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言边走边伸懒腰,说:“溪溪,我们隔壁那车看见没有?”
孟溪回头看一眼,“你可别告诉我是哪个明星的。”
“算不上明星,主持人方芷的。”
吴晓言又撇清自己可能的低趣味,“不是我八卦啊,你知道我记忆力好,文娱的同事发过,我记性太好没办法。不过这不是重点,没记错的话,她前男友——就那个演了好几个网剧的葛云飞——最近在这个酒店前面的景区拍戏,她的车出现在这儿,有点巧合。”
孟溪没评论,搂过她,“走吧。也许你记错了。”
托吴晓言稳稳的开车技术的福,他们是最后到的,行政在大堂等她们给了房卡。
独栋小屋的度假庄园,她们领到的房卡正在何云远住的那座小屋隔壁。
上午自由活动,行政说男士们已经去打球了,女士们休闲娱乐随意选择,下午有集体的户外活动。
先去屋里放行李,走近她们的小屋时,隔壁道旁一株桂树下,一个戴着墨镜抽烟的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她们几眼。
进了屋子,吴晓言跑到窗边,“哇,无敌湖景。”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溪溪,我可以躺半天吗?”
一猜就是昨天又熬夜做方案了,孟溪挠挠她的头发,“好啊,你休息着,我出去逛逛,吃午饭叫你。”
“知道了,去看何师兄打球嘛。”
孟溪笑笑,“你又知道了。”
她走去窗边找球场的大致方位,低头看见桂树下的男人还在,依旧机警地注意偶尔经过的人。
她们右边是何云远的住处。左边小屋门窗紧闭,但隐约传出沉闷的瓷器摔打声。
孟溪拢了拢风衣出门,刚走到步道上,隔壁小屋的门打开了。
戴着渔夫帽和墨镜的女人从里面疾步走出来,很快被里面的人追上,扣住手腕。
距离不远,一句话听得清楚,男人说的是“我不同意分手”。
桂树下的男人撑开黑伞,快步走上去遮住这两人。
孟溪继续往前走,已经路过他们走到前面时,冷不丁被人叫住:“孟小姐。”
还没等回头,叫她的人已跑到她身边。
看清来人,佐证了吴晓言的记忆力确实不错。
“方小姐。”
方芷身后的人看看她,没有再跟上来。转身回屋摔了门。撑伞的男人依旧到桂树下站着。
听到关门声,方芷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上,恍惚笑了一下,对她说:“有空吗?请你喝酒。”
“谢谢,下次吧。”比陌生人稍微复杂一点的对象,实在没有坐一起饮酒的必要。
“走吧,知道你们今天是来放松的,不耽误你时间,就在室外吧台。”
方芷带路往前走,“而且,我刚回江城,没什么朋友。一人喝酒未免冷清。”
一处树荫下的长桌露天吧台,几乎没人白天来喝酒,就她们两人坐下。
调酒师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方芷不嫌麻烦,将人喊起来。
调酒师认出方芷,不耐烦的神情马上化为殷勤的动作。询问口味后,手上调的Perfect Martini恨不能雕出花来。
方芷转身问孟溪:“喝什么?”
“我不喝酒,谢谢。”
方芷还是给她点了一杯淡啤。
孟溪看着湖面上一只白色的水鸟,它朝水里扎了几个猛子,起来后一无所获。
方芷喝了酒,目光也落在水面上,“刚才多谢你。”
“嗯,我没做什么。”孟溪淡淡地,没把这事当一件可传播的八卦。
方芷的手指在杯口上缓缓转圈,眼角余光能看到身边人的侧脸,年轻女孩子的不同,不用擦多少粉底,肌肤依旧剔透。
“如你所见,一场失败的感情,分手时鸡飞狗跳。”方芷喝下剩下的半杯酒。
“方小姐,”孟溪把目光收回来,打消对方的顾忌,“这是你的隐私,不会有新闻从我这传出去。”
“我知道,你对不熟的人保持着不像你这个年纪的礼貌的距离。”方芷笑着说。
“那我更不是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孟溪也笑着说。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在江城没什么朋友,而且,上次我们在电视台聊得不错。”方芷静静看着她,挂着淡淡的笑。
孟溪也噙笑看回去。
“二位美女,还需要什么吗?”调酒师走过来问方芷。
方芷指着孟溪面前的淡啤问:“不喝吗?”
孟溪摇摇头。
方芷把淡啤移到自己面前,对调酒师说不需要了。
她靠在椅背上,有些发懒,忽然问:“跟你们何总出去应酬也不喝酒?”
“方小姐,如你对我的印象,我不习惯对人谈我的工作和生活。”孟溪睫毛微动,继续看着水中那只白鸟。
“哦,可是我今天特别想找人说说话,不介意当个听众吧?”
