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家门口的时候许时熙都快晃得睡着了,他一直把伞往前倾着,后背衣服还没干又被打湿了一回,下车就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站在屋檐底下把伞递给裴沨,说:“给你路上用吧,车你也可以骑走,太晚了,路上都是水,早点回家。”
寂静的巷子里雨声淅淅沥沥,裴沨看着他湿透的校服外套,接过伞,问道:“我骑走了,你明天怎么去学校?”
许时熙正在拧湿漉漉的袖子,听到他的话笑了笑,说:“这是我爷爷的自行车,我的还在院子里放着,我又不傻,肯定有多余的才借给你。”
听他这么说,裴沨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有点着急回去,家里现在只有裴诺诺一个人,不太放心,“那我明天中午的时候过来还给你?”
许时熙觉得有点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身上也很乏力,靠在门边说:“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还都行,……那我先回去了?”
裴沨在门外看着他进去,一直等到听到里面挂锁的声音,才踩上脚蹬,刚要走,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熙不是西:晚安,看看你外套口袋。[猫猫嘚瑟]
门口的屋檐灯突然亮了,裴沨伸手去兜里摸,发现是两块酒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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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熙睡到半夜就感觉身上滚烫,自己爬起来偷偷去屋里找退烧药,喝了两杯水又躺下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虽然不发烧了,嗓子却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走路的时候脚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大概是挺不到学校,小命要紧,他就给方小椿发消息让他帮忙和老师请个假。
上周的周测成绩出来了,许时熙的物化生还是稀烂,但语文英语都进步了很多,语文老师本来很欣慰,还想在课上表扬他一下,浪子回头金不换,没想到夸了一半发现当事浪子人不在教室里。
方小椿也很纳闷,许时熙好像从来不生病,之前好几回跟人打架折了胳膊第二天也打着石膏就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给他发消息又一上午不回,光说病了也没说是什么病。
课间的时候路萍萍还拿剧本过来给他看,结果许时熙人不在,方小椿只好替他接下来,说有空给他送到家里。
每天早自习前裴沨会去蒋凭的办公室,跟隔壁班几个也要参加物理竞赛的同学一起拿练习卷子,早上过去的时候,恰好碰到方小椿在替许时熙请假,想起昨晚送许时熙回家时他苍白的脸色,裴沨在一旁看着书皱了下眉。
平常上课的时候许时熙和方小椿两个人聒噪得比外面树上的蝉还烦人,总算清静一天,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前面座位空空荡荡的,又觉得没来由地不自在。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许时熙还没回消息,方小椿就把他桌上今天发下来的作业收拾了一下,想值完日去他家看看。
打扫完之后教室里只剩下他和裴沨两个人,方小椿正要把许时熙的东西放自己书包里,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裴沨接过那几张卷子,说:“我去给他送,昨天借了他东西,正好顺路去还。”
方小椿惊掉下巴,心想裴沨不会半路把东西扔了吧,转念一想男神不是那种人,犹豫着还是交给他了,顺便把路萍萍拿来的剧本也给他,说:“那你把这个也给小熙吧,下周开始要排练,还得告诉他提前记一下台词。”
许时熙什么也不知道,他还生无可恋地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头还是很晕,一坐起来眼前就飘,中午也几乎没有吃饭,就晚上起来喝了两口粥,等差不多躺到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才起床换掉身上汗湿的短袖。
昨晚睡着后连着做了好几个梦,也说不上是梦,大概就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看过的原书里的情节,偶尔有几个雨夜赛车场上的画面穿插在里面。
许时熙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可能是高中,也可能更早,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亲人,不需要去考虑有没有谁会不能接受他的性向,很顺其自然地就这样一直过下来了。
他也没有谈过恋爱,忙着学习忙着工作,没空去喜欢哪个人。
许时熙坐在床边系鞋带,忽然想起来昨晚赛车结束后裴沨坐在摩托车上摘头盔和手套的样子,手上顿了顿,有点后悔听裴沨的让他骑车带自己回家。
