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请求康熙应允, 带三个女儿一同塞外避暑,可惜临到出行前半月,宝娴生病,直至出宫前期, 宝娴的身体都还未能痊愈, 只得遗憾地错失这一次塞外之行。
大阿哥不甚可惜, 毕竟他并不十分想自己的女儿和那些蒙古王公的孩子接触。
然而太子总有法子教大阿哥不开心,他将阿日斯兰兄妹带出蒙古,带回京城,又带去南巡。
大阿哥“”无时无刻不在讨厌太子。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 阿日斯兰和娜仁图雅有大把的机会和宝娴姐妹三人相处, 大福晋对这个有可能成为她女婿的少年, 好感日盛。
大福晋知道大阿哥不想女儿抚蒙的想法,可她是女子, 比大阿哥更加清楚,能够教女子婚后过不好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远嫁到天南海北。
所以一个人品不错, 家世甚好,对女儿有心的少年,哪怕远嫁, 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
最鲜明的例子,依旧是阿日斯兰的祖母端敏公主。
大阿哥“”女人真是不能说。
但大阿哥对太子便直接许多,碧空万里, 风和日丽, 兄弟二人剑拔弩张, 一同出巡的几个弟弟们早早便躲到后头去。
“太子, 从前你如何阴险狡诈, 好歹还有诚信这一好处,如今便是连这微一的长处也要抛去吗”
太子骑在马背上,背脊挺直,随着马踏步的韵律晃晃悠悠,好不惬意。
大阿哥皱眉,“太子,你不要太过目中无人”
太子头一遭南下,赏着沿途风光,悠然道“大哥,平心静气,方能不负美景。”
“谁有那个闲心”大阿哥说完,看着太子,忽而勾起嘴角,道,“这美景我已看过无数次,倒是忘了太子坐井而观天,见识不够。”
太子看也未看大阿哥,慢悠悠地回了一句“确实甚为遗憾。”
大阿哥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的郁气半分未能消散,反倒越发气闷,看向太子的眼神不自觉便透出几分奇怪来。
太子初时还能自如地赏景,但大阿哥的眼神十分执着,他实在不能再忽视,便转过头,“大哥,还有何话要说”
“太子,你何时摔坏了脑子”
太子无语,“大哥在说什么”
大阿哥上下打量太子,片刻后,警告道“你便是真的疯了,也休想赖账,否则你拿走我多少,我定要你百倍还回来。”
太子莫名其妙,再想开口解释时,大阿哥已经调转马头,离他远远地。
仪仗中列的马车中,容歆远远地看见太子和大阿哥“相谈甚欢”,收回视线时笑容仍未消减。
御驾于二十五日从京城启行,途经直隶几地,又经山东抵达江宁府,由江宁织造曹家接驾。
曹家和康熙的关系,非一句两句能够说清,只一个“非比寻常”能够概括。
曹家如今的当家人曹寅,年轻时曾在康熙身边任护卫,先是于二十九年被康熙提拔为苏州织造,又在三十一年调至江宁任织造,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江宁这样的繁华之地,织造之职一任便是十年,甚至还有继续任职下去的趋势,可见康熙对曹家的圣恩之隆。
而江宁织造府的奢华精美,如容歆和太子这等头一遭到来的“短见”之人,心中震撼非常。
江南风韵和雕梁画柱已不消说,花园中还有各种奢华至极的盆栽树木,屋内更是因接待御驾,摆置不少御制之物。
侍从们往屋内搬东西,容歆和东珠站在太子的院中,想到太子见此的心情,叹息一声,对东珠道“格格,那园中风景甚美,稍后咱们寻直郡王家的几位格格和娜仁图雅格格一同去转一转可好”
东珠自不会反驳。
不过她们还未来得及自行赏园景,便被曹家的女眷请到曹家后院。
此次康熙南巡,并未带嫔妃伺候,只到各地时,各地官员献上一些女子,被康熙收在身边伺候。
她们无名无分,身份低微,自然不如东珠和容歆受曹家人重视,因而曹家男人们在前头接驾,女眷便在后院设宴宴请容歆和格格们。
容歆只在曹寅做护卫那几年见过他几次,哪怕他们一个是皇上身边信重的人,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人,也未曾打过交道。
不过若是想要硬套交情,倒也能套出几分。
