佳的位置,咱们直接过去便是。”

    容歆淡淡道“是因为风景极佳,还是因为八阿哥会去”

    经希毫不羞愧道“正是因为风景极佳,八阿哥和那几个学子才一定会去。”

    郭络罗氏走在经希身侧,沉默不已,容歆扫到她的面容,便发现这姑娘眼神中有些忐忑紧张之色,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仁昭山并不算高,众人爬了三刻钟便到了经希所说的木亭。

    木亭正在半山腰的一处天然的露台上,木亭便坐落在露台上,由木亭延伸开的围栏深深扎进山体之中,不至于失足落下山去。

    木亭下,有一处宽广的平台可供游人安全玩乐,此时已有三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处,交谈甚欢。

    侍女往亭中的石桌上摆点心干果和茶,经希直接坐下,郭络罗氏则是绞着帕子在亭中踱步。

    亭子一侧空无一物,可直接看到山下的风光,恐高之人必定不敢靠近,然而东珠丝毫不怕,容歆便牢牢牵着她的手,陪着她趴在围栏上看这亭子的结构。

    “莫转了,转得我眼晕。”

    容歆听到声音,微微侧头,便见郭络罗氏冲着经希轻哼,愤愤地坐在经希身边。

    “舅舅,您是不是打听错了八皇子殿下莫不是不来了吧”

    经希手中的扇子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我这个舅舅何时蒙骗过你”

    郭络罗氏无法反驳,呆坐片刻,端过瓜子碟,慢慢拨瓜子掩饰她的焦灼。

    容歆一直和东珠冲着山下的方向,这时,远远瞧见几个人拾级而上,其中一人正是八阿哥,便道了一声“来了。”

    郭络罗氏立即站起身,抬脚便欲向容歆那里走。

    “回来。”经希不容她置疑道“老老实实坐在这儿,你一个女儿家,那么急迫作甚”

    郭络罗氏停下脚步,不甘心地辩驳道“我就是为了见八阿哥的,急迫与否,这个婚事已经定了,有什么妨碍”

    “既然婚事已定,你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妨碍”经希收起笑容,严肃道,“回来坐好”

    郭络罗氏用力揪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重重地踩着步子,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容歆拉着东珠往旁边让了让,冲着郭络罗氏笑道“郡王选这处确实位置极好,您坐在那儿也瞧得见。”

    郭络罗氏向山下投以实现,见果真隐约瞧得见,便踏踏实实地端坐在石凳上,端的是一副大家贵女的姿态。

    此时,自山上走下一背着竹篓的年轻女子,路过木亭时小心地看了一眼亭中人,很快便胆怯地收回视线,匆匆往下走,许是走得急,走过平台时一个踩空,身子一歪,直直地倾下去。

    容歆的心跟着一紧,待到下头和八阿哥同行的一个书生,三步并作两步踏上石阶稳稳地接住那姑娘,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若是从石阶上滚下去,不死也要遭大罪。

    而那女子似乎也怕极了,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在石阶上,后怕不已。

    石阶只容得下两人并行,她坐在上头,几乎堵住了前路,先前救她那个书生回头看了一眼同行人,无法,只得再次扶起她上到平台上。

    “这位姑娘,你可还好

    年轻女子这才惊醒似的,含泪感激道“谢过公子,今日若不是您,小女子、小女子便要命丧于此”

    书生松开扶着她的手后,有礼地退了一步,劝慰道“姑娘已安然无恙,不必再回想。”

    平台上另一拨人也与八阿哥这一行人是一起的,其中一个书生端着一杯茶走过来,递给年轻女子,轻声道“姑娘喝杯茶,喝完便早些家去吧。”

    年轻女子听他一眼,立即道“谢过公子,我娘还在家中等着小女子采蘑菇回去,便不喝您的茶了。”

    她说完,便迈开步子欲走,不成想刚踏出一步,突然呼痛一声,向一旁栽倒。

    容歆先前因为这女子再无危险,注意力便落在八阿哥身后一位年轻书生身上,此时见她正正地倒向八阿哥,心中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先生出几分怀疑来。

    而八阿哥贴身带着护卫,自然不会让她沾身,其中一个护卫随手一拎,便教那女子重新站稳。

    郭络罗氏因为这一出又忍不住站了起来,见此情景,生怕舅舅注意她的失态,马上又坐回去,姿势与先前一模一样。

    经希余光扫到她的动作,并未拆穿。

    平台上,年轻女子额头上有薄汗,唇色苍白道“恐怕是方才不小心扭了脚,请公子恕罪。”

    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人看向八阿哥,提议道“贺公子,这位姑娘恐怕是伤了脚,可否请您的护卫送她下山”

    平台上的人等着他的回话,亭中的三人,尤其是郭络罗氏亦等着八阿哥的回复。

    而八阿哥轻轻摇动折扇,片刻后,极为难道“并非在下不愿,只是男女有别,若我那护卫亲自送这位姑娘下山,教人看见岂不是影响清誉”

    年轻女子一听,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真的不用麻烦,我只是一时未察觉,我能自行下山。”

    先前说话的书生不赞同道“这般远的路,岂不是伤上加伤”

