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沨毫无波澜地叫完,看他还没什么反应, 又说了一遍:“给我一个。”
许时熙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盒子, 直接把那盒都放他桌上了, 裴沨就真的只拿了一个,闹着玩儿一样, 然后又给他还回去。
快要上早自习, 教室里陆陆续续大家都进来坐下了, 方小椿还在前面收作业, 许时熙侧坐着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正经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想多了。”裴沨笑了笑, 翻开书说。
许时熙不是很想理他并且自己吃了一盒小蛋糕。
他放在桌柜里, 上早自习的时候一会儿拿一个, 反正老师也不管他们吃早点, 结果没留神打了下课铃一看, 一盒都空了,这才觉得有点儿撑。方小椿在旁边蹭他的蛋糕吃,还想拿的时候一个也没了,瞳孔地震地看了两眼, 拍拍许时熙说:“你都不噎得慌吗?”
“……吃太快忘了。”许时熙一看杯里也没水, 只能出去接。
水房现在人有点多, 还得排队, 他在后面揣着兜等,想着要不然下楼去买矿泉水算了,可能还更快一点。
百无聊赖地回头看了看, 却刚好看到沈昼川跟着老蒋去办公室,旁边还有个他没见过的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他认得沈平江,看年龄也不像沈昼川的姑父,大概率是沈平江身边的秘书一类的人。
之前偶尔听沈昼川说过他一直住酒店,说不定就是为他不回家的事找过来的。
许时熙接完水回教室的时候路过办公室,从窗外看到沈昼川还没走,还在窗边靠着暖气片站着,那个男人坐在办公桌旁跟老蒋交谈。
沈昼川差不多两个月都没怎么回家,他估计着沈平江也快要让人来找他了,尤其是知道他找人借房子住以后。
他没有要故意气沈平江的意思,纯粹不想在家待着而已,但沈平江不一定这么想,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是想方设法让他难堪,他不在乎沈昼川这个人过得如何,但沈平江的儿子不能在外面给他丢脸。
沈平江不会特意从公司过来处理他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每次都是安排李唯过来找他,如果谈不妥就去找老蒋,沈昼川已经不太想听那些话了,左耳进右耳出,整个人都是一种放空的状态。
他原本晒着太阳,忽然感觉窗外的光线被人挡了一下,侧头看时跟许时熙打了个照面。
许时熙只是稍微看了几秒就打算走,没想到被发现了,很尴尬地顿了下脚步,沈昼川跟他笑了笑,只用口型说了句什么,隐约看出是在叫他的名字。
沈昼川有点儿想现在跟他一块儿回去,但走不了,只能对许时熙指了下教室的方向,让他先走。
“好,情况我差不多知道了,会跟他聊一聊,不过离高考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是希望别在这方面给孩子太多压力。”老蒋说。
李唯又点头附和了几句,起身打算离开,等出了办公室沈昼川把那个钱包给他,说:“辛苦一趟,把这个让人给林倦捎过去。”
“小川,你怎么跟他还有联系?”李唯皱眉说,“他之前在公司里闹得那么难看,这个人素质很有问题。”
“你们干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不然谁放着前途不要跟你在公司里闹,”沈昼川靠在走廊栏杆旁边上说,“而且也不用装了,我给他经纪人打过电话,你们肯定也知道了,还省得我自己跑一趟。”
说完他没再等李唯回复,直接回了教室。
其实他也能去外公家住着,只要跟沈平江彻底划清界限,但他虽然一时半会没有出柜的必要,性向这种东西却不能瞒一辈子,只要他以后不结婚,外公他们迟早会发现,到时候在他们眼里他不但是个跟沈平江一样肮脏龌龊的同性恋,而且还是个永远洗不清的骗子,在姑姑那边也是一样。
忽然间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有点落寞之余也挺轻松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只对自己负责就行。
国庆假放完后所有科目都开始了一轮复习,许时熙每天翻开厚重的练习册,都觉得自己走错班了,他以前为了逃避物理选了文科,重来一次还是没能躲过。
之前他用了两三个月时间把高一和高二的内容从头学了一遍,但纯粹自学还是有很多漏洞,包括现在上课老师讲的有些口诀,他都不太熟悉,时不时得问一下方小椿。
等下课方小椿仔细给他说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你前两年是真的什么也没学啊,但上学期期末你语文英语不是考挺好么,都在前五,偏科太严重了,这样可不行。”
许时熙也觉得不行,这段时间下课都不怎么出去,每天在教室里要么看书要么做题,抽空去找老蒋问了一下,老蒋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两本理综练习册给他,都是按程度挑的,沉甸甸地往手里一放,摸着还有点踏实。
他基础不好,不能跟裴沨那样挑着做,自己也看不出来哪个题重要,哪个又跟前面套路重复了,只能从第一页挨个往下写,加起来五六百页的题,一天做十多页的量,还有学校留的作业,用完了所有课余时间,晚上还得晚睡会儿才能写完。
原本有点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去驻唱,自己算了一下现在攒的钱,还不够四年学费,如果待到寒假就差不多了,还是等快过年的时候再去辞职。
一旦专心做什么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憋着劲做了多半个月的题,那天下午课间许时熙跟几个同学出去值日,无意间抬头一看,发现操场角落那棵树已下已经堆满了枯黄落叶,好像前段时间校服外套里面还能只穿个短袖,感觉也没过多少天,凉意越来越重,夏天就这样彻底过去了。
去楼下扫完地回教室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儿冻手,方小椿每天来了都去摸摸暖气片,也就这段时间,马上就要供暖了。
明天周六要月考,许时熙坐到座位上拿出课文背了背,忽然后颈一凉,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
裴沨递给他一个热水杯,说:“我等会儿要翘课。”
“嗯?”许时熙还有点懵,抱着杯子回头看他,“翘课去干什么?”