曹寅的继室李氏,年少时曾在宫中做过十年左右的女官,二十六年才出宫嫁给曹寅。
不过李氏这个女官,与容歆完全不同,只不过是辅助宫中典礼仪式顺利进行的女官罢了,并不似容歆那般曾经在宫中有实权。
当然,紫禁城中除苏麻喇姑以外,也没有宫侍能比容歆更位高权重。
而李氏入宫做女官时,正是容歆最煊赫之时,或许是有印象,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李氏礼节周到,对容歆更是客气。
容歆态度十分温和,也不提曾经李氏在宫中那几年,只以对曹家的小姐们的称赞有加打开社交局面。
李氏则是更加大力赞颂东珠几人,连蒙古格格娜仁图雅也没有落下,然后才问候起宫中的王贵人。
王贵人,便是如今康熙最小的四个阿哥的生母,乃是李氏堂兄的表妹,有亲缘。
容歆拣不紧要的说了几句,然后便道“先前皇上和皇太后避暑塞外,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还被皇上带去塞外,可惜我未能前去。”
李氏故作遗憾道“得知皇上南巡时,我还问过我家大人,两位皇子殿下可能前来,可惜”
娜仁图雅是个性子直的,哪怕长大许多,也丝毫没变,听她如此说,好奇地凑到吉雅耳边,问道“这位夫人好像不是真的很可惜,为什么这么说”
吉雅小声回道“为显示她和宫中的关系。”
宝娴见到两人悄悄咬耳朵的动作,轻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吉雅和娜仁图雅对视一眼,立即坐正。
她们那些小动作,容歆和李氏都发现了,可两人谁也没有点出来,只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宴后,容歆带着格格们回去,还未进太子的院中,浅缃便走到她身边,耳语道“女官,曹家分别送了两个女子到院中伺候。”
容歆轻轻点头,命浅缃将东珠先带回院中去,然后笑着对宝娴几人道“我送格格们回去。”
宝娴推辞几句,便在容歆坚持的神情下,道谢“谢过容嬷嬷。”
曹家对御驾的安排十分周到,太子和大阿哥皆是单独的院子,其余未带家眷的皇子们以及阿日斯兰则是在住在另一个大院子重。
大阿哥的院子就在太子不远处,几人不多时便走到,果然便见两个美貌陌生的年轻女子立于正厅内。
姐妹三人脸色皆有几分不好,娜仁图雅自然也看出这两个女子为何而来,当仁不让地站在吉雅姐妹这一边,冲着堂中女子怒目而视。
容歆过来,不过是因为宝娴姐妹身为女儿,不好安排送给父亲的人,却险些被娜仁图雅逗笑。
两个女子亦发现她们,立即冲着宝娴等人福身行礼,只是到容歆时,不知她的身份,面上犹豫。
二人的一举一动,皆柔弱无骨,媚骨天成,显见又是江南官员常送进京的“养女”。
容歆没有对二人做自我介绍的必要,直接温和道“我命人给你们安排一间屋子,早些歇息吧。”
两个女子对视,其中一人娇媚道“我们姐妹是来伺候郡王殿下的,怎能自行歇下”
完琦的不满已冲到头,当即便气道“嬷嬷让你们休息便休息,哪来这般多的废话”
“完琦。”宝娴拉住她,摇头道,“嬷嬷自有说法,你不要失了仪态。”
完琦绷着脸僵持片刻,“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姐姐身后。
这两个女子也不过是旁人的“工具”,容歆并未受完琦的影响,依旧对二人好脾气道“直郡王豪爽,宴上想必会喝酒,两位姑娘乃是生人,我不能允许生人在直郡王醉酒后近身伺候,请二位依照规矩听从安排。”
容歆语气不严肃,但她的话不容置疑,转头便吩咐院子里大阿哥身边的人将人带走,一点产生其余想法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等到正厅内再无外人,容歆才对几位格格道“几位格格,早些休息。”
完琦抱住容歆的腰,崇拜地看着她,“嬷嬷,您都不用发脾气,别人就得乖乖听话,完琦也想像您一样厉害”
容歆轻笑,见其余几位格格也望向她,便提点道“格格们有的一切,皆是底气,身份、地位、规矩、能力尽可用来施压,无需发怒,反倒亦教人看透。”
四个格格皆满脸的若有所思,容歆没再说什么,告辞后回到太子院中。
容歆对曹家送给太子的两个女子,处理得更为彻底,随口吩咐一句“不许她们靠近太子”,御驾在江宁的这些日子,她们便从未出现在太子的面前。
