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移开, 月色流淌,将两人相拥的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
电光火石间, 年年忽然悟了:她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这个家伙就是馋她身子。
年年表示深深的鄙视:说好的清心寡欲,克己自律的男主呢?她还以为他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原来也没什么区别。不对, 还是有点区别的,男主馋的好歹是她这个大美人, 算他眼睛没瞎。
知道问题在哪儿就好办了。
她骄矜地扬起下巴, 一口拒绝:“不好!”
他并不意外,眸色幽深,声音喑哑:“年年是不是忘了,我们说好的……”
年年截断他的话头:“不能动手动脚,就动口是不是?”她初雪般莹白的脸儿染上绯色,红得宛若朝霞,眼波横流, 睨了他一眼道,“那你就试试看呗。”
那一眼, 百媚横生, 聂轻寒心头大跳:“年年。”正要伸手抱起她。年年止住他:“等等,不能动手动脚。”
他动作顿住:“这么严格?”
“就是这么严格。”年年哼道, “你要不愿意我就回去睡了。”
那趾高气昂的娇娇模样着实可爱,他还心下轻叹,让步道:“好, 我不抱你。”
年年道:“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你中途反悔,违背承诺怎么办?”
聂轻寒纵容地看着她:“你说怎么办?”
年年道:“你把手绑起来。”
聂轻寒:“……”
她杏眼灼灼,背着手俏生生地问:“你绑不绑?”月光下,美得不可思议。
他丢盔弃甲:“你高兴就好。”
年年满意了,在车上翻了翻,翻出了根铜钱粗的麻绳,对聂轻寒道:“把手背在后面。”
聂轻寒依言,感觉到她在他背后窸窸窣窣地动,麻绳一圈圈绕上手腕,收紧,仿佛一颗心也被无形的丝线密密缠绕、收紧。
半晌,她含笑的声音响起:“好了。”
总算好了。聂轻寒舒了一口气,想回头,却发现手挪动不了了,竟是被年年牢牢绑到了车辕上。
年年笑着跑进了屋,站在窗口对他笑得张扬:“大色狼,有本事你就追过来动口啊。”看他还敢不敢整天想着变着法儿欺负她。
他又用力挣了挣,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法,他的手腕被牢牢束缚住,挣不脱,也解不开。
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趁机摆了他一道。
就这么不想他碰她?
目光从她须臾不离身的药囊掠过,他心头一刺,神色不知不觉冷下:“年年,放了我。”
年年才不怕他的冷脸,冲他扮了个鬼脸,充满信任地道:“聂小乙,你那么能干,一定有办法自己挣脱的。”
聂轻寒:“……”
年年心情大好,也不管他,开开心心地自去睡了。
一梦香甜。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推她,低低的呼声响起:“年年,醒醒。”
她隐约辨认出是聂轻寒的声音,却似乎比平时冷了几分。困倦之中,她无心分辨,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头,不满地嘟囔道:“别吵我。”
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拉下被子,勉强睁开眼来。
屋中黑乎乎的一片,一个人影立在她床头。
她揉着胀痛的眉心,只觉脑袋混混沌沌的,疑惑道:“你怎么解绑的?”黑灯瞎火地摸过来,也不知道点个灯。
聂轻寒没有答她,将一套衣服丢给她:“穿上。”
她拒绝,一动不动:“我还要睡。”
他抿了抿唇,直接动手将她抱在怀中,亲自服侍她穿衣。年年睡得浑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挣扎,倚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地斥道:“坏蛋,半夜三更,扰人清梦,给我打出去。”
可惜那声音软软的,困意未消,哪有什么威力?倒像是撒娇。
聂轻寒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头咱俩再算账。”
离开这里?年年一脸问号,半夜三更的,这是闹哪样?
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轻而杂乱,不知有多少人。然后,她闻到了硫磺的味道。她努力抵挡住睡意,用顽强残存的几分清明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他们应该是触发了男主经历的某个惊险剧情。可惜这段剧情由于原文中她没参与,她压根儿就没看。
他们是遇到了火烧,围攻,还是别的?
反正不管是哪种,男主最后都会有惊无险,因祸得福。年年很快想通,放下心来,喃喃答了一句:“嗯,你安排就好。”不再抵抗周公的召唤。
聂轻寒好不容易摸黑帮她穿好衣服,再一看,怀中佳人杏眼轻阖,朱唇含笑,已经再次沉沉入睡。
真是心大。她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为之前她绑他的事找她算账?
