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灯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太阳一点。
可惜的是,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不管他的种族是人是鬼, 太阳都不太喜欢他。
“等天暗下来了才可以出去哦。”眼睛像小狗一样的少年摸着白色头发的弟弟, “不要在外面亮亮的时候去外面玩哦”
那个时候的白头发还挺听他哥哥的话, 可能是因为太听话了吧, 他的哥哥很放心的背上行李出门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他的眼睛下面流淌着七条颜色不同的河流, “别把你哥我忘了”
白头发的哥哥一直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 他回来了几次, 把弟弟的头揉得像一团乱云。
可能是因为发现外面比家里更有趣更好玩的关系吧,他的哥哥再也没有回来了。
白头发等啊等啊,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在大太阳天里跑了出去。
他抬起头直视着太阳, 瞳孔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眼睛和化了似的滴滴答答的流下液体, 给本来就不清晰的视线染上一层模糊的红色。
倒霉的男孩下意识的捂住眼, 哀嚎着在地上打滚。他昏过去好久,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上缠满了纱布。
这孩子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 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敲门。
“很抱歉这么晚了突然上门打扰”外面的人在交谈,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 像是在避讳着什么,“我是的朋友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这个节哀。”
“啊。”
眼前的颜色向被太阳的光芒覆盖住了一样不见了,白色的孩子把手举起来,小心翼翼地蠕动着手指, 看着它们屈曲伸伸, 张张合合, 活动了一阵后又捏成拳状,在手心上留下了五个小小的月牙。
孩子蹲下来,把自己埋进雪里“我又在做梦啊。”
于是鹤衔灯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拍了几下隔在面前的东西,厚厚的
他努力的确认了一下,小腿一蹬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然后砰的一下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上,听声音应该是撞到了墙壁上。
原来我被包在一团被子里啊
鹤衔灯终于确认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鬼挣扎着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活动开,折腾了好久也没办法破被而出,反而换了一个尴尬的姿势。
他现在头和背倒在下面,脚则卡在一堆褶皱里,两只手也被裹得死死的,忙活了半天也只扯出来一边手。
作为代价,他的另一边手陷得更深了。
这被子的布料还挺厚的,质量好好。
鹤衔灯揉着脑袋,艰难的把唯一能动的手挪过来,把手指摁到自己的脑门上。
他拿手指点着犄角的位置一下一下的按,揉血块似的揉着皮肤下面的硬物,刺激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角从肉里拔了出来。
鬼努力的把脖子往旁边偏,几乎就在脖子快被凹断的那一刻,嘶啦一下,头顶上冒出的小红尖角划破了被子。
鹤衔灯顺着裂口钻出来。
一个房间。
他待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窗户都被关了起来,还贴心的拉上了窗帘,整间屋子里一点来自外面的光源都没有,唯一可以称得上亮点的是桌子上摆着的蜡烛。
鹤衔灯拖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滚过去,他把手指泡在蜡油里,提溜起来的时候皮肤表面爬满了蜡,厚厚的一层积在上面像浮了一层粘稠的雪。
鬼下意识的把手指移到了火焰上。
他刚要去做一点引火的事情,大门外传来了谈话声,几个人走了过来,鞋子撞在木头上咯啦咯啦的响。