方芷喝一口啤酒才继续说:“我在比你现在还年轻一些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一眼万年这个词,仿佛是为这个人量身定制的。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幸运的是,他也爱我。”
水鸟停在半截水上的芦苇杆上,孟溪看得专注,她看见风从东南方吹起了水鸟脖子上的羽毛。
水鸟依旧紧盯着湖面,似有执念。
爱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人输在天时,有人错过人和。
方芷继续说:“那个人课业出色,京城的研究室早早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的专业也更适合去京城发展。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连我们的家要布置成什么样,甚至以后要几个小孩都想过了。”
方芷陷入回忆中,声音渐远。一开始遇见的是这样一个人,注定了当自己再遇见别的人时,再无法全情投入。
她几乎是着了魔一般放弃了在京城的一切,回到他在的城市。
觉察出孟溪要走的意愿,她继续说:“后来的故事就很俗气了,他告诉我无法去京城,可笑的是,他是为了不知所谓的家族情谊去并不适合他的领域发展。”
“没有人必然适合做什么。”孟溪倏然开口。
“衣食无忧的人,才并不觉得蹉跎时间的可怕。”方芷似鄙夷,声调拔高。
“分别的时候,我让他等我两年,他答应了。”
孟溪皱眉。
方芷笑一声问她:“孟小姐以为我做得不对?”
“既然作出了选择,又留一副枷锁给对方,不大公平。”
“或许他欠我的,又或许他心甘情愿呢?”方芷莫名感受到胜利者的喜悦。
“两年后,因为恶俗的误会,我把他推去了更远的地方。又过了几年,在我觉得人生就这样了的时候,他回来了。”
地上树影斑驳,方芷想,她们可以在阳光浸润的树下悠然自得,可谁能记得多年前的种树人,是他用爱浇灌它成长,后人占得的,都是种树人的辛劳。
杯子里的啤酒见底,方芷重新把墨镜戴上,“如果你是我,舍得让自己再错过他一次吗?”
“我不会舍得丢下我爱的人,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孟溪站起来,“你喝了酒,别开车了。再见。”
风吹起她风衣的一角,步履不停,走进初冬。
方芷透过墨镜看着她的背影,和几月前印象中的背影慢慢重叠起来。
球赛已近尾声,孟溪到球场边时,不少的人正在欢呼,有些是公司的人,有些是庄园里别的旅客。
进球的人举臂庆祝,紧实的肌肉在球衣下若隐若现,在一众肌肉略松垮的人群中实在突出。
孟溪知道,他的球衣号码覆盖住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胎记。
哨声吹响,比赛的氛围轻松下来,场上更见喧闹。
有不认识的人递水给何云远,他笑着摆摆手,目光越过人群定牢在浅笑倩兮的人身上。
女孩子深色紧身的衣衫,罩一件敞开的风衣,视觉感官上愈发将她衬得柔弱。
孟溪站在风里,看着他走近。
别的同事和孟溪打招呼。她笑着拍手示意对球场表现的称赞。
何云远拿了外套和背包走过来,也叫一声孟助,一派要聊公事的样子,让孟溪和他坐同一个双人摆渡车。
何云远伸手扶她上车,指尖碰触凉凉的,他闻见她发梢怡人又熟悉的青柠香。
孟溪坐下来,四周景致缓慢从眼前略过,见他依旧是光着膀子,说:“把外套穿上吧。”
“热,待会儿穿。”何云远专注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球也打得好。”
“我记得谁说过,她们何总没什么短板。”读书的时候他确实很少打,在国外的时候没什么消遣活动,就常常和杨文在路灯下打球。
刚才见到她来,多少起了特意表现的心思,自然而然勾起少年般的好胜心。
何云远手心向上,伸到她面前。
孟溪转头看着他,眼前掠过停车场那辆红色轿跑。
“来看球也不带水?”何云远问她。
孟溪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经心地轻声说:“何云远,我好像才觉得喜欢你有点辛苦。”
低眉敛神,再抬头时绽放一个笑,“你看你打个球,给你送水的姑娘都那么多。”
何云远靠着车椅靠背,难得慵懒,“瞎说。”
“把外套穿上吧”
“好。”
何云远问她:“猫这几天乖吗?”
孟溪仍是笑着看着他说:“换季了,喜欢往房间里跑,怕冷,要取暖。我昨天还抱着它看了个电影。”
“电影讲什么的?”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后来因为很小的事分开了,几年后男主角订婚了,女主角及时回来找他,终于在他结婚前和好,happy ending。”
何云远猜想小女生都喜欢浪漫轻喜剧,顺着她的话说:“听上去不错。”
孟溪问:“是么?从男主角的订婚对象的角度来看,几乎是个悲剧。”
“影视剧热衷制造冲突,就不要沉浸式体验了。”
“你明明是个理性得不得了的人,有时候却把我当小孩哄。”
何云远听出几分未言尽的严肃,直起身,手碰到了她的指尖,想了想说:“不是哄,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自然就想顺着她。”
车停在小屋前面,孟溪突然挠一下他的手心,跳下车对他挥挥手,“我去叫晓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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