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枫树林,看见萱草河,走遍忽地笑,踏过苔藓石,路至琉璃草,寻到绣球花,步入朝颜花……在经历了各种鹤衔灯友情提供的花花草草之后,一人一鬼一鹿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你老实跟我交代。”银古抖掉了一头的叶子,他把衣领上黏住的苍耳丢到地上,还拿鞋后跟往上面碾了碾,“你到底在山上种了多少东西?”
“啊……这个嘛……”
鹤衔灯明显眼神飘忽。
“因为我是个鬼啦,活了那么久也很无聊的……”他颤颤巍巍地竖起一根手指,“总该培养一点新的兴趣爱好……对,对吧?”
“养小孩不是兴趣爱好?”
银古盯着被鹤衔灯抱在怀里的鹿崽。
“不算啦,养小孩是我个人的爱好,在山上种花种草是我和山主共同的爱好,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哪里有区别?哈?
银古屈起手指在鬼角上敲了两下,然后他发现,鹤衔灯犄角上点着的小撮火焰被他敲的灭掉了一截。
“说了你也不懂。”鹤衔灯气鼓鼓的往前走,“这叫爱护花草树木!”
虽然理由是听起来很富有文艺气息没错,但事实上,鹤衔灯满山遍野种满花花草草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认路。
这算是鹤衔灯的一个小秘密,和他的记性一样,他的方向感也非常差劲。
因为他不认路,所以他有了个血鬼术叫虹桥。
只需要说详细地名便可即刻传送,完美避免了不识路到处乱走以至迷失方向的鬼间惨剧。
同理,因为他不认路,他才在山上种满了富有标志性的花草。
只需要顺着颜色规律便可以找到目的地,不浪费资源还陶冶身心。
至于山主?它对鹤衔灯的提议表示大力支持,还友情赞助了不少种子。
鹤衔灯感动的无与伦比,在他背后,山主阴森森的笑了。
——你多种一点,我多吃一点。
人老成精,乌龟也一样。
就在这样复杂的大环境下,什么都不知道的鹤衔灯化身种花小能手,一手铲子一手水瓢,拿出了给小鸟编鸟巢的劲干起了给乌龟种口粮的活。
为了达成目的,他还开发了一大堆一看就知道没用的血鬼术,从播种到育苗,方方面面可以说是一应俱全,甚至连让植物开完花就马上结果他都做到了,年复一年,鬼让鹤栖山上的花永不凋零。
……讲道理他就不应该去当医生,他应该去卖花。
银古看了眼四周的花,把拳头怼过去比较了一下后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粉蝶花养的比碗还大的?
银古感觉自己拿手和花比大小的行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没什么,谁让他没有人家大。
“啊。”在银古破坏花花草草的时候,鹤衔灯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到了。”
银古果断掰了朵花跑了过去。
鹤衔灯站在一个斜坡上,在他下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车轴草丛,大块的翠绿叠上小块的嫩绿,团团簇簇的捧着一小朵白色的花,还没开上些许时辰就被一只从草堆里挤出脑袋的小鹿给咬掉了半朵。
那只刚刚冒出犄角的鹿嘴巴才动了两下就看见了位于它正上方的鹤衔灯,它咀嚼的动作稍稍停了停,咕噜一口全吞了下去。
“哦呦——”小鹿叫了起来。
受它的影响,鹤衔灯脚边的那只鹿也哼唧出了声。
它脆生生的叫着,脑袋一个劲的往鹤衔灯的小腿上蹭。
“好了,知道了。”鹤衔灯把小鹿抓了起来,他扭头看了眼后面气喘吁吁赶过来的银古,冲他挥了挥手。
银古正要跑过来,就看到这只鬼闭上眼,抱着幼鹿径直往后一跳。
“喂——”虫师急忙跑了过去,“你干什么!”