鹤衔灯把油乎乎的手往桌子上蹭了两下,就地一倒,重新滚进了被子里。
门开了,蝴蝶香奈惠和几个小姑娘一起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谢谢啦”她朝愿意帮忙拎东西的豆豆眼们道谢,“接下来让我自己做吧,记得和小忍说一声哦,等下一起过去。”
叮嘱完事情后,蝴蝶香奈惠关上门。她的步伐很轻,几乎没什么声。
这位少女似乎把什么东西给放到了桌子上,哐当一下后只剩下了一声接一声的哗啦哗啦,听声音像在搅动一盘水。
鹤衔灯的耳朵动了两下,没吱声。
“醒过来了吗”忙完后的花柱小姐走过来,好声好气地拍着被子,“你睡了好久呢。”
她拍了好久,鹤衔灯才从被子里冒出头。警惕的鬼盯着面前笑语盈盈的蝴蝶香奈惠,选择把被子裹在头上。
“我的孩子们呢”他一开口就是问这个,“你们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啊,这个啊。”蝴蝶香奈惠微微弯下腰,“他们现在在蝶屋好好的待着,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你们当然不会对人质怎么样了啊”鹤衔灯把自己包得更紧了一些,“人质不好好供着才奇怪吧。”
“唉”
蝴蝶香奈惠愣了愣,她把装满水的铜盆拿了过来,从里头摸出一条被打湿的毛巾。
鹤衔灯不太高兴,但还是乖乖的坐在那边让她擦脸。
他脑子很乱,暂时没有办法理清思路开口怼人,抓着被子的手越捏越紧,像一只正在拿指甲勾被单上绣花的小猫,指甲缝里满是被扯出来的线团。
鹤衔灯现在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了,小小的一个头发长长的,脸颊边缘塌下来鼓鼓的一块,眼睛尾巴上还带了点红,看着像刚哭过的小孩子,水灵灵的半蜷缩在被子里,和个糯米皮包着的小点心一样新鲜可口。
蝴蝶香奈惠下意识地揉了他两下,想再要揉第三下的时候收到了鹤衔灯无可奈何的目光。
“我不是小孩子。”虽然看着不太乐意,但是鬼也没有拍掉她摸上来的手,“麻烦把你泛滥的同情心收回去。”
“哦,抱歉呀。”
鹤衔灯没说话,他就是觉得累。
他拿袖子蹭下眼睛,挤出一团湿漉漉的水,就在他打算重新躲回被子里的时候,蝴蝶香奈惠说话了。
少女把毛巾放到水里淘了淘,带起来一片水声“可以的话能和我去外面一趟吗主公大人想要见你一面。”
“哈”鬼冒出了头,“产屋敷”
他咬着嘴唇,细长的眉毛勾起来打成一团乱糟糟的结“他找我有什么事哦。”
“哦,也对。”鹤衔灯想到了什么,高抬着头从鼻孔里喷出一团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奸巨猾的产物敷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巴不得鬼和鬼之间窝里斗呢。”
“好吧。”也不知道这只鬼想了什么东西,他从地上爬起来,把小小短短还带了点肉的手指头拍到了鬼杀队花柱的手上,“我要去。”
蝴蝶香奈惠像是早猜到了他会这样,转身从后面摸出了一个箱子。
“暂时麻烦你先钻进去吧。”少女嘴角露出了两个小小的窝,“我会把你送过去的。”
鹤衔灯脑袋后面蓬松的毛立刻炸起来了。
他的牙齿撞在一起,骨骼咔嚓咔嚓的想要撑大自己干扁扁的身子,可过了一会儿又像漏了气似的缩了回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冲进箱子里的时候啪的一下关上了门,只留给蝴蝶香奈惠一个无比冷酷的小影子。
鹤衔灯在箱子里晃啊晃啊,再冒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大堆的柱,产屋敷耀哉坐在正中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相当公式化的微笑。
“我有一个问题哦。”迎着柱复杂的目光,鹤衔灯舒展开筋骨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位一直保持着十五岁左右相貌的鬼相当不礼貌的曲起腿,手掌撑在膝盖上“你们发那么大功夫把我叫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目的一样吧。”产屋敷耀哉的声音轻柔,“难道不是吗,鹤之鬼”
“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话。”
鹤衔灯咂舌头,把手压在嘴边扇了两下,猛吸一口气打了个哈欠“反正你就是想要给自己谋求一些免费劳动力嘛,说的那么好听也没用。”
“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没有鬼会喜欢产屋敷的。”
