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随着新年的爆竹硝烟味一起留在了原地, 时间还在往前走, 好像只是某天忽然间抬头,就看到窗外春光和煦,虽然温度还是偏低, 但已经有了初春的暖意。
“前排兜售瓜子儿可乐大橘猫~”许时熙从班门口进来, 就看到他前桌的陆炳拿了一个扩音喇叭坐在桌上喊,拖长了声调很有磨剪子戗菜刀的老胡同味儿, 音质清晰音量到位, 走到楼下时就已经能听见他没有感情的叫卖声。
“这边儿来个大橘猫。”许时熙用食指关节叩叩他桌面。
话音刚落他手背上被贴了一个橘猫贴纸。
“哪儿来的喇叭?”许时熙看着笑了笑, 问他。
“后天百日誓师, 每班发了一个,喊话用的。”看着墙上挂钟,老师估计快要来了, 陆炳关了喇叭重新放回讲台上。
每个班要派一个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反正就是慷慨陈词激发一下大家的斗志,他们班还没定下来让谁去。
许时熙坐回座位, 放书包时看到裴沨从后门进来, 神情复杂又纠结, 问他:“怎么了?”
裴沨很难以启齿,说:“蒋老师让我后天去喊话。”
“诶,”许时熙忽然幸灾乐祸,说,“去吧去吧,他把稿子给你了没?”
“不去。”裴沨没答应, 他不太能理解这个活动的意义,也不想参与,更不想当着全年级的面念那份羞耻的稿子。
许时熙笑了一会儿,把手背上那张橘猫贴纸撕下来,拉着裴沨的手给他贴上。
班里人还不是很多,裴沨攥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桌上,当枕头垫着补觉。
“一会儿让人看见了。”许时熙往外抽了下没拽动,还被他叼着指节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属狗的你。”许时熙抬手不轻不重地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被咬过的地方又痒又麻还有点儿疼。
裴沨看着他笑了一下,用脚尖勾着他刚拉远的椅子往后拖了拖,椅背严丝合缝地靠在自己桌子上。
许时熙拽了两下都没拽动,放弃挣扎,拿着书去外面走廊背。
他偏科依旧严重,虽然理综不像之前那么差,但放在班里也不算好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几门还有数学上,只能趁每天早读和早读前的这点儿时间多看会儿语文要背的东西。
这个季节拿着书站在外面还稍微有点冻手,但不像上个月那样完全待不住,吹会儿风还能防困。
背了三遍《逍遥游》,许时熙回班时裴沨刚打了水擦黑板。
沈昼川去找老蒋调了下座位,值日分组就跟着座位调动也改到了这边,本来擦黑板是他的活儿,结果今天迟到了。
“我擦吧。”沈昼川进教室还没来得及放书包,直接过去讲台那边。
裴沨听见声音也没看他一眼,拿着东西去擦窗台。
“……你把那块布给我留下行不行。”沈昼川实在很不乐意跟他说话,但座位太近迫于无奈总得说一两句。
裴沨更不怎么想跟他有交集,他能暂且放下往事只看眼前,也不打算因为十年前那场车祸迁怒沈昼川,但也没办法完全释然,何况还有曾经无数次的辱打,只是不在乎,不想计较,并不等于遗忘。
坐在教室后面却听不太清楚他俩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在说话,陈采也挺奇怪,说:“他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好了?”
座位这边只有许时熙跟她在,许时熙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啊,不知道。”
“你也不对劲,”陈采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但仔细去想许时熙以前什么样,居然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打架很厉害,“真搞不懂。”
许时熙假笑了一下蒙混过去,然后就听到陈采说:“不过我以前就觉得他俩真的很有cp感!沈昼川跟别人待在一块儿还挺A的,果然两攻相遇必有一受,我看他的眼神都慈爱了,没人搭理的小可怜。”
她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时熙索性就当自己不存在,低头一声不吭地写作业。
但他有时候真的不受控制地会回想起原书里的情节,比如难得温情一点的那几个片段,好像也都是初春的这个季节,阳光烂漫,别墅垂着透白窗帘的落地窗旁边,虽然一般情况下裴沨正常不了半章,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密不透风的昏暗地下室。
越想思绪越不受控制,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竟然诡异地嗑到一点糖。
沈昼川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许时熙有些炯炯的目光,又转过去擦黑板,对着黑板槽那截金属照了下,好像今天也没哪儿不对劲,不知道他看自己干什么,当着班里这么多人的面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们都认识两年了,也不至于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帅吧,这反射弧未免绕地球几圈了。
许时熙也没料到他突然回头,赶紧移开视线接着看自己的书,沈昼川擦完黑板洗了手走下讲台,没回座位,到他桌子旁边蹲下,戳了戳他的腿。
“怎……怎么了?”许时熙有点羞愧自己刚才还在脑补他,看着他的眼神就有点躲闪。
沈昼川见他都不敢看自己,拿书挡着半张脸,更觉得像是害羞了,问他:“你刚才看着我发呆干什么?”