他低头往下看,只见这只鬼四仰八叉的躺在草丛里,在绿色中压出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鹤衔灯像是车轴草叶子中间开出的白色花朵一样卧在无数片绿色草叶间,他倒在草地上,伸手拨弄了两下旁边的草丛。
“哎呀……”
鬼懒洋洋的叫了声。
几乎就是在他掉下去的那一瞬,原本躲在草丛中的小生灵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吓得哆哆嗦嗦,振着翅膀从层层叠叠的叶子里冒了出来。
它们如同星子,又好似灯火,但映出来的光是冷的,星星点点,零零碎碎,像是花魁抹在眼角用来讨好恩客的亮粉,只需要轻轻眨一眨眼,就会和泪珠一样缓缓地从如夜般的长发里滚落下来变成一点微芒。
“这是……”
银古从上头跳了下来,他站在软绵绵的苜蓿草中,抬头四望,满眼皆是星辰。
“萤火虫漂亮吧?”鹤衔灯躺在草里,嘿嘿嘿的朝他道,“这可是只有鹤栖山才能看到的哦。”
他咻的下站了起来,说话声都带着笑:“鹤栖山并没有明确的季节,有的时候山脚下是冬天,而山顶下却已经到了夏天。”
似乎怕银古误会,白色的鬼还掩耳盗铃的来了句:“当然,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急着撇清关系,不远处听到声音聚过来的鹿可不这么想。
它们站在没有草的地方,挨挨蹭蹭的半天才推出了一只格外高大的雄鹿。
“哎呀十二郎!”见到对方,鹤衔灯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好久不见啊!”
名叫十二郎的鹿烦躁的撅了撅蹄子,作势要拿角顶鹤衔灯。
“……”银古沉默的看着不远处的鬼和鹿,感觉自己的裤子被咬了一下。
他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鹿眼。
“哦好的,差点忘了你。”银古拍拍毛茸茸的脑袋,“对了,你妈妈在哪?”
鹿歪过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它撒蹄子就跑。
“喂!?”
先别提在小孩不配合的情况下往一大堆鹿里找妈妈这件事有多麻烦,总之最后,银古和鹤衔灯是被十二郎用角给顶出去的。
“十二郎真是太热情啦!”在银古不忍直视的目光下,鹤衔灯捧着脸嘀嘀咕咕,“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不去看它了!”
银古:“你确定那叫热情吗?”真的不是讨厌你吗?
鹤衔灯用一种自家小孩争气考上好大学的口吻,黏糊糊道: “怎么会!十二郎才不会讨厌我呢!我可是一直看着它做到头鹿的位置上的哟!”
虫师安静的闭上嘴,并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要男妈妈。
他沉默不语,正好,山主也刷新了出来。
巨大的乌龟顶着一身的啾啾唧唧的小鸟,摇头晃脑的从草堆里爬了出来。
它蹲在一旁,带着一壳小动物一起和银古看着鹤衔灯双手捧着脸坐在大石头上自我陶醉。
山主:……
它拿脑袋撞了下银古。
“额哦哦哦山主大人?”银古表现得异常浮夸,“您来啦!?”
虫师看着面前僵着脸死瞪着自己的巨龟,把之前摘下来的那朵粉蝶花递了过去。
山主:……?
它看起来一头雾水,但还是把嘴凑了过去,叼着花开始吧唧吧唧。
过了会,山主又拿脑袋撞了下银古,这次虫师学乖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
“麻烦多给点啦山主大人。”银古双手合十,朝山主拜了拜,“你肯定也不希望我天天来找你吧?”
山主摊着张脸,用死鱼眼瞪了眼银古。
它把身子伏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滴眼泪挂在了上面,随后,就像成熟的果子会从树梢上掉下来一样,山主的眼泪正好落进了竹筒里。
这滴泪在竹筒内滚动,它像是散发出了什么好闻的气味,吸引了几只灰黑色的虫。
“啊呀。”银古摇了摇竹筒,里面的眼泪已经凝固成了一小滩彩色的结晶,像是烧化的琉璃一样在里头咕噜咕噜的转,“这一点可不够啊。”
虫师把竹筒往山主的眼睛底下伸,端的那叫一个锲而不舍:“真的不够啊!”
山主:……
山主只想爬。
在他俩因为份量问题进行拉锯的时候,鹤衔灯的嘴依然在动个不停。
“所以说啦!我才没有被十二郎讨厌!”
“它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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