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远将孟溪叫去办公室,告诉她莫里森的行程表安排好了,下周四到达青城,忙完所有活动再回腾炎参加沟通会。
“不是先来公司吗?”
何云远说:“临时增加了两个讲座,所以顺序换了一下,先忙完青城的事,再回来腾炎。”
只是何云远的父母要月中过来,本来两人计划好的饭局得取消。
见孟溪皱着眉,何云远说:“这有什么纠结的,去做你热爱的事,等忙完了,我带你去看看沥城的风土人情。”
他轻描淡写说着让听者觉得热情洋溢的话,手上翻出几份文件,一边说,“具体的行程我给你整理出来了,翻译根据场景是不是要提早做功课?要是缺什么资料,和老李说,他去图书馆给你找。但你去归去,也不要顾不得休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随时找我,知道吗?”
孟溪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叮嘱,身子前倾,越过大半张桌子,清甜的气息落在他的脸颊上。
这是她入职后唯一一次在办公室有越线的举动,何云远愣住,任她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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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孟溪去找吴晓言,从周六她临时跑去加班后,也没在网络上吱一声。
先去了吴晓言租的房子,没人。于是又绕过半座城市跑去她父母家。
吴妈妈开了门,“溪溪来啦?正好,吴晓言今天闷房里一天了,你帮我们看看这丫头是怎么了。”
吴爸爸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身子说,“溪溪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
“你这孩子,跟我们见外什么。”
孟溪去敲吴晓言的房门。里面被子里传来沉闷的声音,“我不饿,不吃了。”
“小言言,24岁高龄还闹绝食?”孟溪贴着门缝逗她。
房里终于有了动静,拖鞋的声音踢踢踏踏,吴晓言给开了门,转身又扑到棉被里。
孟溪拉她起来,才发现她眼睛红肿,哪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闺蜜的样子。
孟溪抱抱吴晓言,“跟我说说吧,怎么了?”
“溪溪,我讨厌我的工作了。”
周六吴晓言回去加班,是因为社交平台上一个年轻的男生说“人间太苦”,搞了个投票问如果选择脱离痛苦,支不支持。引起了热烈的围观。
留言里温和点的人说,年轻人,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激烈一点的人说,现在的人为了博眼球,什么没下限的事都做得出来。
还有人抱怨现在的男孩子缺少阳刚气,屁大点事都能公然哭哭唧唧的。
也有不少安慰的留言,但由于缺少争议导致讨论度不够,沉在了下面。
吴晓言他们团队也赶时间写了几篇稿子,有从娱乐角度入手的,有探讨当下文化现象的。
只等着那场闹剧收场后,第一时间发出来。
可是没人想到,投票时间还没结束,男生真的做出了轻生的举动。
吴晓言难过地抓紧了孟溪的外套,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消费了他的痛苦。我写了一篇娱乐性质的稿子,写的时候想当然认定是一场闹剧。一个事件发生后,我变得只需要表达的契机,而人物本身,模糊成了一个符号。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晓言,你当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网络时代没人能够预测另一个人是以多少真实度展现在你面前。”
“我一开始进公司是本着‘万物皆好玩’的心,可是不是这样的,溪溪,这世上有悲伤和痛苦,可这些元素太重了,我的笔接不住。”
孟溪一遍遍轻拍她的背,“你有权利只做自己做的了的事。有传播快乐的能力,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真的。”
至于事件后续,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吴晓言平复下来,孟溪说:“好了,去洗洗脸,等会儿该吃饭了,别让你爸妈担心。”
趁着吴晓言收拾,孟溪上网查相关新闻。
她松了一口气问:“晓言,你窝了一天,投票的结果你看过吗?”
正用冷水拍脸的吴晓言手一顿,沉沉闭上眼睛,“没有。”
“大多数人让他不要做极端的事。我看最新的留言里,都是关切的声音,有人说已经在住院部观察了,生命无碍。”
孟溪说完,听见她飞快拍几下脸的声音。
吴晓言走出来,冷水洗过后,脸上红红的,倒是显得眼圈的一圈红不怎么突兀了,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孟溪帮她把额角粘着的发丝拨开,“笑得怪耸人的,你呀,别钻牛角尖,这事没有因果关系。你的文章也没发出来。”
“我知道,我就是特别难过。”吴晓言知道自己闺蜜护短,想让她说说自己,是断然不可能实现的了。
“好了好了,我都懂。要不找杨文吵吵架?”