他一时生起啼笑皆非之感,心中自被她哄了被绑后生起的寒冰却融化了几分:莫非,是他误解了她,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所以才会毫不担心?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睡得香甜的她一眼,转向屋外,闪过冷光。
屋外人影幢幢,俱是黑色劲装,眼含精光,走路几无声息,分明是昨夜跟在那辆马车后的那群护卫。柴火被轻手轻脚地搬来,堆在小屋四周,有人动作熟练地浇热油,撒上硫磺。
真是狠啊。
他将年年背在身后,这才将先前被他打晕捉来的两个黑衣劲装汉子剥了外衣,扔到了床上。
他们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如果火烧之后,屋中没有尸首,他们的追杀只怕无休无止。他一个人贱命一条倒也无妨,可他还有妻子,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陷于危险之中。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行李代桃僵之计了。
外面火苗开始噼啪作响,做完这一切,确定再无破绽,他背着年年从后窗翻了出去,钻入了茫茫山林中。
身后“轰”的一声,火光蹿起,照亮了半边夜空。整个庄子被惊动,村民们人敲锣打盆,惊慌失措地跑出,大声嚷道:“失火啦,失火啦。”
他放下年年,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掩住了她的耳朵。他还记得,她怕听到锣声。
年年呢喃了声,脑袋往他怀中拱了拱,没有醒。
火越烧越大,整个庄子乱成一团。他抱着年年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锣声停止,才重新背起她,向山林深处行去。
他背着她到了山谷中的一座青松翠柏环绕的孤坟前。
月光照在墓碑上,照亮了孤零零的“聂氏之墓”几个字,落款是“儿小乙敬立”。这是他母亲聂氏的墓。
他回头望向趴在他背上的年年,低声道:“原本想天亮后带你来拜祭她的。
“她受过很多苦,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我。我想让她看看你,知道我娶了你,她一定高兴。”
聂氏的一辈子是悲剧的一生。她原本是无忧无虑的京郊乡绅之女,却因为偶遇了他的父亲,把持不住,春风一度,毁了一辈子。外祖一家被害,她一个弱女子带着稚龄孩儿千里避难,穷困潦倒,贫病交加,年纪轻轻便丧了性命。
年年睡得正香,自然不可能答话。
聂轻寒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轻叹一声,声音低得几近听不见:“常嘉年,你会好好的和我在一起,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
年年被紧急召回了系统空间。
一片虚无的空间中,一长串0和1组成的字节在四周以惊人的速度飘过,或哀号、或大笑、或豪情、或娇羞……种种声音此起彼伏,形成诡异的交响。
年年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一脸懵然:她已经足足九年没有回到这里了。任务没完成,系统就将她召回,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吗?
突然,一道冰冰冷的声音响起:“任务者窦知年。”原本的奇怪声音顿时销声匿迹。
年年微微恍惚:窦知年是她的本名,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她应了一声。
那道冷冰冰的声音继续道:“警告:任务者窦知年触发任务警报,任务成功率下降百分之八十,小世界崩溃概率增加百分之五十。”
年年:???
听清内容,她顿时凌乱了:怎么可能?任务手册上,任务进度一直很顺利,怎么成功率就突然下降了百分之八十?
年年执行过好几次任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任务成功率下降的原因是什么?”
冷冰冰的声音答道:“任务者窦知年权限不足,无法查询。任务者请自行寻找答案。”
年年:“……”
垃圾系统,关键时刻没有一次顶用的,要它何用?
年年鄙视,退而求其次地问道:“我的任务手册上仇恨值出了问题,你能不能帮我修复?”
冷冰冰的声音道:“可以。”年年还没来得及高兴,它又补充道,“耗费二十生命值,修复时间七天。”
啥?年年不敢置信。任务手册还有六天就能查询仇恨值了,它修复居然要七天。就这效率,还好意思要她二十生命值?
冷冰冰的声音机械地问道:“任务者是否确认兑换修复仇恨值功能?”
年年:“我谢谢你了,再见。”当她是傻的吗?
*
年年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呆呆望着头顶陌生的青纱帐顶,记忆一时有些断片:她不是住在聂家吗?这又是到了哪里?
