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话字字扎心,对季凌寒来说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与季凌衍不一样,他现在没有季凌衍的本事,脱离了季家,他什么也不是。
但老爷子这话也点醒了他,这些年季家养着他,给他看似风光靓丽的表象,但这一切是以季家掌控的他命运为代价的。
风光只是表面而已,实际上他连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都没有,从出生那天起,他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了,只是为家族而生。
他不会任人摆布的。
这一次季凌寒选择沉默,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
季凌寒走后,老爷子颓然坐回椅子上,看上去疲倦不已,身边只有刘方陪伴。
“看来我真是老了,什么都管不了,这个家现在乌烟瘴气的,妻子、儿子、孙子,一个个离我而去,他们都恨我……”
刘方安慰道:“您最疼的小少爷,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小少爷刚刚说的也都是气话,他心里憋着气,来您这儿撒呢,想通了也就好了。”
老爷子生气地哼了一声,“谁敢给他气受,我见他就是欠收拾。”
气话说完,老爷子又问:“舒颜那小姑娘还是不待见他?”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刘方忍俊不禁,“几天见不到人,小少爷着急上火的,不过从这件事上能看出小少爷真的很聪明,出院后循着蛛丝马迹就找到人了。”
言语间是浓浓的赞赏之意。
老爷子对舒颜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在他看来,季凌寒也就是一时兴起而已,不过就是小孩子青春懵懂,成长中的小插曲而已,时间久了也就淡了,没什么大不了,终归到了某一天,季凌寒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娶一个适合当季家主母的女人。
但现在老爷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你觉得这臭小子对舒家那个养女是认真的?”老爷子紧皱眉头。
刘方跟在老爷子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多少能猜到一点老爷子的心思,可他刚才答应过季凌寒要保密,现在他有点为难了。
“董事长,依我看舒家那位舒念小姐并不是小少爷的良配,且不说两人是不是对彼此有意,主要是舒小姐有那样一对父母,这要是以后真和舒家家结了亲,怕也只是给小少爷增添麻烦而已。”
老爷子叹气:“这是他奶奶的遗愿,除非舒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否则也只能这么拖着,不过倒也无妨,如果小寒过几年还是对舒颜不变心,成全他就是了,说起来,那婚约本就是舒颜那丫头的,舒家那老头明明知道他儿子夫妻俩抢了那丫头的婚约却默许,可见也是个有私心的,到时咱们这边想换人选也有理由,只是那丫头和姜云庭的关系……”
老太太去年病逝,叨念的还是故友的亲外孙女,她也知道那丫头因为童年的遭遇性格有些问题,但老太太在世时私底下曾多次说起过要把那丫头接到季家来养着,只是老爷子不同意。
现在老爷子有成全小少爷的想法,刘方更加为难了。
他觉得那事还是不能瞒着老爷子。
“董事长,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您。”
老爷子揉眉,“什么事?”
刘方说:“其实舒颜是姜家的大小姐,是姜云庭姜总的亲生女儿,就是十五年前走丢了的那个孩子,现在她已经被姜总接回去了。”
老爷子睁开眼,十分惊讶,“她是姜云庭的女儿?”
刘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完,久久不言,刘方也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过了很久,老爷子悠悠说了一句话,让刘方愣了一下。
老爷子说:“姜家与季家门当户地,倒也未尝不可。”
晚餐时间,饭桌前只有季凌寒与老爷子爷孙俩,老爷子习以为常,季凌寒没话说,随口问了保姆一句。
“我爸妈呢?”
保姆看着老爷子,不敢随便答话。
因为白日里那一出争执,爷孙俩到现在还在别扭着。
老爷子抬眼看了下对面坐着的孙子,态度不像之前那样强势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经常吵架,不在家正好,我们能清净一点,不用管他们。”
季凌寒喝了口汤,以前觉得很好喝,现在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又开始回味在医院时喝的汤的味道了。
老爷子盯着他,他抬眼直视回去,没好气地说:“看吧,这就是包办婚姻的悲剧,强扭的瓜不甜,我从小就听着他们吵架长大,有时候是真的希望他们赶紧离婚,这样就彻底清净了。”
他拿父母婚姻不幸福的事举例。
老爷子脸色一沉,但没训斥他,倒像是想通了,想和他认真沟通一番。
“生在这样的家庭,你可以拥有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比如富贵,但同样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自由,这是命运赋予的公平,你爸妈也是这样,现在的一切后果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曾经的选择,当然,他们也像你现在一样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怨我、恨我都无所谓,但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又因才有果,做了选择之后你就得为它负起责任来,你爸的碌碌无为并不是我不给他施展的机会,是他自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所致,你和他不一样,如果你想要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你还是有机会。”
季凌寒没作声,又喝了一口汤。
这大概是第一次在饭桌上听老爷子给他讲人生大道理,从小到大,他学的餐桌礼仪是食不言寝不语,吃相要斯文优雅。
今天破例,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看来老爷子是打算让步了。
季凌寒心中暗喜,试探地问:“所以您老人家不打算给我包办婚姻了是吧?”
