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熙本来还答应方小椿过年前要去他家里一趟, 结果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 最后也没有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边的老城区意外地很有年味儿,一大早天刚亮没多久许时熙就听到外面有人走街串巷的声音, 出去贴对联的人凑在一块儿唠嗑, 笑声里带着新年的热闹和喜气。
许时熙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八点, 翻个身还想再睡一会儿, 结果不小心一头撞到裴沨怀里。一开始裴沨留在这边住的时候, 睡觉时两人还泾渭分明, 到现在半夜搂搂抱抱,醒来不一定在哪个被窝。
裴沨睡着时神情安静,反而不像平常总带着些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许时熙探着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 不算密, 但很纤长,顺着睫毛往下掠过挺直的鼻梁, 最后落在线条轮廓清晰分明的薄唇上。
第一次他在巷子里救裴沨回来时就很在意他这张脸, 实在是很适合大银幕, 从哪个角度拍都不会出错,也难怪后来会被星探看中。
他觉得自己应该离远点儿转回去睡觉,但犹豫过后拽着被子往裴沨身边凑了凑,鼻尖蹭着他的锁骨。
裴沨其实从他拿手机的时候就醒了,一直装睡,看他自投罗网才伸手拨开他身上的被子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低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说:“怎么这么黏人?”
“抱一下。”许时熙朝他伸手。
裴沨抱着他搂进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许时熙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穿好衣服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下,裴沨在帮着许老爷子贴对联。
家里的对联每年都是许老爷子自己写的,二十九晚上研墨铺纸,写好了放在一旁等墨迹干涸,第二天早上弄好浆糊贴到院门外和几间屋旁的墙上。
这活儿干起来也不费事,只是寒冬腊月里拿着几张薄纸在冰冷的砖墙面上贴,没等多久手就冻得指尖泛红。
看着许老爷子进屋喝茶,许时熙拉着他的手揣兜里,抬头笑了下说:“给你捂捂。”
今天过年放假,裴沨白天也在家,问他:“一会儿出去转转?”
“嗯。”许时熙站在台阶底下看着门口那副笔力遒劲的对联点点头,出门还得去买点儿调料,晚上做年夜饭。
除了拍戏时在戏里过了几个年之外,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正经过年,还有上次那个生日,乍一想起来,对人而言算是重要的两个日子,好像都是裴沨跟他一起过的。
裴沨也很多年没有踏实过年,往年这时候他一般都待在村子东头那个破旧的小宾馆,暖气片摸着一片冰凉,被褥潮湿,离床很近的土黄色木柜上摆着一台还会闪黑白花的老式电视,每年从三十到大年初几,宾馆里只有他一个人。
裴诺诺蹲在墙根底下撸隔壁经常跑过来串门的猫,可能是因为夏天经常来这边住,彻底搬过来她也没太不适应。
裴沨从来不会哄孩子,哪怕照顾裴诺诺这几年,待在一起时也很少跟她说话,偶尔会带她去游乐场玩,也只是在旁边很沉默地看着,现在也一样,坐在小石桌上看她跟猫玩了一会儿,然后嘱咐她小心被挠伤,就回屋去拿围巾。
许时熙见他进来很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裴沨过去衣柜那边靠在镜子前低头看,结果许时熙给了他一个红包,上面印着生肖图案。
“我本来想明天早上给你,实在忍不住了。”许时熙塞他手里,从准备的时候就想要么直接给他算了,又没人提前这么久给压岁钱,但再忍下去他今天都得惦记着这事儿,刚才看到了就拿出来给他。
裴沨迟疑了一下接过去,问:“给裴诺诺的?”
“不是,”许时熙说,“诺诺的明天给她,这是给你的。”
裴沨拿着捏了捏,里面东西很薄,应该只有几百块,他不想许时熙借着这个再把平常的房租钱退给他,不过好像也没有。
“为什么给我?”裴沨问他,许时熙比他还小半岁,也就是这个月才过了生日。
“给你就拿着,问这么多,”许时熙推他起来从衣柜里取外套,拿到一半开玩笑地说,“我要说我比你大呢。”
裴沨自然没想太多,把压岁钱装进外套兜里,看许时熙正在穿衣服,凑近稍微低了点头,很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说:“那就谢谢哥哥。”
许时熙耳根一热,脸也跟着红起来,垂眸没有看他,偏偏裴沨站的地方在床和衣柜中间那条狭窄的过道,他不走开自己就过不去,想推他让开但是又不太想推他,往前走了一点伸手抱着他的腰,额头抵着肩窝蹭了蹭,还没来得及穿好的外套一只袖子垂在身后也没管。
裴沨就后背靠在镜子上抱着他,把那只袖子拿起来给他穿上。
他喜欢许时熙黏着他,但许时熙又不像是会黏人的性格,这几天太反常,让他有点不放心。
“怎么了?”裴沨把钥匙放回裤兜里,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很轻地握着他的后颈,让许时熙觉得自己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下意识地没办法动弹,无力反抗,并非因为畏惧,而是很安心。
许时熙刚想说话,听到门口有个熟悉的声音。
“我靠,”顾琮别过头摆了摆手,“我待会儿再来,你俩继续。”
许时熙都没听见他什么时候来的,瞬间手心都紧张得出汗,拿出压箱底的演技来强装镇定,语气放轻松说:“你不是今天去爷爷奶奶那儿么?”