这不太好解释,而且许时熙想让他别这么蹲着,书里他这么蹲着的时候一般都是些不可描述的剧情,紧接着下一幕就该锁上手铐镜头转到卧室床上。
两个人的思路已经完全跑偏到了不同的地方且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谁也没发现。
许时熙往里面挪了挪腿,沈昼川按着他膝盖没让他动,一时僵持。
“老师好!”教室门口余准嗷了一嗓子,听见老师这几个字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回头看。沈昼川也愣了一下,站起身结果半个老师的影子也没看见,一把扯住余准说:“瞎喊什么呢?”
余准很冤枉,刚才他进门的时候正好有个老师从旁边过去,不是说让他改邪归正好好上学,那总得尊师重教一点。
沈昼川撒开手,稍微有点烦躁,而且被余准那一下喊的,很多在过道里乱逛的人都坐回了座位,他也只好先坐回去。
许时熙松了口气,悄悄地给余准竖了下大拇指,余准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被沈昼川骂了,郁闷得不行,扭过头不想理他。
许时熙摸不准头脑,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嫌弃了,只好低头上早自习。
蒋凭其实是看这几个月裴沨和班里的同学似乎熟悉了一点,偶尔还会在一起说话,尤其是分组学习时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周围人的靠近,就想让他再突破一点性格上的封闭,他当老师这么多年,接手过太多学生,在乎的不光是成绩,也想让班里的每个人以后更自在的过自己的人生。
不过裴沨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看他实在不想去就没有强求,又在班里找了几个同学。
学校“百日誓师,冲刺一模”的仪式搞得很盛大,主要是学校领导老师还有学生代表讲话,沈昼川从高一开始就经常在这些活动里当主持,这次也还是他和隔壁班一个打算学播音主持的女生负责。
整个大课间和前面那节课都在礼堂听演讲,后面那段口号喊得声势浩大震耳欲聋,虽然感觉挺傻的,但莫名受感染,被打了好几股鸡血。
裴沨从头到尾在旁边没说过话,一直坐在座位上低头写题,前面校领导讲话时许时熙看他还在写选择,等老师们讲完时已经写到了第二张卷子的大题,像个没有感情也不知疲惫的做题机器。
礼堂里人太多有点闷热,待久了昏昏欲睡,最后全体起立要唱歌时,余准胳膊撑着椅子扶手没留神被震得滑了一下,差点直接从台阶上摔到跟下一排中间的缝隙里,幸好许时熙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一场丢人的灾难。
每年百日誓师最后都是唱这首《追梦赤子心》,还要站起来手拉着手一块儿唱,趁着刚才那阵鸡血还没过去再添柴加火,好一鼓作气撑住这接下来的一百天。
裴沨不太想站起来,也没打算唱,但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搞特殊,而且许时熙在他旁边,他另一边是过道没有人,是个光明正大牵手的机会。
手背碰到一起,微微有些汗湿的手心在灯光明亮的礼堂里毫无顾忌地交握。
裴沨一开始不愿意举起手晃,许时熙朝他笑笑,拽着他的手强行拉起来,裴沨勉为其难而且没有灵魂地跟着他晃了晃。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裴沨不会唱歌,也从来没唱过,在周围起此彼伏算不上特别齐的歌声里他很清晰地能听到许时熙的,好像也只能听到属于他的声音。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你也唱两句。”许时熙凑近了一点跟他说,“这个歌调很好找。”
“我不会。”裴沨摇了摇头,稍微垂下眼看着许时熙,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眼底,他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熠熠发光。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
不妥协直到变老”
歌声落下去,有些比较多愁善感的同学还掉了几滴眼泪,还有一百天,不仅是高考,他们也马上要毕业了,人生里最难忘的一程路马上就要走完,之后又要开启未知的新阶段,身边的或许也不再是这一波人。
“好了,咱们百日誓师的仪式就举行到这里,在散场之前,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跟同学们说。”校长走上台拿起话筒,头发花白显得有些面容沧桑,“祝愿大家在这一百天能突破自己取得满意的好成绩,将来毕业后无论身在何处,希望三中的每一位同学前程似锦,未来风光大好,母校与大家同在!”
话音刚落,全场掌声如潮。
走出礼堂那阵闷热散去,外面已到傍晚,晚霞染红了天际。
“回教室么?”许时熙回头问裴沨,“还是出去吃饭?”
快到饭点,今天来不及订外卖,只能到食堂或者出去吃。
裴沨刚想说话,身后忽然有人过来走到中间搭住了他俩的肩膀,这个班里目前还没人敢这么干,许时熙回头看果然是沈昼川,他外套没拉,里面还穿着刚才主持时候的那身西装,可能是太热了,领带摘下去拿在手里,衬衫领子扯得有点儿歪。
“别出去了,我早想着今天订不了外卖,让家里多做了几分捎过来。”
许时熙倒是无所谓,他不知道裴沨乐不乐意,就没说话。
沈昼川一开口见裴沨又不搭理他,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烦得想打一架算了,“到底行不行啊给个话。”
裴沨没说什么,推开沈昼川拉着许时熙的手腕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感叹我写了好和谐的一个四角恋_(:_」∠)_
明天要准备答辩,请假一天。
后天要答辩,不知道要不要请假,看我被骂得怎么样……如果老师愿意放过我,后天就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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