康熙原定在江宁停留五日,每日皆有固定行程,不过与容歆等人并无太大关系,她们多数时间还是留在曹家的大宅中,赏一赏江南园景,喂一喂鱼,倒也舒心。
吉雅和娜仁图雅自当年一场比试之后,越发刻苦的磨砺各自的武艺,两人闲不住,便决定再比试一场。
一开始只有容歆几人观看,后来李氏和曹家的几位千金也来到比试之地,连同一些曹家的下人,两人的比试竟也声势不弱。
吉雅和娜仁图雅那时便能打得不可开交,此时更是丝毫不让,拳拳生风,脚脚下到要命处。
完琦大声为她们助威,曹家的小姐们惊奇地看着,每当拳脚击中某一人时,便小声惊呼。
容歆视线扫过曹家众人,心中为两位格格骄傲不已。收回视线后,忽而觉出不对,又看向对面廊下一个穿灰色下人服的中年男子,见他面色呈不正常的蜡黄色,微一皱眉,留心下来。
吉雅和娜仁图雅切磋后,容歆找到李氏,说起园中看到的那人。
李氏对一个下人的病,根本没多少在意,只是碍于容歆,这才命人去寻那个生病的下人。
容歆在曹家,见到顺嘴提一句,不可能过多操心,因此并在李氏那儿没等回报,因此也不知道那个下人后来如何了。
两日后,御驾准备启程,看南巡队列中,一位官员突然昏倒,太医看诊后,确定其染上疟疾。
同一日,又有两名侍卫突然发热,并且确诊为疟疾,一时间人心惶惶,南巡不得不暂时停下。
容歆想起那一日面色发黄的下人,心中有些猜测,立即便告诉太子。
太子面色极严肃,立即对她道“江南本就是疟疾多发之地,曹府和南巡队列中皆有人染病,百姓之中病情恐怕更为严重,我这便去找皇阿玛,也请姑姑去曹夫人处,统计出曹家可还有旁的人染上疟疾,最好做些防范。”
疟疾的严重程度,世人皆知,容歆点头,保证道“殿下无需管我们,尽管忙外头便是。”
太子信任地颔首,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前院。
容歆叫来浅缃,吩咐她“太子殿下挂念百姓,咱们不能教太子殿下忧心府内。”
“您放心,我这就教皇子们的院子都清理起来,熏上药。”
“有人不听话,就说是命令。”至于是谁得命令,相信他们也不敢违抗。
容歆边整理仪容边道“宝娴格格已经十四岁,大阿哥的院子你适当放手,至于曹家咱们暂时管不到,我先去寻梁九功,再去曹夫人那儿恐怕需要些时间。”
浅缃稳重地保证道“我会照看好格格。”
容歆便毫不犹豫地向康熙的院子走去,走到一半,便遇到康熙身边近身伺候的一个公公。
公公对容歆躬身行礼,道“容女官,皇上口谕,请您和曹家夫人一同听谕。”
容歆也不教人去请李氏过来,直接脚下一转,带着他往曹家后院去,和李氏一同听谕。
“江宁府突发急症者众,百姓安危为上,朕无暇顾及南巡仪仗,事急从权,命容歆代为掌管江宁织造府,曹家皆按容女官之令行事。”
“谨遵圣谕。”
如此一来,容歆行事便容易许多,待李氏送走那位公公,直接吩咐李氏和她一起查处织造府中所有可能患上疟疾之人。
而容歆既然对那日面色发黄的下人有所怀疑,便问道“曹夫人,那日的下人,诊治结果如何”
“这”李氏尴尬,“我派人过去后,那个花匠已昏迷不醒,恐怕药石罔效,是以”
容歆猜出几分,却还是沉声问道“是以如何”
李氏笑不出来,神情狼狈道“是以便命人送回家去了”
恐怕事实比她说得还要冷漠,宫中宫侍们生重病后铺盖一卷扔出去的不在少数,更遑论宫外,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现实,奴籍在贵族眼中就是贱命一条。
容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肃道“疟疾一发,向来便亡者无数。曹夫人,便从那个花匠开始,一个一个排查,面黄、出汗、打摆子、发热只要面有病象,全都隔起来等大夫看诊。”
李氏不敢有所耽搁,立即便安排下去,然后又对容歆求道“容女官,您看我也不知道是疟疾,能不能”不要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容歆读懂她的未尽之言,淡淡地说“疟疾肆虐,本就与曹夫人无太大干系,皇上圣明,自不会迁怒。”
李氏心情顿时一松。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