“马上就去,我来给你俩拿点儿东西,”顾琮心很痛,他感觉自己来也白来,这个情况估计压根儿早就没人记得他哪位了,还巴巴地跑过来,“我妈做的酱板鸭还有卤猪蹄,让我拿东西过来又不让我开车,大老远提着两个破袋子从公交站走到这边。”
裴沨成绩从初中起就很好,顾琮父母不知道他家里底细,都很愿意让顾琮跟他接触,平常过节也会让顾琮给他捎点儿吃的,就指望他有空腾出手教顾琮几道题。
每次顾琮考得还行,功劳都是裴沨的,考得不好,就是完蛋玩意儿又不跟着人家学好。
顾琮被念叨了多年,一开始还很烦,现在已经铜墙铁壁都当耳旁风。
“帮我谢谢叔叔阿姨。”裴沨跟他说。
“好说,不是我拦着他俩都想亲自过来,”顾琮还得赶紧回去,就说,“那我先走了。”
“一块儿走,”许时熙赶紧穿好鞋,说,“正好出门买点儿东西。”
超市里人不是很多,裴沨只帮忙提了下筐,毕竟他也看不太懂那些调料都是干什么的。
B市分好几个区,但人们还是按最一开始的习惯叫新城和旧城,三中差不多在新城云华区和旧城的交界上,但许时熙家和裴沨原来住的地方都划在旧城。
两个城区截然相反,新城完全是秩序井然的现代城市,旧城的色调却整个灰颓下去。
或许是原书里为了两个男主身世对比强烈,设定这边老城区拥挤破旧,暗灯之下充斥着暴力和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腐烂的气息恣意生长,现实里原本也存在的某些暗疮在这里被放大了很多倍然后半遮半掩地摆到了台面上。
三中处在交界线上,一面有着无孔不入的校园暴力,另一面又是阳光正常的高中校园,身处其中时偶尔能感觉到那种撕裂感。
就像从超市回家的路上,刚走过玻璃明净的立交桥,下去之后又在一条窄巷里看到有人斗殴。
许时熙隐约觉得那个倒在地上挨揍的人很眼熟,裴沨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
许老爷子手艺很好,虽然做饭没那么多花样,但弄出来都很好吃,尤其是炖肉,隔壁院子里都能闻见香味儿。
傍晚时许时熙端着碗去给隔壁邻居送了点酱骨,然后换了半条松鼠桂鱼回来。
晚上七点多开始吃饭,许时熙每年对春晚都很有执念,他不在家就算了,在的话总要从头看到尾,直到看到最后出来中央电视台那几个字才觉得自己很真实地过了一年,所以吃饭时就把电视打开。
裴沨没有他这种执念,对这些节目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对他而言看电视只不过是看一个会动的、没有太多意义的无聊画面,电影一类的东西也同理,只是看许时熙看得很认真,偶尔看到一个小品还笑一会儿,才跟着多看了几个小时。
许老爷子本来是想守夜的,但年纪到底大了,熬到十一点半跟裴诺诺一人吃了块奶糖,然后去刷牙睡觉,这边就只剩下许时熙跟裴沨两个人。
许时熙又去煮了二十几个饺子,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边看电视边吃。
老城区这边完全没人管,很多大年夜放鞭炮烟花的,听着外面噼里啪啦响了一串,然后透过窗户又看到似乎是不远处天上绽开的烟火。
快到零点,很多人都在互相发新年祝福,许时熙翻着通讯录挨个发要么回复,回到手酸才差不多回完,电视里已经在零点倒计时,等到最后一秒,街上爆竹声响成一片,在屋里挨得很近说话也听不太清,沙发很小,许时熙往旁边倒了倒,靠近了跟裴沨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沨朝他笑笑。
手机铃声跟着电视里倒计时结束主持人的祝福一块儿响起来,许时熙接起来,才听到是沈昼川的声音。
沈昼川人在国外,而且是白天,听到他那边鞭炮声笑了笑,说:“新年好。”
“新年好。”许时熙捂着半边耳朵试图挡住一点窗外的动静好听清电话,外面太吵,几乎一句也听不到在说什么。
沈昼川平常也找不到给他打电话的理由,只好趁着新年打给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了听声音倒也满足,姑姑已经在那边叫他过去吃饭,就挂掉了电话。
方小椿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也打了电话过来,还有余准他们,许时熙接了半天,等放下时已经快一点了。
裴沨那边只有零星的几条短信,没几分钟就能回完。
拿了一个橘子许时熙又重新靠回沙发上看电视,听了一段相声,其实也没太大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搁在这个晚上总是听着特别好笑,手里拿着两瓣橘子也忘了吃。
裴沨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那两个人捧哏逗哏,镜头转到观众席上很多人笑得前仰后合,他趁许时熙不注意咬走了他拿着的小橘子,许时熙看节目看得特别入神,想起来时只觉得指尖一湿然后橘子没了,低头在沙发垫和地上看了看,也没找着。
小傻子,裴沨看着他找,把腿往旁边挪了挪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例假不太舒服更晚了点,可能有错字,明天再修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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