年年隐约想起半夜聂轻寒似乎叫过她起床,后来的事就全没有印象了。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不是之前的那身村姑装,而是她惯常穿的月白杭绸褙子,浅水碧镶斓边刺绣马面裙。玉足上,罗袜整齐,袜上绣着芙蓉花,正是琉璃的手艺。
年年掀开床帐,发现房间不大,收拾得却是十分干净。木地板,粉白墙,墙上挂着一幅山居图,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倒像是小画坊中批量买的最便宜的那种。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雕木圆桌,桌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具,年年眼尖,看到茶壶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走过去拿出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醒了戴上帏帽到一楼隔间找我。”
这里是?年年推开窗望去,发现自己呆的房间原来是在二楼。房间外是一条长廊,尽头处连着楼梯。左右对面俱是和她所居处差不多样子的房门。
这里是客栈?
她在床头找到了帏帽,戴着下了楼。
一楼大堂热闹无比,见她下来,立刻有小二殷勤迎上:“客官,可是要用早点?”
年年道:“我先找人。”
小二打量了下她笑道:“客官是丙字号房的客人吧?您夫君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请跟小的来。”引着她去了角落的隔间。
聂轻寒正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话,见到她过来,那少年立刻站起,响响亮亮地叫了声:“嫂子。”又问,“嫂子昨夜没有受到惊吓吧?”
年年茫然:昨夜出什么事了?任务成功率下降莫非和昨夜的事有关?否则,为什么系统早不找她,晚不找她,偏这时候找?
聂轻寒替她答道:“她没事。十六你先回去,有新的消息也不必再来找我,送到大通钱庄找路掌柜便可。他会厚谢你。”
叫十六的少年应下,笑嘻嘻地道:“小乙哥,我不需要厚谢,只要你以后帮忙,给我找个像嫂子一样漂亮的媳妇儿就成。”
聂轻寒没来得及答话,年年先“噗嗤”一声笑出,大言不惭道:“像我这么漂亮可有点难。”
十六红了脸,偷偷看她。她的面容被帏帽遮挡,看不分明。光是那纤细窈窕的身姿,如玉雕就的纤纤素手,便已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六心头怦怦乱跳,不敢多看,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找不到,有嫂子的一半漂亮也成。”说罢,向两人告辞,红着脸跑了出去。
年年摘了帏帽,在聂轻寒对面坐下:“聂小乙,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传来客人的议论声。
“火太大了,庄里人发现已经晚了,来不及救。”
“人都烧成炭了,可怜哪,听说才新婚不久,昨儿刚回的袁家庄。”
“还好还好,那屋子单独一处,没有其它屋子和它连着,跟着遭殃。”
……
年年听得呆住:“他们说的,怎么好像是我们?”新婚不久,昨儿刚回的袁家庄,样样符合,除了烧成炭对不上。
聂轻寒道:“嗯。”简单将原委说了一遍,告诉她道,“我先前去了一趟庄主的宅子,便是去查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拿了我娘年轻时的画像,说要找人,有人认了出来。后来半夜里,十六偷偷过来报信,说那些人动静瞅着不对劲。”
找聂夫人?
年年想起来了,文中有提过,延平帝一直有派人寻找聂轻寒的娘亲,马车中人声音尖细,听着极像宫中寺人,莫非就是延平帝派来的人。
她记得,延平帝派来找人的内侍叫庄礼,私下效忠延平帝的宠妃燕淑妃。而燕淑妃,正是段琢的姨母。燕淑妃无子,一心想要将段琢过继入宫,继承大统。
如果那人是庄礼,想杀聂轻寒其实是在情理之中。他效忠的是燕淑妃,若是延平帝和朝中大臣知道了皇帝亲生子的存在,燕淑妃想要过继段琢就没那么容易了。
问题是,这段剧情如果原本就是文中有的,为什么会增加任务失败率?如果文中本来没有,庄礼又为什么突然动杀念?
难道和段琢提前想杀聂轻寒有关?
毕竟男主若是死了,她的任务会被立刻判为失败。
年年心头一凛,想起为防段琢刺杀兑换的那件金丝天蚕甲:聂轻寒该不会压根儿就没穿吧?那可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保命神器。
她想开口问,又怕表现得太在意,被聂轻寒看出破绽,知道是她的东西。
要不,趁他不注意,偷偷掀开他衣服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痛哭流涕:女儿啊,方向找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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