裴沨这个学期都没再翘过课,这应该是头一次。
“有事儿出去一趟,”裴沨没告诉他,“明天考完了我去找你,一块儿去酒吧。”
他们不在一个考场,中间隔着两三个教室,许时熙就点了下头。
裴沨翘课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许时熙看他书包也拿走了,估计今天应该不打算再来,晚上收拾完东西就自己回去。
骑车也有点儿冻手,特别是晚上十点多钟,车停在路口单腿撑着,周围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一阵冷瑟秋风吹过,腿上都凉嗖嗖的。
手机在兜里响了两声,许时熙都不太想拿出来,等过了红绿灯还在震,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沈昼川。
从度假村回来后这一个月沈昼川都没再做什么让人会多想的事,偶尔还会到他们那边坐,但也没其他举动,原本还觉得有点尴尬,时间长了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沈哥?”许时熙接起来说。
他手揣在袖子里,感觉得再换个厚点儿的外套。
沈昼川是走到楼下才发现李朝借给他那个房的灯亮着,家里有监控,连着手机,他看了看果然是沈平江。
已经三个月了,他住酒店要用卡会被找到,找李朝借地方住也还是会被打听到,明天要考试,实在不想这个时候见沈平江,太影响心情,他也大概能猜出来他会说自己点儿什么,就没必要上去找麻烦了。
翻出手机找了半天,要么就是跟李朝一样只要自己去接触就会被沈平江发现的人,要么就是余准家那种楼底下都是脏水沟的地方,想了想只能找许时熙。
“就一晚上,明天我就走,不打扰你。”沈昼川说。
这点小忙不至于拒绝,许时熙怕他忘了地方,就把地址给他发过去,然后先回了家。
沈昼川是骑摩托过来的,许时熙还在屋里背书,感觉隔了几条巷子都能听到他那阵动静,出去把门打开,沈昼川就把车推进来停在院子里,院子也不太狭小,但停了一辆摩托忽然间就逼仄局促起来。
隔壁那屋隔几天都会稍微收拾一下,拿出被褥来就能直接住,许时熙给他找了一床被子,跟他说了下洗漱的地方,就着急跑回自己屋里复习,他还是头一次考试这么紧张,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心态很平和,什么都会更不怕了,就是这种半瓶水晃荡的状态让他心里很没底。
沈昼川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待在这陌生的地方还有点不适应,李唯打来两三个电话他都没接,拿出资料打算看一会儿,按了两下台灯都没亮,这屋的顶灯又很昏暗,只能去旁边找许时熙借个灯。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台灯,裴沨好久没来,许时熙自己一个人在也不会去住那个屋,都没注意灯什么时候坏了,就在自己书桌前给沈昼川挪了一点地方。
沈昼川看他裹着一个毛毯,手里还捧着杯热水,笑了下说:“有那么冷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时熙也分他一杯热水,拿着草稿纸算题,稍微抬了下头说。
这一个月沈昼川也看出来许时熙很努力地在追进度,不想打扰他,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其实好几次想表白,最后又咽回去了,还是等高考之后再说,他这么认真做一件事,不想给他添乱。
这屋里确实冷,坐了半个多小时以后他终于明白许时熙为什么说他等会儿就知道了。
许时熙看他往手心哈了口气,笑了笑说:“柜子里还有个毯子,我给你拿?”