慢慢吴晓言才轻松一些。孟溪这才告诉她:“我下周开始出差。快点振作,这几天我还能陪你吃几顿火锅。”
吴晓言这回笑得好看一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放心出门好了。”
吃过饭又陪吴晓言说会儿话,等到她神色无恙了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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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冷清的夜晚,孟溪在书房整理笔记,小扇子伏在案头打盹。
梁知一拎着一盒新鲜温热的米糕站在门前,犹豫一下按响了门铃。
孟溪开门时仍在低头想一个词语的替代用法。
梁知一不知怎么想起两个人还穿蓝色的丑丑的校服时,她背单词时凝神思考的样子。
他们在一个班,三四月的时节,窗外的樱花开了,他靠在桌上歪着头,隔了几排人,眼光每回都精准落在她的背影上。
只是后来她理了很短的头发,而他们,再也没在教室说过话。
孟溪抬头,见是许久未露面的人,他正在愣神。
梁知一回过神,扬扬手里的袋子,“溪溪,以前校门口做米糕的阿姨开了个铺子,我刚好路过,买多了,分给你一些。”
孟溪接过,“谢谢。”
闻见他身上不浓不淡的酒味,“你去应酬了?”
梁知一正要转身离开,听见她的问话,手靠在门框上,有些开心地说,“嗨,没什么,不是应酬,大家组织给万老师过五十大寿。”
话没说完,忽地刹住,他不安地打量孟溪的神情。
孟溪嘴角牵出一个笑,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们说让我叫你,我想,你,你不一定有空,就没,没告诉你。”
“你结巴什么。”
“如果你有时间,下回再聚,我们可以一起。”梁知一觉得自己没有这么窘迫过。
怎么说都是错,怎么做都弥补不了。
“梁知一,你失忆了吗?我不会去的。”
她是笑着的,语调温柔平静,可是比哭更叫他难受。
“溪溪,我……”
梁知一忽然用手遮挡一下两人的眼睛,不远处驶来的车子倒进车位,熄火。
黑色的身影乘着夜色而来,在小道上映下铿锵的足音。
孟溪三两步跑下台阶,看清他略显憔悴的面容,有些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何云远牵起她的手,“你明天要赶飞机,我来当司机。”
梁知一看着她轻巧跨出门,刚才,他在门外,她在门内。现在,他们在一处,他在另一处。
两个男人的目光对上,谁也没先说话,教养让他们还是互相点一下头。
梁知一走下来,对孟溪说:“我回去了,米糕趁热吃。”
等何云远进门,小扇子才从书房门口跑出来,亲昵地在他腿边绕着圈蹭来蹭去。
孟溪将糕点拿去厨房,清甜的香气萦绕。
何云远正在逗猫玩,问她:“你出门这些天,我来带小扇子吧?”
“明天晓言会帮我把它送去我妈那儿。”
他是知道她前几天都在妈妈那儿的,今天来整理东西还把猫也带回来,自己倒是羡慕起猫的待遇来。
孟溪问他:“你要吃点宵夜吗?”
“我不吃米糕。”何云远搓搓猫的脑袋,把小扇子柔顺的毛都捋乱了。
孟溪听他生硬的回应,用只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嘟囔一句:“小气鬼。”
她已经连着一周被打发早早下班了,而何云远这些天给她发晚安的时间都接近午夜,免不了说他不爱惜身体。
何云远笑笑,起身走进厨房,双手撑在料理台上,将她圈在里面,“东西收拾好了吗?”
孟溪转身攀着他的脖子,眸光流转,故意说,“还没收拾过。”
何云远将人抱起来,不顾她的惊呼声和咯咯的笑声,疾步往卧室走,说:“那待会儿我给你收拾。”
孟溪在宽厚的臂弯里醒来,透过窗帘的一角望出去,天空露出宁谧的墨色。
脚边沉沉的,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竟然是猫咪蜷着身子在呼呼大睡。
她抬起脚轻轻蹭蹭猫咪肥嘟嘟的肚皮。又支起半边身体,亲吻他的眉心眼角,乐此不疲。
何云远被亲得痒了,闭着眼睛将人捞起来,覆在自己身上。
“你没关门?小扇子进来了。”她又用手心压一压他鬓边短短的头发说。
“知道你舍不得它,让它多陪陪你。”
孟溪说:“我也舍不得你。”
何云远觉得,女孩子说起好听的话来,真是要命。
他翻个身,两人的位置对调。气氛顿时旖旎。
“不睡了?”
孟溪摇摇头。
何云远看看床头的静音钟,沉声说:“还有一个小时。”
孟溪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精神。
小扇子在睡梦中被抱回了猫窝里,它不是很满意地喵了一声。
这种舍不得的情绪延续到了机场大厅,并且在心里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们各自去过很多机场,见过无数拥抱惜别的恋人。
在这个冬日清晨的江城机场,终于自己身边也有了一个舍不得放手的人。
于是短暂的拥抱时间被人为地拉长,离别的时间耽搁又耽搁。
最后是何云远放开她,“去吧小姑娘,我等你回来。”
何云远坐到飞机起飞后才离开。
手机取消静音后,小简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何总,公司楼下有媒体,是否安排您走专属通道进来?”
何云远说:“不用。让各部门正常工作,不要受外部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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