鹤衔灯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坐在这的这么多人里他居然见过了不少,不由得为自己的坏运气哀叹了一声。
他下意识的看向风之呼吸的使用者,不出所料,这位暴躁老哥一个好眼神都没给。他瞪着鬼,眼珠子差点要从眼眶里飞出来给鹤衔灯来两拳头。
这位仁兄的杀伤力太大了,鹤衔灯低下头避开不死川实弥,往反方向看的时候喜提伊黑小芭内幽幽的眼神一枚。
鹤衔灯更加不想说话了。
他又换了个方向,这次倒是没有那么凶的人了,不过对方笑的他有点不自在。
鬼的目光从笑眯眯的炼狱杏寿郎跳到了朝他挥手的甘露寺蜜璃身上,他盯着这对和火焰有着渊源的柱,把手压在脸上不忍直视。
他挪开视线去看不认识的家伙,并擅自给他们加了一大堆奇怪的设定。
一个是拿奇怪东西把头包好的男人,护额上镶嵌的宝石亮的鬼的眼睛难受的要死。
闪亮的孔雀。
鹤衔灯在心里把拇指往下倒鬼是不会因为石头太过闪亮而被亮瞎的,不要再费劲去模仿太阳啦
一个是没什么表情的和尚,鹤衔灯看他的时间最久,连对方脖子上挂了多少颗珠子都数了两遍。
说起来我刚才数了多少颗来着鹤衔灯数到一半又忘了,十还是九
还有一个是位眼神空洞的小孩子,鹤衔灯总觉得那种里面啥都没有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滥用童工
鹤衔灯恼了起来,产屋敷滥用童工
可能是因为鬼的目光太热烈了,这位小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以后转头去看旁边燃烧的蜡烛。
他旁边坐着蝴蝶姐妹,别问鹤衔灯怎么知道这俩是姐妹的,那个发饰太明显了,送分题。
鹤衔灯抠指甲,抠了半天后又抬起了头。
在最角落的位置里,水柱孤身一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里混浊一片也不知道在想啥。
鹤衔灯的视线从他呆兮兮的脸一直挪到了他的肚子,发现那里很明显的空下去了一截。
好啊你个产屋敷,居然不给你的手下饭吃
他自觉抓住了产屋敷耀哉的把柄,一时间心情大好,连听他的话都有了几分兴趣。
在熬过了老长一段官方语言后,鹤衔灯勉强从鬼杀队当主的嘴里提炼出了几个信息。
一,他现在只能待在鬼杀队。
二,鬼杀队给他了一个小房子。
三,鬼杀队要把他供起来。
那挺好的啊。
没脑子的鹤衔灯对这份提议挺满意的,完全没有自己把自己卖掉的意识。
“哦,对了。”产屋敷耀哉在说玩一大通话后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会有人和你住在一起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眯起眼睛,满是斑驳痕迹的脸上多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鹤衔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家伙脑子不好,听了半天也只懂得傻呵呵的点个头或者摇个头。
不就是抓个人来监视我吗我不怕的
鬼在箱子里拍着胸脯大不了到时候我把他打晕了我跑掉紫藤花啊啊不怕不怕,我会飞,鬼杀队又不能把紫藤花种到天上
他挺美滋滋的,直到搬运箱子的隐停了下来。
这是要到目的地了吗鹤衔灯扒着箱子的边缘,产屋敷给我的房子大不大啊
鬼在箱子里面想着一大堆七七八八的,箱子外面负责运输的隐开口说话,虽然声音模模糊糊的,不过也听得出来,他应该是在和负责监视鹤衔灯的人交代注意事项。
鹤衔灯竖起了耳朵,老半天了,也只听到了一声不耐烦的“哼。”
感觉管我的家伙脾气好像不太好。鬼从锁骨那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等下把他迷晕了绑起来算了。
又过了一阵,箱子打开了,鹤衔灯捏着小瓶子冒出头,打算看清对方长啥样后直接把这药往人家脸上泼。
他是看清了,可手里的瓶子也掉了下去。
“唉,唉唉唉唉”
鹤衔灯不可置信的指着来人的粗眉毛“狯岳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臭脾气的雷之呼吸剑士把小小一只的鬼提着衣领子抓起来,“给我进来啊你吵得我耳朵都要聋掉了。”
他抓了一阵后就把鬼放下来了,理由是嫌太重外加鹤衔灯有手有脚应该自己走路。
鹤衔灯没说话,他把脚尖一拐,把药瓶子踢出去老远。
“怎么了”狯岳听到了玻璃瓶子咕噜咕噜滚走的声音,“你把什么弄掉了吗”
“没有没有快走快走”
鹤衔灯推着狯岳,急不可耐的往房子里冲。
哐当一声,门被粗暴的人和鬼给关上了,天色已晚,可屋外的紫藤花一点也不疲倦,月光亲昵的垂下来,映亮了一地灿烂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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