老爷子瞪他,“要不是我身体好,早被你这个臭小子给气死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季凌寒心情大好,顿时浑身得劲,胃口也好了起来。
饭后,季凌寒着急出门,叫了刘方帮他,出门前老爷子叫住他。
“臭小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季凌寒‘啊’了一声,回头看老爷子,满是不解,“准备什么?”
老爷子嫌弃地摆手,“滚吧滚吧,看见你就心烦,要折腾你找别人折腾去,看看别人会不会像你爷爷一样迁就你,哼!”
季凌寒无语撇了撇嘴,由刘方推着轮椅他出门。
好几分钟过去,季凌寒才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叔,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告诉爷爷的么,怎么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刘方惭愧,但不觉得做错了。
“其实老董事长最疼的就是您了,他知道后也没反对您继续和姜小姐来往,相反,他现在其实是支持您的。”
季凌寒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眉眼舒展开,笑了起来。
“我不告诉爷爷就是不喜欢他的门第观念,总拿门当户对那一套说事,其实我也知道他看不上舒家,只不过是因为奶奶临终前还在念叨与舒家的婚约,他只是想完成奶奶的心愿而已。”
刘方不可置否笑了笑,看了眼前方路标,笑着问:“那您现在想去哪里?”
“姜家。”
季凌寒一点也含蓄。
刘方一点也不意外,直接开往姜家老宅。
然而,他们在姜家老宅大门外守了三个多小时也没见到想见的人,姜家的人进进出出,刘方上前拦人打听,只要听到说是找姜家刚回来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警惕地看他一眼,慌忙说不知道就溜了。
季凌寒无功而返,到了半夜时收到蒋逢年的消息。
蒋逢年告诉他,舒颜只报了一个学校,安城大学的金融系。
也就是说舒颜之前告诉他的说她要报外省的学校是骗他的。
季凌寒想了一夜也没想通舒颜为什么要躲着他。
要说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他不信,毕竟那天在病房里她主动亲他了。
那可是他的初吻诶,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那个肯定也是她的初吻,好像他也不亏。
人在夜里总是容易脑补太多。
他想着,就算她现在没那么喜欢他,但好感是有的,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把人追到手,日久生情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去,但没几个小时就被蒋逢年的电话给吵醒了。
蒋逢年约了齐司远一起来季家看他。
两人直接来了季凌寒的卧室,坐在他床边,看他躺在床上打呵欠。
蒋逢年看得自己都困了,也跟着一个劲地打呵欠。
“我说寒哥,你不会是失眠一整夜吧?”蒋逢年打着呵欠问。
季凌寒闭着眼,从嗓子里哼出一声‘嗯’后就没声了。
齐司远看着季凌寒,扶了扶眼镜,打趣道:“听说你出院后拼了命在找舒颜,你这好好的大佬不当,竟然改当情圣了啊。”
听到舒颜的名字,季凌寒一下子就清醒了。
“走走走,你们也跟我一起无姜家看看,帮我想想办法。”
“……”
齐司远与蒋逢年对视,都很无语。
为爱痴狂的寒哥太可怕了。
最终,为兄弟两勒插刀的齐司远和蒋逢年也加入了守株待兔的大营,情况和昨晚一样,姜家的人进进出出,只要他们问起舒颜,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后来姜家的人好像怕他们了一样,都没人出来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蒋逢年摸摸空虚的肚子,有气无力地说:“寒哥,好饿啊,咱能先去解决温饱问题不?”
季凌寒不为所动,蒋逢年给齐司远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救救眼前这位痴汉。
齐司远在三人中是军师一样的存在,人精明,思路清晰,总能冷静地想到办法解决问题。
思考了半分钟左右,齐司远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季凌寒的注意。
“那个……”他欲言又止。
每当他出现这种反应都是憋大招的时候,季凌寒和蒋逢年都竖起耳朵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齐司远环视了一下四周,无意识做了蒋逢年的标志性动作,抓抓后脑勺,表情尴尬。
“其实我们家和姜家还算熟,之前我好像听我爸说过,姜叔叔很多年前就不和姜家的人住在一起了,所以舒颜也应该不在这里吧……”
季凌寒:“……”
蒋逢年:“……”
齐家与姜家生意上有往来,齐司远的父亲与姜云庭有些交情,偶尔一起吃顿饭,打打高尔夫球什么的,有几次齐司远也被他父亲带了去,姜云庭对他印象还不错,还夸他青出于蓝来着。
季凌寒还算冷静,蒋逢年就比较急躁了,急吼吼催促齐司远赶紧带他们去能找到舒颜的地方。
“那还等什么,老齐赶紧带路!”
姜云庭的家具体在哪里,这个齐司远还真不知道,又在蒋逢年的催促中给打电话问他爸,一波三折后终于知道了姜云庭家的住址,。
拿到地址后,齐司远和蒋逢年就找借口溜了,人家季大佬追女孩子,他们凑什么热闹,而且听到姜云庭的名字他俩就心里犯怵。
人家宝贝女儿刚找回来,肯定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时候傻子才会不要命往人家跟前凑告诉人家我是来摘您家里这朵娇花的,这不找死么。
这么追女孩显得太疯狂了点。
季大佬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两个局外人就不去当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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