他清楚自己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喜欢上谁,甚至直到现在还偶尔会对这个地方有种不真实感,但不得不承认昨晚的事让他心里乱了一下。
出院子去看的时候许老爷子不在家里,屋里桌上放着一个搪瓷杯,许时熙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晾着水,摸着杯壁还是热的。
许时熙端着杯子出了门,走到巷子口灯下在一众老头中间找到了许老爷子,艰难地挤过人群伸手进去拉了下他的袖子,把搪瓷杯递给他。
许老爷子探着手摸了下他的额头,说:“乖崽,再回去躺会儿,出点汗明天就好了。”
许时熙嗯了一声,说:“爷爷,你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巷子里黑了。”
看着许老爷子点了头,许时熙才往回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没进去,在外面台阶上坐下了。
隔壁院子里有个小姑娘是学唱京剧的,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练嗓子,许时熙原来也学过一点儿,还是他刚拍戏不久的时候,在一个灵异短片里演花旦,老北京胡同里破落的小院,男主翻家里旧木箱找到一摞戏服,那以后就开始各种鬼上身。
许时熙想得出神,没注意旁边有人走过来,弯腰用指尖碰了下他的肩膀,许时熙差点吓得蹦起来,一抬头看到裴沨面无表情的脸,在白惨惨的屋檐灯下面有点儿瘆人,冷汗都要下来了,说:“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裴沨很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间抬手指了下他身后,说:“那是什么?”
“啊?”许时熙惊慌回头,结果还真在院子里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夜风一吹还轻轻地晃动了两下,他从台阶上手忙脚乱下来,躲到裴沨停在旁边的自行车后面,“什么东西?”
裴沨没说话,低头点了两下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院子里一照,是许老爷子下午刚搬回来的盆栽。
许时熙看清楚以后松了口气,无意间往裴沨那边扫了一眼,看到他嘴角带着笑,才反应过来,莫名窘迫地说:“你故意吓我干嘛……大晚上的。”
“才刚刚八点,按灵异电影里的情节,你还得再等四个小时才能……”裴沨话还没说完,被许时熙从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哥,你快进去吧,求你了,你再说我晚上都不敢起来上厕所。”
裴沨把自行车给他推到院子里,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和剧本递给他,许时熙叫他在院子里小石桌旁边坐着,去屋里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自己坐在对面翻开看剧本。
也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情节,大概就是要毕业了怀念高中时光,讲友情和朦胧初恋一类的故事,台词也不多。
他当时走了表演的路纯属意外,但后来却是真情实感喜欢上了,对他而言那不止是工作,也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去拍戏。
许时熙看完剧本,发现裴沨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他:“你今天不打工么?”
刘春玲这两天都不在家,裴沨拿着手机给裴诺诺发消息,告诉她晚上自己该怎么弄饭吃,听到许时熙的话,抬起头,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打工?”
完了,许时熙忽然回过神,觉得自己发烧了半天脑子都开始不清醒,为什么知道,因为我跟踪过你啊,这是什么神经病理由。
幸好裴沨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接着说:“我今天晚上九点半的班,现在去太早了。”
昨天那场比赛不知道裴沨能拿到多少钱,但想必不会少,就算只有几万其实也够他这两年用了,许时熙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拼命打工。
许时熙喝了口水,又去翻那堆卷子,本来以为都是作业,结果没想到压在最下面的两张是上周的周测题,一个明晃晃的19分挂在卷子右上角,看到裴沨视线朝这边看过来,许时熙脑子一抽,反手就把卷子倒扣过去了。
看裴沨一直低着头,肩膀有点抖,许时熙自暴自弃地说:“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裴沨还是没说话,其实许时熙觉得他马上就要憋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直忍着,抬手凑过去打了个响指,那一下像戳到了什么开关一样,裴沨突然就忍不住了,偏过头笑了两声。
许时熙跟着勾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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