沈昼川没让他动,自己起身过去找,在柜子中间那层看到一摞书,不知道怎么放这儿了,随手翻了一下,结果发现是裴沨的,内页写着名字,旁边还有其他日用的一些东西。
他把书合上拿出毯子,复习到两点多,看许时熙还在低头看错题,一点儿也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跟他说:“我先回去了,早点睡。”
许时熙点了下头,杯里水冷了他就拿旁边热水壶续了点儿。
屋里又阴又潮,感觉比院子里还冷,沈昼川没太能睡着,稍微躺了一个多小时,想去把那个毯子拿过来搭上,看到许时熙那屋还亮着灯,进去才发现他躺在床上拿着书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盖,床头亮着一盏小灯。
沈昼川把他手里的书拿出去,又把被子给他拉好,开柜子取毛毯的时候又看到裴沨那些东西,想起许时熙之前骗自己裴沨就只是带妹妹过来看病的,当时还信了,现在才发现他说的不一定有几句真话,好像总是在自己面前演戏,演得还那么真。
“小骗子。”拿毯子出去的时候沈昼川轻轻地勾了一下他露在被子外冰凉的手指,顺手把灯关掉了。
-
裴沨在医院一楼大厅等了一会儿才收到短信,上面只有一个病房号。
从裴念忠被拘留后裴沨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钱大概还没还,这次接到医院电话才知道他前两天刚出来就又被人打了,在医院待了两天还没交住院费。
裴沨本来不打算来看,更不会给他出住院费,结果刘春玲把这事告诉裴诺诺了,她明摆着想让裴沨拿钱,裴沨不至于上她这个当,只是裴诺诺虽然没有说,但裴沨看她好像有点儿想去看裴念忠,就带她过来看上一眼。
走到八楼病房门口的时候,隔着门裴沨就听到刘春玲在哭,推开门一看,裴念忠吊着胳膊靠着病床坐着,脸色发灰。
裴沨还以为他怎么了,原来只断了一条胳膊。
裴诺诺没敢过去,但裴念忠看见她了,大概是挺长时间没见,被遗忘已久的父爱又泛滥了一下,他还给裴诺诺买了一个娃娃,放在床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拿起来晃了晃,让裴诺诺到他身边。
裴诺诺抬头看裴沨,又小心翼翼地往床边看了一眼,裴沨转身出了病房。
关好门他在病房外长椅上坐下,结果听到病房门吱呀一声,没想到裴诺诺也跟着出来了。
“不去看看么?”裴沨拉开她一直抠自己指甲盖的手。
裴诺诺没说话,想拉他进去,两只手拽着他胳膊。
裴沨就起身跟她进去。
他想找把椅子挪到门边坐一会儿,还没碰到椅背,就被裴念忠拿抽纸盒朝后背摔了一下。
旁边那床的病人也被吓到了,家属有点生气,说:“什么毛病啊,要打出去打,你不住别人还得休息呢!”
“给老子滚!我他妈打我自己儿子关你屁事!”裴念忠坐起来指着她骂。
那个大姐也被他这举动惊到了,出去打算找护士来。
“老子把房都卖了,”裴念忠有点激动地看着裴沨骂,“钱到手里全他妈拿给那个神经病,还觉得不够!还不够!老子在医院病死了也没人来看!”
刘春玲也觉得丢人,拉着他的手让他小声点,然后被抽了一巴掌不敢说话了。
“告诉你,等以后你他妈得给老子养老送终!”裴念忠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憋了一头汗。
“送终还是可以的。”裴沨笑了一下说。
裴念忠差点被气厥过去,从旁边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就往他身上摔,那是把没戴刀套的水果刀,还沾着一点果皮。
裴沨把裴诺诺挡到后面,没来得及往远躲开,刀刃擦着他胳膊蹭过去了,衣服穿得厚没划伤,衣服擦破了一道。
裴诺诺很剧烈地抖了一下,拉着裴沨看他胳膊,眼圈一下子红了,一声不吭地摔到手里的娃娃,踢了一脚踹到病床底下,拽着裴沨的手把他拉出去。
一出病房眼泪就掉下来了,裴沨抱起她拍了拍后背,到人少的地方坐下,给了她一包纸巾。
“……不想要爸爸了,”裴诺诺哭得打颤,抱着裴沨脖子,眼泪都蹭到他外套上。
“你想去哪儿?”裴沨用拇指给她揩了下眼泪,问她。
“要是走了是不是就没有爸爸了。”裴诺诺小声地问,可她又不想要裴沨挨打,在家里越待越久,越长越大,懂得越多,心里越难过。
裴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说话。
裴念忠估计还得在医院待一两天,拍了片子还没出结果,刚好把月考考完。
回家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就在附近吃了顿饭,出去在路边看到一个卖玩具的小摊子,一个老奶奶裹着军大衣坐在旁边马扎上,裴沨拉着裴诺诺过去,问她:“有想要的么?”
裴诺诺蹲下看了看,要了一个两块钱的溜溜球,裴沨正打算给钱,忽然余光看到角落里一个小盒子,上面有个小橘猫,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盲盒,但有点粗制滥造,盒子破了个边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包装上除了那个小橘猫什么也没画,看大小可能是个小摆件,也一起买了。
明天月考,他白天差不多已经把该复习的看过一遍,但晚上有时间还可以再翻翻错题。
家里安安静静,把上个月做的几本练习册上画出来的题大概过了一遍,就已经两三点了,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那个顺手买的盲盒。
裴沨边戴着耳机听歌边拆,他不敢给许时熙听,整个文件夹里都是他的歌。
拆开一看里面是个头上顶着小蛋糕的橘猫,肉垫是淡粉色,肚皮雪白,两只爪子蜷在胸口上。
小橘猫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垂着头,正对着自己的蛋|蛋,上面开着一朵粉色小花……
裴沨:“……”
作者有话要说:最终战胜小沈的是月考(不是
小裴要离家倒计时了
还有那个盲盒可以某宝搜盯|裆|猫盲盒看看hhhh
感谢在2020-04-24 17:55:28~2020-04-25 20:1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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