    “真的不用。”年轻女子面有急色,双手抓紧背篓上的带子,一瘸一拐地便要离开此处。

    “姑娘且慢。”那书生叫住她,又转向八阿哥,请求道,“贺公子言之有理,可咱们若是教一柔弱女子这般下山,实在不妥,不如问明这位姑娘的家在何处,咱们去通知她的父兄来接”

    年轻姑娘又推脱起来,可她一动,额头上的冷汗便愈多,最后只得顺从地坐下,等着家人来接。

    对于他这个提议,八阿哥倒是未再拒绝,不过这女子的家据此有些距离,山上山下来回恐怕要不少时间。

    先前一直为这女子说话的书生是个善心的,还专门给她拿了一个蒲团过来,待茶水煮好,又给她端了热茶。

    虽然八阿哥未曾表现出对这女子的青睐,但郭络罗氏仍然不悦道“这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瞧见女子清秀,一个个便殷勤起来。”

    这年轻女子模样确实清新可人,加之表现的一直不带任何目的性,确实很能博人好感。

    但郭络罗氏这一句话,将下头的书生们全都圈了进去,可事实上,除了先头救过那女子的书生和后来那位热心的,其他人皆表现地彬彬有礼,根本未像她所说那般“殷勤”。

    容歆不好说什么,经希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回怼“你这一双招子是摆件儿吗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舅舅”郭络罗氏叫了一声,随即又怕教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道,“您怎能如此对一位闺秀言语我可是你外甥女”

    经希冷嗤一声,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眼,“闺秀你个泼猴。”

    郭络罗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泼猴”

    这一对舅甥的相处模式颇为有趣,容歆忍不住微笑。

    其后的时间,平台上八阿哥等人和那年轻姑娘各居一边,互不干扰,而护卫的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带着一黑瘦的中年男人回到了山上,向八阿哥回报道“公子,属下下山后便碰见了这位姑娘的父亲,他因女儿迟迟未归,正准备上山来巡。”

    八阿哥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父女二人,忽而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是这位姑娘的父亲的”

    护卫回道“属下见他在向一位路人打听人,听形容与这姑娘类似,因而便询问了一句。”

    那热心的书生闻听到两人的对话,不以为意道“看来这老汉极为在意女儿,贺公子多虑了。”

    有一书生一直坐在八阿哥身后未曾开口,此时闻得他的话,愁眉道“成秋兄,何必如此尖酸刻薄”

    那叫成秋的书生即刻反口相讥道“也不知是谁见贺公子家世不俗便阿谀谄媚,还有脸嘲讽我,人家父女情深,你们非要恶意揣测,真是黑心。”

    可惜反转来得极快,八阿哥还未作出表示,那老汉便走到众人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反咬一口,哭诉道“我女儿的清誉全教你们这些读书人毁了,她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变故来得太突然,教众人根本反应不及,一时皆呆愣住。

    老汉却更加大声的哭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年轻女子似是也没想到父亲会如此,顿时满面羞愧,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边拉着父亲起来边道“爹,爹你别这样,是公子们救了我。”

    “救人救人为什么拦着你不许你下山”老汉生气地甩开她的手,撒泼道,“别看我老汉没见识,可仁昭书院是当今太子主建的,你们今儿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闹到书院去,看你们这些读书人如何交代”

    仁昭书院极重视学子的品行,他这话一出,颇有几个书生有些慌乱。

    然而也有清醒的,立即便辩解道“在此的诸位皆可作证,我们是善心救人,任你如何胡搅蛮缠也无用。”

    老汉却依旧无赖道“读过书的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老头子啦我女儿清白没了,你们谁都别想好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搅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名声教你们不能科举”

    他说是没见识,可嘴里的话又都说得条条道道,皆拿捏在这些读书人的命脉上,他们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便是一朝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根本不敢赌。

    连那个成秋,亦再无他先前的振振有词,脸色极难看。

    这些书生只知读书,尚未经过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最后纷纷看向八阿哥,想等他想个办法应对。

    宫中何曾有胆敢这般胡搅蛮缠之人,八阿哥却也不跟此等无耻之徒纠缠,身上的温和之气尽散,严肃道“我今日倒要瞧瞧,你如何颠倒是非,阿平”

    “是,属下在。”

    八阿哥颇有威严道“你亲自带他们下山。”

    “光天化日,你们竟然还要杀人灭口不成”老汉在护卫靠近时,畏缩了一瞬,又拍着地哭嚎道,“没天理啊”

    “我等皆是读书人,明理晓事,怎会杀人灭口”八阿哥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由我的护卫亲自送你到山长处告状,若山长果真判我等有错,我等绝不会逃避责罚。”

    老汉一听,眼珠一转,趁着众人不注意,忽然冲向围栏,大喊“你们这些人非要逼死我吗我女儿名声已经毁了,传出去她只能沉塘,我苦命的女儿,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啊 ”

    年轻姑娘本就因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惶,如今眼泪更是刷的一下流下来,果真像是为清白所哭似的。

    涉及到女子清白,八阿哥也颇有几分为难,就在这时,众人忽闻一声娇喝。

    “没瞧见这亭子上还有人吗如何就只有你女儿一个女子,还坏了清白了”

    亭内,容歆和经希见郭络罗氏这小姑娘就这么闯出亭子,对视一眼,只得无奈地跟着走出去。

    八阿哥和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书生一见到容歆,几乎同一时间喊道

    “容姑姑。”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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