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沨借给他的那些笔记帮了大忙,这个月最后一次周测的时候许时熙物理总算及格了,期末之前老蒋让班里倒数前五叫家长,许时熙完美躲过一劫,幸灾乐祸坐在余准桌上看他给他爸打电话。
余准咬牙切齿地朝他竖了根中指,当即决定今晚不回家了,双手合十给他拜了两下,说:“你收留我一晚吧,我会被我爸弄死的。”
许时熙装没听见,一脸心痛地拍拍他的肩膀,“太惨了,我精神上支持你。”
说完许时熙从兜里拿出一张入场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明天高三毕业典礼,去看吗?”
入场券是路萍萍给发的,学校这五年来都很重视高三的毕业晚会,办得很正式,高三学生人手一张凭券入场,高一高二一共五百张,想去的可以报名,参加表演的每人会送一张,也可以带家里人来看。
许时熙犹豫了很久,有点儿想带许老爷子来看,但又觉得人太多太挤还是算了,最后拿着这张票也没处送。
“什么玩意儿?不去。”余准嫌弃地推开他的手,“我爸找了老蒋还有高一时候教咱们数学的那个老师课间给我补课,哪儿顾得上去看你。“
许时熙也没指望他会去,正打算回座位,沈昼川拿着篮球进来了,看到他手里的票,笑了下说:“怎么,你就叫他不叫我?”
“那给你吧沈哥,”许时熙把票往前递了递。
沈昼川笑得有点坏,说:“我不要,我已经有了。”
许时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被捉弄了也没生气,把票叠好装到了兜里。
也就过了一个多月,沈昼川觉得许时熙变了很多,具体说是什么地方变了,又一下子说不清楚,好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换了一个人。
他改变得悄无声息,几乎无迹可寻,让沈昼川想找出他的纰漏问两句都找不到,但站在眼前的分明已经不像是同一个人,连看他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
原来的许时熙对他几乎盲目崇拜,冲动易怒,毫无耐性,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地靠在桌边听余准他们说话。
许时熙察觉到了沈昼川的审视,但连头也没抬,听到上课铃响的时候就坐回了座位。
裴沨跟着老蒋去打印室印卷子刚回来,方小椿接过去发的时候,许时熙回头看了看裴沨,手放在兜里拿着那张票,欲言又止。
裴沨询问地朝他看了一眼,许时熙又转了回去,觉得自己未免太幼稚了,也不是小孩子,表演节目为什么非得找个人来看看。
一定是被方小椿传染了,方小椿这个幼稚鬼。
裴沨这几天在带一份家教,课间的时候就在教室里改卷子,他从来不关心班里那些事,也不知道高三哪天毕业晚会,只是下课的时候看到许时熙他们都朝外面走,才想起来大概就是今天。
他往窗外看的时候,一个女生正背着吉他跑过来,把吉他包给了许时熙,然后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起下了楼。
礼堂离这边教室很近,隐约能听到些音乐声,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余的不是去看晚会就是在操场。
裴沨放下笔靠着椅背,这段时间他都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回想那天许时熙到他家的事。
把笔记和练习册都找出来放在旁边后,裴沨让他先在窗边站着,自己又把屋里收拾了一下。
许时熙一直很安静,没说什么话,靠着窗沿翻那本旧相册,有十多年前在伊宁拍的夜空,尽管因为年久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繁星点缀,也有很多裴沨父母的合照,还有几张裴沨小时候的照片,不过很少。
裴沨回过头的时候许时熙恰好要和他说话,两个人视线无意间对上,许时熙朝他笑了笑。
地上还是杂乱地堆着很多旧书本,墙上常年渗水颜色斑驳,每次进那个房间时都是扑面而来的压抑逼仄,但那个时候他心里的烦躁好像突然褪去了很多。
蒋凭本来想找个学生去礼堂送东西,结果一进教室只有裴沨在,就递给他说:“去后台把这个给王老师。”
除了高一开学那天,裴沨还是头一次进那个大礼堂,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后台该朝哪个方向走,看到前面有个门人进人出,就顺着观众席侧边过道往那边走。
在走到靠近舞台的地方时,忽然听到沈昼川报幕的声音,好像下一个节目是高二六班。
裴沨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站的位置比较偏,但前面没什么人挡着,看舞台很清楚。
路萍萍他们排的剧分了三个小单元,前面还平平淡淡,但许时熙和方小椿出来的时候台下响起几声尖叫,基本是因为方小椿,毕竟虽然老师们不知道,但全校没几个人不认得这个女装大佬。
方小椿戴了假发,穿着校服短袖和一条短裙,他本来就又瘦又白,骨架小,又比许时熙稍微矮一些,远看起来毫无瑕疵,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用说话就让人想起校园里单纯美好的初恋。
几个片段演完,台上忽然暗了一瞬间,紧接着一束追光照到舞台中央,许时熙往前走了几步,背着吉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扶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他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方小椿看了一眼,台下又一阵笑声,坐在前排的老师们被笑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地回头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天空好想下雨
我好想住你隔壁
……”
许时熙的声线干净清澈,不掺一丝杂质,看着方小椿轻轻地唱了两句,每个音调都很温柔,他穿着白衬衫,站在舞台上逆光看过去,整个人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暖光,方小椿忍不住有点脸红,颜控晚期真的没药可救。
“夏天快要过去
请你少买冰淇淋
天凉就别穿短裙
别再那么淘气”
方小椿很配合地用手里刚才用来做道具的那束花挡住了裙子,裙摆轻晃,转过头好像很害羞地没再看他,这下连老师们也笑了,裴沨也跟着笑了下。
许时熙看着台下,搭在吉他上的手十指修长白皙,他弹吉他的动作很熟练,不像是只敷衍地学过几天,沈昼川正在小楼梯下和女主持对词,听到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台上看过去,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许时熙去帮路萍萍凑个人数,没想到他弹得这么好。
“……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
他唱到这一句的时候目光忽然挪了方向,拨下琴弦的那一瞬间裴沨的心跳如雷,周围时不时浮杂的声音潮水般褪去,整个礼堂里似乎只剩下那一小方舞台。
台上有灯光照亮,但往下看时却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人群中时而闪烁晃动的荧光棒,而且许时熙根本不知道他会来,裴沨心里很明白他只是随便一看,就像他刚才看向台下的任何一个观众任何一处角落,并不是在看自己。
“为你解冻冰河为你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
礼堂的舞台灯光布置得很好,跳跃浮动在四周的墙壁上,间或变幻着颜色,深蓝色的灯影点缀着细碎的白光落在顶棚和脚下,像无数条交汇流淌的光带,又像是璀璨星河。
可裴沨没有去注意那些灯光,他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那一个人身上,许时熙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比星河绚烂,他像深邃浩渺夜空上划过的流星,安静也并不那么热烈,落在眼底时却无限光芒。
等吉他落下最后一声响,许时熙拿起话筒,他眼底稍微有些潮湿,虽然才过了一个多月,再次站上舞台,走到聚光灯下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路萍萍和方小椿他们也重新走到台中央,一起朝台下鞠了一躬后从舞台侧面下去,经过小楼梯的时候沈昼川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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